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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之嫡女醫妃 正文 174扶靈

作者/天泠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王都近郊,一間官道邊的茶水鋪中,散發出一陣陣甘甜醇香的酒香,讓人只是聞著就覺得熏人欲醉……

    一個中年商人聞香而來,只見那鋪子口停了一輛驢車,車上放了幾十壇酒。rg那中年商人頓時兩眼放光,口涎分泌,在一張陳舊卻干凈的方桌邊坐下,對著一個二模樣的人喊道:“二,來碗酒水!”

    那二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卻是歉然道:“不好意思,大爺,鋪這酒是不賣的!”

    中年商人來就沒把這破爛的茶水鋪看在眼里,若非這酒實在太香,他恐怕都不愿意屈尊進如此一個不入流的茶水鋪,沒想到居然還沒被拒絕了。他一時有些惱羞成怒,從袖中掏出一個至少十兩的銀元寶,“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怒道:“二,你某不是以為大爺出不起錢!”

    “大爺息怒!大爺息怒!”二是低頭哈腰,賠笑道,“不是的不賣,是實在不能賣!”

    這時,坐在旁邊那桌的一個年輕書生插嘴道:“這位兄臺,您這是不知道,這是老板親手釀的佳釀,那可是家傳百年的手藝,這幾十壇酒更是二十年的佳釀!這老板平日里是絕對舍不得拿出來的……”

    中年商人略顯急躁地打斷了書生的話:“那既然都拿出來了,為什么不賣?”

    二臉色一正,肅容道:“大爺有所不知,東家今日之所以把這二十年的佳釀拿出來,不是為了賣,只為迎接官大將軍一門英魂。”

    一聽到官大將軍,那中年商人愣了愣,臉色也緩和了一些,問道:“這官家平反一事,我也曾有耳聞,莫非今日是那位官將軍扶靈回王都之日?”

    “不錯。”二點了點頭,目光朝官道兩邊看去,“那邊的百姓都是自發聚集在此,前來迎官大將軍的英靈回王都的!”只見那官道兩邊站了許許多多男女老少,都是朝著遠方翹首以待。

    就在這時,只聽那陣陣喊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了,來了。”

    書生一驚,抬頭看去,卻見前方不遠的坡上,有白影晃動,白幡齊涌,猶如雪浪翻滾而來,讓人看著就心生震懾。

    “來了!來了!”那初時還高低不一的喊聲,在一聲聲的吶喊中仿佛找到了共同的節奏,漸漸地齊整起來,聲如雷鳴,震撼人心。

    這時,茶水鋪的老板聞聲從后頭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模樣與他有四五分相似的少年,忙走到裝滿酒壇的驢車旁。

    原在茶水鋪附近歇腳的人也紛紛動了起來,有的面色肅然地舉著靈旗,有的神情哀戚地舉著喪牌,亦有人潸然淚下地高舉白幡。

    “官大將軍回家了。”坡上有人高喊,“官大將軍回家了……”

    那聲聲喊叫中,一個身著粗麻孝袍的青年騎著白馬扛著白幡而來,他的身后是一干白衣漢子護著五輛披白布的馬車,每輛車上都赫然放著一具棺槨,五輛馬車就是五具棺槨,看著讓人胸口發緊,不出的難受。

    青年策馬而行,衣袖翩翩,白幡飄飛,獵獵作響,似乘飛欲去的仙人。

    可他身后的那五具棺槨,他身上散發出的絲絲縷縷的悲慟,時刻在提醒眾人他非仙人,而是人,一個痛失親人的,活生生的人。!

    “父親,叔父,劉副將,楊校尉……我們回家了!”青年揚長聲音高喊,似一把重錘敲擊著眾人的心神。

    他身后的那些白衣漢子也跟著齊聲高喊:“官大將軍,官副將,劉副將,楊校尉……我們回家了!”那洪亮的聲音仿佛連天地都為之一震!

    有人感慨地嘆道:“真可憐,官大將軍滿門只有官將軍一個了。”

    是啊,只他官語白一個了,再無其親人了!

    官家滿門英烈,以及數萬官家軍死得真冤啊!

