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想的翅膀在飛出很遠(yuǎn)后,終于被惡魔之手掰斷,李浩原輕佻的心情,也由于這種疼痛而逆轉(zhuǎn)成空。很空,像一張未經(jīng)墨飾的白紙。
顧不得擦額頭上的虛汗,有個瘋子在眾目睽睽下原路返回,極不紳士的撞開人群,單手掀翻沖過來阻攔的水手們,簡直連滾帶爬。
時候的李浩是個準(zhǔn)宅男,經(jīng)常一個人呆在家里,啃那些先祖留下的古籍,從晦澀枯燥的魔法理論到精彩玄妙的英雄傳記,都是能夠消化的對象。而事實上他并不想那樣做,只是由于聽沒爹的孩子只能好好讀書,將來才不會被餓死。他沒有穿過新衣服,即使有被媽媽洗干凈的,第二天也會多出很多臟鞋印。但他并不會像其它孩子那樣,拿著木制的長劍站在校園里,指名道姓和某某某決斗,然后揍的其鼻青臉腫。因為沒有人愿意和只會讀書的膽鬼玩,那是個充滿了騎士信仰與英雄情結(jié)的年代,即使女孩子也不例外,都夢想著加入天馬與神宮的序列。
直到有一天,他依舊蹲在墻角里,承受著壞孩子們的“身按摩”,有人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陰暗中,手指上騰跳著精美的火焰,那是真正的魔法,精簡版的初級火球術(shù)。李浩記得很清楚,那些人抱著冒煙的屁股,嚇到狂喊他們親爹的名字。從那以后,學(xué)校最著名的膽鬼和最年輕的魔法師成了好朋友。盡管在此后的七年內(nèi),年輕魔法師的升級進(jìn)度依舊停滯在入門級上,從而遭受到李浩無休止的抱怨,但兩人從未忘記過童年的快樂時光,就像是昨天生的事。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在李浩的面前,是蔓延而來的火海,以及回蕩在走廊里的滾滾濃煙。繆斯的房間在樓梯拐角處,那里的地勢偏高,早已被海嘯波及,所幸的是墻壁與天花板的結(jié)構(gòu)還算完整,應(yīng)該沒有坍塌的可能性。他的頭腦很清醒,就近從雜物房里找出兩把斧頭,又用毛巾在水中浸過,捂著鼻子往里邊沖,像頭身材矯健的獵豹。
李浩爆狀態(tài)時的移動力,并不遜色于初階盜賊。因為任何自學(xué)成材的傭兵,第一課都是逃跑,精疲力盡的活下去,才能不知不覺的混起來。從甲板到客房部三層,需要穿音樂廳的長廊,好在火勢并沒有燃燒到這里,李浩淌著接近膝蓋的海水,跑起來很吃力。他想自己應(yīng)該準(zhǔn)備一艘型的救生艇,劃著抵達(dá)目的地。可返回重來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了,他拼勁渾身的力氣,終于成功穿這里,甚至都沒有多望一眼收藏在展覽柜里的金色鋼琴,那可是雷昂斯的經(jīng)典之作,由兩百萬克拉的純金打造而成,被業(yè)界贊譽為“樂器之最”。事實上這華而不實的玩意兒,連最簡單的夜奏鳴曲都難以彈出,只能像福爾馬林一樣侵泡在玻璃缸里。
“謝天謝地,你總算沒有變成烤雞。”用斧頭狠狠劈開木門后的李浩,喘息著跑到繆斯面前,后者睡的很安逸,鼻息非常微弱,嘴角卻掛著安詳?shù)幕《龋袷窃趬衾镉鲆娏嗣篮玫氖挛铩?br />
李浩低著頭把床單撕成長條,將沉睡者捆在自己后背上,還特意為其披著條金羊絨,完成這些工作的時候,海水才剛剛沒過腰間。他在心里暗暗為自己打氣,艱難的邁動雙腿,承受著水流的阻力,去回憶那些或血腥或殘忍,曾經(jīng)真實生過的畫面。刀獵安哥拉叢林的野豬王,守候毒性致命的赤尾眼鏡蛇,惡戰(zhàn)市場稀缺度極高的單翅金鷹,好幾次都險些被啄嚇眼睛,卻都奇跡般的沒被死神帶走。
這樣咬牙想著的時候,他已經(jīng)成功前行了十幾米,盡管水位在不斷增高,已經(jīng)沒及胸膛,但李浩依舊很鎮(zhèn)靜,至少在臉上并沒有顯露出恐懼與焦躁。周圍除了單調(diào)的水流聲外,只有懸掛在白色墻壁上的油畫,以及不斷經(jīng)過身邊的漂浮物,李浩想過抓住張椅子之類的物件往回游,或許能找到新的出口。但長期的狩獵生涯告訴他,永遠(yuǎn)不要對未知的事物掉以輕心,哪怕是一只路過的螞蟻。
他挺了挺腰桿,用右手扯著繆斯柔順的長,告訴他必須堅持下去,不要忘記夢想。而休眠中的查克拉瘋子,只是很安靜的歪著頭,臉色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生氣。
此刻的李浩體力嚴(yán)重匱乏,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這樣奢侈的透支賴以生存的力量。不過對于職業(yè)傭兵來,生與死的距離并不漫長,因為他經(jīng)歷過太多的險象叢生,以及堪比羅馬斗獸場的血腥場面。
連接雷昂斯音樂廳與頭等艙客房部的奢華大樓梯,是整艘諾亞方舟號設(shè)計理念的靈魂所在。配有橡木鑲板以及鍍金欄桿,頂部是由熟鐵支架支撐的玻璃穹頂,使自然光灑滿大樓梯。不管是暖暖夏日還是星光璀璨,都會有青年音樂家樂此不疲的光顧演奏,繳納天文數(shù)字的金券,只為吸引名媛貴婦們的眼球。無論是以硝煙為主旋律的科特美斯,還是以和平鴿為信仰的海港之都,貴族們都能輕易的尋到安身處,因為這是個任何事物都能用數(shù)字詮釋的世界,每個人都接受或者被迫接受著這種規(guī)則,那怕一條渾身長滿癩痢的流浪狗,都有它茍延殘喘的價值。
背著兄弟險境逃生的李浩,剛剛到這里就覺到異樣,因為順流而來的海水中,竟然漂浮著果甘味的橄欖油,要知道在距離大樓梯不足三十尺的演奏席那里,可是熔巖刺穿甲板后形成的碗狀火海,面積足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不停有橙紅色的水泡翻滾出來,而水泡之上,卻又騰跳著暗黃色的火焰,把整個大廳照耀的金碧輝煌。奇妙的是,從大樓梯傾瀉而下的海水,不斷沖撞著從海底噴涌出來的巖漿,濺射起數(shù)米高的一字型浪潮,成功的抵擋并中和著恐怖的熱量。
李浩很慶幸這里的情況,至少并沒有弒命的漩渦出現(xiàn),否則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態(tài),勢必會被卷進(jìn)去,煮成脫了毛的鴨子。現(xiàn)在只需要稍微改變下行進(jìn)路線,繞過麥哲倫活火山的主噴區(qū),走音樂廳左側(cè)的回旋走廊直至二樓天窗,就能成功逃脫到頂層甲板。他已經(jīng)隱約聽到獅鷲騎士們的聲音,比最美妙的提琴曲還要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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