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實果然像他的名字一般老實分，并沒有因為聞停遠的臟、亂、差而將他拒之門外。

    他甚至像是迎接大爺一樣將他迎了進來，試探著吃點兒什么喝點兒什么。

    此刻，正是十字老店里最忙的時候，里面高朋滿座，擠得滿滿的，聞停遠實在找不到空閑的座位了，劉老實這才一臉歉意地道：“我老爺子，你看這……實在不巧，沒空位了，要不你等等�！�

    聞停遠將竹筐放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看著滿當當的屋子，吁著氣道：“那個什么，劉老板，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再等等，找找看有沒有空位�；蛘哒覀�知情識趣的人跟他湊個位子。你看我這又干又又瘦的，隨便擠一擠有地方坐了。你不用管我，等會兒我找到位子再叫你。”

    劉老實看了看他，一臉的擔憂。

    他雖然沒話，可是，聞停遠卻知道他要表達什么意思：老爺子，你可要注意點兒呀，不要胡亂找人湊位子，心別人打你�？茨氵@么一把老骨頭病夫的模樣，招惹了干凈的爺，一拳頭能把你這把老骨頭給拆了。

    聞停遠也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自顧在店里走來走去找空位子。

    不可否認的是，十字老店里很亂。

    外面下著雨，里面交叉著各種呼吸。

    除了味道不怎么好聞之外，更是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

    所以，無論排場和環境跟位于市中心的英雄樓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聞停遠倒也喜歡這種氣氛，起碼里面沒有那么多假惺惺的裝逼犯……

    呃，錯啦，這里的裝逼犯也不少。

    有知識有文化的人裝起來讓人吐，不識字的人裝起來更讓人受不了。

    聞停遠嘩啦啦的下雨聲和呼啦啦的交談聲中找座位的當兒，碰到不少裝逼犯。

    其中一個正卷著袖子揮舞著手勢在那里烏拉亂吹亂侃投入著呢，結果，被聞停遠的背簍一不心給撞到了嘴巴。

    那人“啪”的一下一拍桌子，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指著聞停遠破口罵：“喂，你個老東西眼睛往哪看呢。”

    聞停遠趕緊鞠躬道歉：“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的眼睛裝鞋子里啦，敗了大爺你話的興致。”

    他這么一低聲下氣，那人覺得很有面子，一擺手，顯出一副很大度卻又很有英雄氣概的樣子大聲道：“滾，趕緊滾。今個兒算你走運，碰上大爺心情好。要不然的話嘛，一刀一刀把你剮了腌起來曬干了留到冬天下酒喝�！�

    跟他坐一個桌子的人勸他道：“算啦算啦，老五，跟這老頭子一般見識干嗎呀，咱哥們兒好久不見好好敘敘舊，喝酒喝酒�！�

    那被叫做老五的人仍然沒有善罷甘休，道：“馬老大，不瞞你，麻老五我在這南陵城里不管怎么也算是一號人物，數完梁正英梁大人和虎膽向不負大人，第三個得數我。咱是官私兩面，江湖黑白道，腳面水平蹚，無人敢惹。要是不信的話，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三教九流一報上我麻老五的腕兒，哪個敢不給我三分薄面。別人家的錢財任我取，村子里的媳婦寡婦任我耍，青樓里的姑娘任我選。我覺得人嘛，活到咱麻老五這個份兒上，不白在這個世上走一遭�！�

    那個被他叫做馬老大的人明顯也喝高了。

    聽他這么一，激情豪邁，打著酒嗝話都不著調了，大聲附和道：“那是那是，想這偌大的南陵城，有誰敢不給五哥你幾分面子呀。五哥你可是跺跺腳整個南陵城都要顫三顫的角色啊�！�

    到這里，他用手指摳了摳牙縫，摳出一塊肉絲，看了看，居然又塞進嘴里咀嚼了起來，一副很過癮的樣子，繼續道，“不過呢，這話又回來了，兄弟我近兩年混得也不錯呢。平日里，咱是螃蟹走路滿街橫逛啊，甚至連堂堂府尹的大公子梁冠華都得尊稱在下一聲教師爺，官面私面任我行。拿上次南荒村那件事來吧，當時，我對著城南皮鞋匠老李頭勾了勾手指，，你家閨女我很中意。你猜怎么著，那老李頭不僅歡天喜地把自家的黃花大閨女乖乖地洗吧干凈送到我房子里來做我的第十六房姨太太，甚至還賠上了幾百個金銖的嫁妝。他那叫一個樂呀，見人跟人夸耀自己攀上了我馬老大這么個富貴親戚，簡直是祖墳上冒煙兒啦�！�

    麻老五笑得鼻子眉毛和眼睛都擠到一起了，哈哈大笑著道，“哎喲，不錯，不錯，看來咱哥倆呀，一個英雄，一個豪杰，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一個大爺，一個員外，那是杠杠的。想咱哥們兒南山打過狼，北山罵過娘，挨打挨罵丟人現眼的事從來沒有過，來到世上沒白走一回呀�！�

    “是呀，是呀�！�

    “干杯干杯。咱哥倆投機，干脆拜把子得啦�！�

    “正合我意。”

    這倆人腰里別倆錢喝了兩杯馬尿跑這裝蒜瓣的主兒盡管胡八道地胡天海地可也沒人嫌棄他們。

    因為里面所有的人都是這副德行。

    正所謂有駱駝不吹馬，有大象不吹駱駝，雖然吹得惡心了一點兒，但也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生活嘛，不是摳摳索索地被老媽生下來，然后自己裝逼找樂開開心心活下去嘛。

    聞停遠倒是覺得這些人比英雄樓里那幫自恃清高覺得能夠拯救天下人的所謂的英雄豪杰好玩多了。

    更好玩的是，他看到一個陌生人。

    對于聞停遠而言，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陌生人，他誰也不認識。

    而他之所以一眼看到了并注意到了這個人，除了因為他擁有異于常人高大雄壯的體型之外，容貌和發色也與中州人有所不同。

    這是一個來自異族的人。

    這個人相貌英俊，有著高挺的鼻子，褐色的眼眸，一頭不羈的褐色長發用一根布帶隨隨便便地扎起來。

    那樣子，既像是個行走四方的皮貨商人，又像是個來自異域的布道者，更像是個睥睨天下的游俠。(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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