    官語白面無表情,雙眼空洞無神,仿佛這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樣。

    “官大將軍!”有人哀嚎跪地嗚咽,還有人開始揚散紙錢。

    “官大將軍,一路走好。”坡上坡下齊聲高喝著。

    有偶然經過的路人不知不覺駐步,看著這漫天飛揚的紙錢,看著這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神情也隨之變得肅然起來,心沉甸甸的。

    “真是太可憐了!聽那時親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官將軍一個還在牢里被人嚴刑拷打……差點性命不保。”

    “好端端地被扣上虧空軍餉、通敵叛國之名,那些個奸佞,自己不為國為民,還要陷害為國為民的忠臣良將,真是不得好死!”

    “還好官將軍福大命大,有義士相助,逃出生天,否則恐怕等不到這沉冤得雪的一天!”

    “可是這人也死得太多了,官將軍以后怎么辦啊,一個人孤零零的……不如我們也幫著送上一程吧。”

    “……”

    百姓們的情緒來激動,一個個熱血沸騰,但這些紛紛擾擾根沒有傳到官語白耳中。

    他只是木然地策馬朝西城門而去,緊隨其后的便是那五輛裝有棺槨的馬車,而那送葬隊伍的人數卻在不斷壯大中,白幡如海翻騰,紙錢如雨揮灑不斷,整條路幾乎都被染成了悲壯的白色……

    那茶水鋪的老板趕著驢車也跟在了送葬隊的后方,他的兒子跟在后方,一邊走,一邊捧起一壇酒,重重地就往地上砸去……

    “啪!”

    酒壇碎裂開來,香氣撲鼻的酒液濺了一地,倒叫那茶水鋪中的中年商人好一陣心疼:那可是二十年的佳釀啊!要是賣給他那該有多好啊!

    “啪!啪!……”

    一路走,一路砸,以這佳釀告慰英靈!

    西城門口,人群涌動,有人設了香案祭拜英靈,城門守衛看著這龐大的送葬隊伍,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急忙去找城門官:“大人,這,這,會不會出事啊?”

    “能出什么事!”城門官深深地朝送葬隊伍看了一眼,突然出手拍了那守衛的腦袋一下,“只不過迎靈的人多了,陣仗大了點而已!”

    “大人的是。”守衛忙不迭附和道。

    城門官摸了摸胡子,又道:“你,去五城兵馬司報備一下,就因送葬隊伍龐大,為防發生踩踏事件,還請五城兵馬司的人幫忙維持一下秩序。”

    守衛嘴里應了一聲,辦事去了。

    很快,龐大的送葬隊伍終于穿過西城門。

    城門后,夾道歡迎的百姓更為壯觀了,有來吊唁的,更有來看熱鬧的,喧囂不已。

    送葬隊伍漸漸進入王都城內繁華地段,街道兩邊商鋪酒樓林立……

    突然,四低聲在官語白耳邊了一句,官語白眉頭一動,突然勒住馬繩,馬兒停下;緊跟著,他身后運著棺槨的五輛馬車也停了下來;再之后,馬車后方的送葬隊伍也停了下來……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被人施法靜止了。

    周圍夾道的百姓都是一頭霧水,面面相覷……漸漸地,有人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么,忙示意身旁的人噤聲。沒過多久,這原來喧鬧的街道竟然奇跡般變得寂靜無聲。

    而原被壓過的樂聲也逐漸清晰起來,一道低沉的塤聲從前方的一個酒樓傳來,幽深,曠遠……

    “快聽!”不知道誰叫了一聲,但立刻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巴。

    那塤聲來清晰,來響亮,沉痛而又凝重,好似一個歷經百戰的老者正準備講述一個震撼人心的故事。

    突然,塤聲一頓,就有一個嘹亮的歌聲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里。

    “狼煙起,江山北望……”

    歌聲起,那塤聲又起,隨著歌聲時快時慢,時緩時急,熱烈激昂……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

    官語白心中微微一動,這聲音是……

    不止是他覺得熟悉,四也認了出來,忍不住脫口而出:“公子,是百……”百合的聲音。這最后幾個字他沒機會出口,官語白一個抬手的動作阻止了他。

    歌聲還在繼續,與塤聲完美地配合在一起,到后來已經不知道是塤在為歌伴奏,還是歌在與塤協奏。

    “……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我愿守土復開疆,堂堂大裕要讓四方來賀……”

    “……逝者已逝,惟有英靈不滅!”

