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覺得方程問的這個問題很好笑,而他自己出來的這個答案好像更好笑。rg
可是,梧桐在看著他在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卻覺得一點兒也不好笑。
她不僅覺得不好笑,甚至顯現出一副驚恐的樣子。
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又偏偏那么得平靜,平靜得簡直有些難以置信,就像是在接受向方對她的褒獎。
方程也跟著嘆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并不漂亮的手,淡淡地道:不管那個廚子究竟是吃了放了劇毒的魚香茄子死的,還是自己想不開拿腦袋撞盤子死的,
但是,今天我們中間一定有個人要死,這就要看你的這把天下第一快刀和我的這雙天下第一快手,到底誰快了。
聽到這話,向方那張英俊得幾近冷酷的臉上,卻突然變得滋潤起來,嘴角邊的肌肉忽然動了動,就像是看見了夢中的姑娘。
那把薄薄的,幾乎透明的刀就在掛他的腰上。
忽然有風從沒有窗紙的窗子吹進來的,薄薄的刀,透明的刀在秋風中不停地擺動著,猶如輕飄飄的一片樹葉。
這是一柄好刀,這柄刀甚至比風還要輕,比葉子還要輕,輕得幾乎沒有重量,輕得幾乎根就不存在。
可是,方程卻知道,這是一柄什么樣的刀,在風中飄的刀才是世上最沉重的刀,也是最難對付的刀。
他甚至無法猜測,當向方的刀慢慢刺進他的胸膛的時候,他自己這雙被稱作是天下第一快手的手能不能及時伸出來,揪掉向方的腦袋。
他沒有把握,他實在是沒有一點兒把握。
他實在不想冒這個險,可是,他又實在是很想證明這一點:到底是向方的刀快,還是自己的手快。
方程一直覺得,人活著,就要干出些什么事情來,這些事情雖然不需要轟轟烈烈,但是,一定要讓自己終生難忘,這才不會辜負自己美好而短暫的一生。
在這美好而短暫的一生里,我們就應該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證明些什么,哪怕僅僅是百分之一的希望,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
如果老是畏縮畏尾的,總是把自己的生命蜷縮在烏龜殼子里,就算是活到了二百歲,那跟只活二十年又有什么區別呢。
況且,他又是那么高傲,那么自信的一個人。
所以,他決定試一試。
此刻,空氣就像是忽然凝結了似的,來就顯得空曠的酒樓顯得更加空曠。
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而夾雜在中間的,還有那個已經死去多時,已經開始僵硬的廚子的尸體。
除了風,再沒有別的聲音,甚至連空氣也不再流動了,玉簫上的鈴鐺仿佛也知道決斗馬上就要開始,所以也沒了聲息。
他們兩個人就這么相互對峙著。
向方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那盤還冒著熱氣的魚香茄子,而方程卻看著他的手,那雙漂亮得猶如一首詩的手。
向方的這雙手不僅讓女人著迷,現在,甚至方程也想據為己有了。
在他看來,能夠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撫摸著這么柔嫩的手,一定是一件非常舒服,非常愜意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能享受的事情了。
在看到這雙手的時候,方程突然想起了他的初戀情人的身體。
那是一個村姑,那也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皮膚雖然稍微有點兒黑,可是,卻很好,猶如一塊黑色的珍珠。
方程的雙眼在盯著向方這的這雙手的時候,那個想據為己有的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然后,就再也不敢多想。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在跟這樣一個人對峙的時候,如果他再多想一遍,也許向方的那把薄薄的,幾乎有些透明的刀就會插進他的胸膛里。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方程不敢想象,更不敢嘗試。
可是,梧桐也一直在盯著他的手看,就像是女人在見到心儀已久的首飾那樣,激動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的心跳立刻加速,可是,卻又被突然凍結,因為那些無邊的殺氣已經將整座酒樓彌漫,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包裹在頭頂上的烏云。
一張罕見的決斗,即將開始。
向方的刀,方程的手。
究竟是向方的快刀插進方程的胸膛,還是方程的快手先揪掉向方的腦袋,都是一個快要解開的答案。
所以,他們都不敢輕易行動。
他們彼此都在等待時機,等待動手的良機。
此刻,他們已經不僅僅是在用鼻子呼吸了,因為他們身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感應著,都在等待著,等在尋找著。
他們已經把自己身的每一個跳動的細胞都調節到了最佳的狀態,然后,再在一瞬間將對方擊殺。
時間也仿佛在這一瞬間忽然凝滯下來。
可是,向方的刀終于還是沒能與他的手融為一體。
他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那只來是摸著刀柄的手卻忽然垂落下來,在原來的那張凳子坐下來。
他看了看方程,忽然笑了笑,淡淡地道:魚香茄子的味道雖然不錯,但算起來還是自己的性命比較重要一些,
因為和一個時刻都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在一起,還不如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好,雖然寂寞了一點兒,可是,還可以活著。
既然是這樣,那你還是把這個會做魚香茄子的老板娘搶走好了,因為我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快手方程搶不到的東西。
他這么,無疑等于承認自己的刀不如方程的手。
可是,方程卻清楚地知道,其實,在這場對峙中,自己已經輸了半招。
剛才,如果向方真的出手的話,那么,此刻真正躺下去成為死人的,很可能就是他。
因為快刀向方在這話的時候,表情是那么得坦然,那么得自若,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會落敗的人出來的話。
方程的神色有些凄傖,也有些激動。
他忽然嘆了口氣,道:看來,插旗鎮實在是太了,我一直以為,插旗鎮就是我永久的終老之地,
我之所以不愿意踏出插旗鎮,并不是固步自封,害怕到了外面技不如人會栽大跟頭,而是擔心,外面同樣沒有我的對手,就像是插旗鎮沒有我的對手一樣。
現在看來,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我向你保證,從今天起,江湖上就再也不會有快手方程這個人。
話音剛落,方程的右手就已經掉在地上,猶如一片成熟的果實,那么輕,那么靜,那么安然地落在地上。
而他究竟是什么時候砍掉自己的右手的,又是用什么砍掉自己的右手的,甚至連向方也沒有看清楚。
血,一滴一滴地濺在地上,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血紅的杜鵑花。
向方趕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慘然道:你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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