來人是個落拓而憔悴的中年人。
請允許我插兩筆,來描述一下來人的大致形象。
當然了,筆者文筆不好,一兩筆恐怕無法描述這個人的形象。如果你是個古龍迷,那你回憶一下《多情劍客無情劍》中李尋歡再次入關時的模樣:一車,一仆,一壺酒,一把飛刀雕刻著他心愛的女人,何其落寞而孤寂。
這個人雖然也像李尋歡一樣,一領藍衫,神情落寞而惆悵,眼角布滿皺紋,充滿了憂患和不幸,但是,他又和李尋歡有所不同。
李尋歡入關時,坐著一輛馬車,跟著一個忠實的奴仆,可是,這位中年“李尋歡”卻只有一個人。他沒有坐車,因為他認為坐車會讓一個人的的耐力減退。他希望用步行的方式訓練自己的體力。他沒有跟著仆人,他是一個浪子,浪子如果有隨從跟著侍侯,就會讓他意志消退。
李尋歡一生與酒為伴,可是,這個人卻沒有喝酒,因為他馬上就要進行一場決斗,所以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他更沒有用一柄例無虛發的刀去雕刻一個女人的頭像,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令他銘刻于心。
他的一領長衫來是深藍色的,海一般的藍色,可是,由于經常漿洗的緣故,或者是由于長久沒有漿洗的緣故,已經褪了色,變成了既像是被污染過的海水又像是飄著濃煙的天空那種難以描繪的顏色。
一頂大大的竹笠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假如你把他的那頂斗笠摘下來的話,可能就會驚奇地發現,他竟然長著一張赭黃黑色的臉,面頰鼓起,頷下胡子拉碴,像是有好幾個月沒有刮過,又好像是自從長出來之后就沒有刮過,這使得他的外貌比真實年齡至少要老上十歲。
他的嘴唇剛勁而富于線條感,就像是用新鮮的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但是,這個有著大理石般剛毅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冰冷的意味兒,而是常常笑著,微笑著,不過,卻笑得莫名其妙,像是在嘲笑別人,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如果你仔細看一下的話,可能又會覺得,他根就沒有笑,因為他的臉天生就是那樣,笑的時候是那個樣,不笑的時候也是那個樣子。他的人也像他的笑一樣,讓人捉摸不定。
在他的身后,背著一只竹筐,筐子里斜插著一柄鐵劍。這種劍隨處可見,一枚銀毫就可以在街邊的任意一家鐵鋪里買到。可是,這柄劍卻又偏偏讓人覺得,他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他的身上,長滿了不可預知的故事。鐵劍通體漆黑,就像是用烏金煉成的,又像是用白鐵煉成的,只是在煉制的時候稍微過了些火候,就像是過了火的米飯,糊了一般。
普通的人,黑色的鐵劍,將要在這個地方鑄就他的傳奇。
在那柄黑色鐵劍的旁邊,還掛著一只用青竹做成的壺,里面裝滿了酒。
人是一般人,劍是普通的劍。
酒,當然也不會是好酒——是那種一文錢一碗的燒刀子。
燒刀子,酒如其名,烈如火焰。
能夠喝得下這種酒的人,酒量一定不錯,夠得上“酒鬼”的稱號。
這個人看起來也像個酒鬼,可這個酒鬼此刻卻滴酒不沾,因為他來這里是要去赴一個約會,一個生死約會。在這樣一個生死決戰之前,他一定要使自己的大腦保持絕對的清醒。他已經敗過二十九次,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敗了,再敗的話,他只有一條路,死。即使別人不殺他,不定他自己也會殺了自己的。
一個已經被人連續打敗過三十次的人,還有什么臉面再活下去呢。
他在吟詠完那句也不知道是詩還是順口溜的話之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在他的脖子上,從耳根到下巴的地方,有一道很長的疤痕,猶如怪獸暫時閉上的嘴巴。那是他在第二十九次跟人的決斗中,讓對手留下的。
每到心情緊張,或者是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的摸一下裸露在外面的這道疤痕。這道疤痕會在這個時候提醒他已經失敗過二十九次,絕對不能在失敗了。
假如你把他的衣服脫下來仔細數一下的話,可能會驚奇地發現,在他的后背,前胸,大腿,腹上,還有二十八道同樣的疤了。而且,這些疤都是讓同一個人留下的。這個人就是仇萬千。
在每次比武之后,仇萬千都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疤,作為一次勝利的終結。
經過二十九次的決戰之后,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他再留下疤痕的地方,所以,這一次,他一定不能敗。
沒錯,這個人就是百曉生。
——那個前幾天還在槍與花山莊跟著他的寶貝徒弟一起混吃混喝的解千愁。
仇萬千道:“原來你還沒死?這幾天四平城里發生了那么大的事,只有你那個寶貝徒弟在場,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解千愁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道:“就是你死了一百次,我也死不了。我知道你認為我膽子,出了事只會讓徒弟出來頂缸,哈,我那是為了給我那寶貝徒弟一個歷練的機會,你懂什么?”
到這里,他看了看虎踞嵋,又看了看仇萬千,突然嘿嘿笑了笑,道:“怎么樣?我那個寶貝徒兒的領見識過了吧?很驚訝吧。不過,他再厲害,也只是我的徒弟,青出于藍卻還是勝不了我這個藍,長江后浪推前浪,卻還沒法把我拍死沙灘上,不過倒是把某位仁兄拍得很疼,哈哈哈……”
虎踞嵋劍鋒一指解千愁,突然爆了粗口:“滾!”
解千愁看了看他,道:“該滾的應該是你吧,滾下山也好,滾回你的蠻族也好。今天是我跟仇萬千的決斗日,你在這里算是怎么回事?不過我老人家有好生之德,沒有痛打落水狗的嗜好。”
仇萬千卻道:“這位仁兄可不是落水狗,人家可是尊貴的南王子。”
解千愁斜著眼睛沉沉地道:“管他是什么王子還是王八,只有耽誤我跟你決斗,下場只有一個……”
話未完,他突然出手。
誰也想不到他這個時候出手。
誰也想不到他出手就出手。
在虎踞嵋看到他出手的時候,只感覺自己那如云水般鋒利的劍鋒,突然一沉。
上面,赫然插著一只鵝。
拔光了毛的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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