    不管是來送葬的還是來看熱鬧的,眼前仿佛都出現了這樣一個場面:戰火紛飛,金戈鐵馬,將士帶領士兵奮勇殺敵,保家衛國,最終戰死沙場,尸骨遍野,哀鴻遍野……

    只要想想,就覺得心痛如刀割,血肉淋漓!

    明明只有一塤一人,可是眾人聽著卻都是激蕩不已,心里像是著了火似的,更像有什么東西如那炙熱的巖漿般急欲噴涌而出。

    終于,有人突然仰首大吼一聲:“我愿守土復開疆,堂堂大裕要讓四方來賀!”

    四周又靜了一瞬,仿佛在那一刻,許許多多人心中的某個屏障被打碎了,有更多的人齊聲喊了起來:“逝者已逝,惟有英靈不滅!”

    這一聲聲呼喊疊加在一起,聲如雷鳴,震得王都城震蕩不已。

    誰也沒注意到那塤聲與歌聲不知何時消失在風中,但那唱詞卻仿佛已經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所有的聲音最后化成同一句:“英靈不滅,英靈不滅!”

    ……

    “英靈不滅?”

    御書房內,皇帝手中把玩著一個薄胎青花茶盅,嘴里低喃著這四個字。

    劉公公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還有呢?”皇帝漫不禁心地問。

    底下來報消息的錦衣衛指揮使陸淮寧回道:“回皇上,除了那些酒樓商鋪之外,書院門口亦設了香案,學生們還作了詩……”

    皇帝不由想到了官如焰將軍,那個為了大裕江山鎮守西戎的男人,久久不語。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喊道:“陸愛卿!”

    “臣在!”錦衣衛指揮使陸淮寧忙應聲。

    “命錦衣衛協同五城兵馬司務必維護好王都的治安,莫要擾了官大將軍的英靈。”皇帝緩緩地道。

    “謹遵皇上圣命。”

    待陸淮寧走后,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問一旁的劉公公:“朕若是沒記錯,官家舊居的封條還在吧。”

    “是,皇上。”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吩咐道:“懷仁……你去一趟,宣官語白覲見。”

    “是,皇上。”劉公公立刻領命退下,不到半個時辰,一身粗麻孝袍的官語白就在太監的指引下進入御書房。

    “草民官語白拜見皇上!”官語白恭敬地跪倒在地,微微低首,眼簾半垂,讓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皇帝深深地看著下方的官語白,眸中閃過無數復雜的情緒,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大裕朝剛定,他還只是太子,才不過五、六歲的官語白俯在他膝上,開心地喊著“太子伯伯”,他還曾笑言讓官語白好好學著兵法武功,將來他若登基,官語白將會是他手下的一員猛將……

    當初的笑言似乎還在耳邊,可是卻已物是人非。

    好一會兒,皇帝才緩緩道:“平身吧。”

    “謝皇上。”官語白起了身,俯首而立。

    “官語白,官家遭此大難,蒙冤受屈,你可怨朕?”皇帝問道,問題犀利而尖銳,一雙眼睛更是緊盯著官語白,不愿意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稟皇上,若是草民絲毫沒有怨過皇上,即便是草民如此了,皇上也必定是不信的。”官語白抬起頭,坦然地看著皇帝,目光清澈,“可是草民時刻記著家父的教導……”著他神色肅然莊重,“官家是一介草莽,深受皇恩,才有今日的官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一案,罪在奸臣當道,蒙蔽圣聽,如今皇上鏟除奸黨,為官家洗雪沉冤,還朝野朗朗乾坤,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皇帝面色稍緩,嘆道:“難得你想得通透,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或者有何要求……”頓了一頓又道,“朕可以盡量滿足與你。”

    “草民在此謝過皇上,草民如今別無所求。”官語白表情恭敬,話舒緩有度,“接下來草民就想著操辦好家人后事,讓他們早日入土為安,而草民身為人子,怎么也要在親人墓旁結廬守孝。”

    皇帝目露贊賞道:“語白一片孝心,相信官大將軍地下有知,可慰九泉。”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提議道,“不如這樣,待語白你為官大將軍守完孝,再重返朝堂,為朕重建官家軍吧。”皇帝確是真心,官家軍驍勇善戰,從無敗跡,若能重建也確能成為他的臂膀,而且,官語白……如此出色的官語白,他曾視如子侄的官語白,他也想他能重歸朝堂。

    “草民在此謝過皇上的信任和抬愛。”官語白聲音溫和的道,“只是以草民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只能有負圣上的器重了,如今草民武功盡廢,體虛身弱,今生都無法再習武,恐怕是無力重建官家軍了。”

    皇帝大驚失色:“武功盡廢,怎會如此?”

    他也有些擔憂官語白會對他懷有怨恨,可是,當聽到他自己武功盡失時,皇帝心中的震驚還是過了那一絲的擔憂,忙命道:“懷仁,速去把吳太醫請來。”

    “是,皇上!”劉公公立即指派了一個太監前去請吳太醫。

    官語白羽睫微垂,眸光一閃,也沒有什么。

    沒過多久,吳太醫就氣喘吁吁地進了御書房,也不等他行禮,皇帝忙吩咐道:“吳太醫,你幫官語白把脈,看他身子可有何不妥。”

    “臣尊旨。”吳太醫起身領命。

    官語白向吳太醫拱了拱手:“那就有勞吳太醫了。”

    兩人坐下后,吳太醫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官語白的左腕上,細細地把起了脈來。

    待他收回手后,便聽皇帝語帶關切地問:“吳太醫,官語白他如何?”

    吳太醫神色恭敬地回道:“稟皇上,官公子曾經受過重創,又中過劇毒,已傷及脾肺,如果一直仔細將養著,倒無大礙,但是切不可受寒,不可食寒性食物,不可勞累過度,不可……”吳太醫了一大堆禁忌后,又目露可惜地嘆道,“官公子的武功盡廢,實在是可惜了,而且以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宜再習武了,不然有損壽元。”吳太醫忍不住多看了官語白一眼,兩人也是舊識了,曾經的官將軍是王都最閃耀的新星,鐵馬金戈,然而才堪堪升起,便已隕落……

    皇帝面露婉惜之色,心中有些窒悶,當初雖是被奸佞蒙避,但犯下錯還是難以彌補。

    這樣一員大將,眼看著就此折損。

    皇帝揮手先讓吳太醫退下了,這才對官語白道:“……既如此,那朕就不勉強你了。”完,只見他神情一肅,沉聲道,“官語白聽旨。”

    “草民在!”官語白立即跪下聽旨。

    “今特封官語白為安逸侯,二等侯,世襲三代,賜黃金千兩,賜良田百畝,賜還官大將軍舊宅……”

    官語白看似專心地聽旨,但心神早已飛到九霄云外。事到如今,就算是將整個天下捧到他眼前又如何,他的家人再也回不來了……

    一個時辰后,王都城東荒廢了兩年的大將軍府舊宅又迎來了它的舊主。

    即便是在兩邊翠綠色的梧桐和燦爛的陽光掩映下,這偌大的將軍府也難掩其落寞和凄涼。

    門口兩尊石獅早已少了一尊,曾經永遠擦得一塵不染的匾額如今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連大門上貼著封條都幾乎掉了一半,褐紅色的大門緊閉,銅獅形的門環上也布滿塵土……

    官語白怔怔地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大門,久久沒有動彈。古語,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卻原來不止是“人非”,物亦非。

    官語白心中五味交雜,已經分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公子!”四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龐中透露出少見的憂心。

    “我沒事。”官語白淡淡地道,大步上前,抬手毅然地推開了這道已經塵封兩年的大門。

    “吱呀——”

    門上的灰塵隨著大門的打開飛揚了起來,灑得官語白和四灰頭土臉。但是官語白卻滿不在乎,神情復雜地繼續往前走。他曾經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年,這里的每一磚每一瓦,他都如數家珍,可是現在卻只覺得熟悉而又陌生。

    這個家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那還叫做家嗎?

    四環顧了一圈,發現不過兩年,這曾經輝煌的將軍府已經變得仿佛一個鬼宅般,到處積滿了灰塵、蛛,花草皆枯,殘磚碎瓦,連廳堂中都見不得一把完好的桌椅……

    當年官兵抄家之時已經把整個將軍府弄得面目非。

    不過自己當初又何曾想到有一天他們還能光明正大地回到這里呢!

    只不過……

    四眉頭一皺,現在亂成這樣,公子又如何居住呢?

    “公子,我去找人把您的住處先打掃……”

    四沒完,就見官語白搖了搖頭,道:“先幫老爺他們設靈堂。”他看似平靜,但聲音中卻透著嘶啞,顯然內心遠沒外表表現出來的那么冷靜。

    “是。”四對于公子的命令,永遠只有這一個字。

    很快,四與扶靈回來的幾人就行動了起來。他們的效率都極快,不到一個時辰,府中已經掛了白幔,設好靈堂,從供桌、桌圍子、紅白拜墊、孝盆到靈人,無一不齊,連棺槨都扛到了靈堂之中。而這些人的腰間也都扎上了白麻布。

    官語白恭敬地跪在孝盆前,一張張地給父親、母親,叔父,以及所有的親人、戰友,燒著紙錢,表情虔誠而肅穆,仿佛他在做的事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官家洗雪沉冤一事如同一則傳奇不僅傳遍了王都,也傳至天下。他們的一舉一動在無數雙眼睛的注目中,官家為仙逝的官將軍開設靈堂很快傳了開去,官家的故交友人紛紛聞訊前來進香、祭奠,這其中無論是真心的,假意的,偽善的,后悔的……將軍府的大門都來者不拒。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了,可是官語白卻覺得彷如昨日。

    又送走了一名前來吊唁的官員,四擔憂地看著官語白,只見他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眼下更是有一片深深的陰影,顯得非常憔悴。

    “公子,您已經跪了三天三夜了!”四忍不住勸道,“再這么下去,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這三天官語白幾乎滴水未進,只服了南宮玥給的護心丸。

    如果是曾經健康的官語白,三天三夜不吃不睡算什么,仍是精力旺盛,可是現在的他便是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如。

    官語白一聲不吭,就在四考慮是否該一掌打暈官語白時,靈堂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四抬眼看去,只見南宮玥帶著百卉百合姐妹倆在一個下人的指引下緩步走來。

    “郡主!”四復雜地叫了一聲,又想起了三日前進王都時發生的那一幕。

    百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調皮地對他眨了眨眼,詞曲雖都是三姑娘所做,但自己也不容易啊。為了那一首歌,練了那么多天不,當日就把嗓子給唱啞了,不像表姐百卉吹塤,那可簡單多了!

    跪在一旁的官語白緩緩地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眸中起了些許波瀾。

    南宮玥與他微微頷首,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一直走到靈前,上香,行禮,最后才走到官語白身前。

    “官公子。”南宮玥打量了官語白一番,就算不搭脈,也能看出他嚴重缺乏睡眠,只是用藥物苦撐著。以他仿佛紙人般脆弱的身體狀況,接下來在病榻上躺上三個月,恐怕也不足為奇。

    作為大夫,官語白大概是她最討厭的那種病人了。若非已視他為摯友,南宮玥現在早已直接甩袖走人。

    四求助地朝南宮玥看了一眼,希望她能幫著勸勸公子,卻見南宮玥秀氣的眉頭微皺,一針見血地道:“官公子,你這是心愿已了,所以打算自盡嗎?”

    官語白瘦削的身軀微微一震,而四的眼中已經閃過一道寒光,百卉和百合相信若非四對南宮玥還有一份敬重,他恐怕是要出手趕人了。百卉古怪地看了南宮玥一眼,總覺得剛剛那一瞬間好像是看到蕭世子……三姑娘這是被蕭世子給傳染了嗎?

    官語白緩緩地抬起頭來,原如死灰般的眼眸又燃起了一絲火花。

    “官公子。”南宮玥故意問道,“我一直都很好奇,燕王逼宮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官語白終于開口,聲音澀澀地道:“我所做的并不多,僅僅只是偽造了書信,擄了大皇子,并讓澤見機行事……”

    官語白一直有在查是誰構陷了官家,最后查到了燕王,可是,他手中沒有真憑實據,而燕王也不可能會主動承認構陷一事,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讓燕王因其他事情被抄家,從而使其與西戎串謀之事事發。于是,官語白便命人偽造了西戎的書信,以西戎的名義和燕王定下了明歷二年新年逼宮一事,并以擄走大皇子作為信號。

    澤是官語白的人,或者,澤是官家軍的人,依著官語白的指示,他假意投靠了燕王,并在最后關頭臨陣倒戈……

    事就這樣成了。

    官語白確實沒做什么,因為燕王與西戎勾結屬實,燕王覬覦皇位屬實,燕王構陷官家軍更是屬實,官語白所做的僅僅只是將他的野心催化出來而已。

    南宮玥這才恍然,為何在前世的這一年新年,并沒有過逼宮之事,前世的這個時候,官語白還受著體內劇毒的折磨,又如何能夠這般籌謀,而那個時候,等到他身體漸好,恐怕也已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南宮玥輕言道:“燕王即已誅,官將軍和官家軍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當年陷害官家的并不止有燕王,現在我也不過是借著燕王一事來平反而已。”官語白干澀的嘴唇已經起皮,看起來沒有一絲血色,就聽他緩慢地道,“當年雖因燕王構陷,皇帝下旨將我們押回王都待三司會審,但當時并非沒有翻盤的余地。可是,父親卻死在了途中,而我也身中劇毒……以至最后落得被滿門抄斬的下場。”

    南宮玥聽著心中澀澀的,為的是那冤死的滿門忠烈,“所以,你現在并未到可以安然結束這一切的時候。”

    官語白眼中閃過了一絲銳芒,喃喃道:“這筆血債,我一定會一一索回!”

    第一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還很輕,可到了最后一個字,卻是鏗鏘有力。

    見官語白又重燃生機,南宮玥也放下心來。這人最怕的就是失去求生的意志,只要他想活下去,那么就算他的一只腳踩進了鬼門關,自己也有自信可以把他從閻王手中搶回來。

    南宮玥沉吟一下,問道:“公子接下來又有何打算?”

    官語白苦笑著道:“也就是浪跡江湖而已。”

    南宮玥難免面露訝色,她還以為官語白會重回廟堂,徐徐圖謀復仇之事。

    官語白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道:“我們這位皇帝雖不算昏君,但耳根子軟,又優柔寡斷,偏聽偏信,亦非明君。”所以他不愿意再入朝,寧愿在江湖!

    南宮玥不由想到了這些日子在宮中的所見所聞,若有所思。

    靈堂畢竟并非久敘之地,南宮玥略略地福了福,就提出告辭:“官公子,還請保重。我就先告辭了。等過些日子,我再來為你診脈,也是時候該換個方子了。”

    待她轉身走出靈堂后,身后突然傳來官語白的聲音:“謝謝!”

    謝謝你特意開解我!

    謝謝你那日為父親和官家軍而作的那首歌!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

    南宮玥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地繼續往前走,嘴角微勾,心里無聲地著:歡迎歸來!

    四命人送走了南宮玥主仆三人,四周又安靜了下來,仿佛連空氣都不再流動。

    又過了片刻,官語白突然道:“四扶我起來。”

    四面露驚喜,知道公子終于想開了,忙一把攙起他的右臂,“公子,我已經替您收拾好臥房了,要么您去歇息一會兒吧。”

    官語白的膝蓋因為久跪血氣不通,身形有些踉蹌。他稍稍活動了一下腿腳后道:“四,先扶我到一邊坐下,然后替我去煮碗粥……”

    “是,公子!”四答得響亮極了。

    扶官語白坐下后,四便走出靈堂命人去煮粥,當轉身之時,他意有所指地朝青磚墻邊的一棵百年老樹看了一眼,然后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這一眼,卻把樹上的蕭影看出了一身冷汗,待四走后,蕭影立刻離開了永逸侯府。

    他朝南宮玥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反正有蕭冷跟著,又有那對會點花拳繡腿的姐妹倆,搖光郡主應該不會有事,自己還是去一趟鎮南王府吧。

    蕭影轉瞬便有了決定,身形飛起,迅如閃電,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有這么一道黑影縱橫在王都的飛檐青瓦上。

    一炷香后,蕭影就來到了鎮南王府,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熟練地翻墻,走了捷徑。

    蕭奕正在書房中漫不經心地翻著兵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一旁的程昱話。

    “見過主子!”蕭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窗邊,倒把竹子嚇了一跳。一看是暗衛,竹子立刻識趣地退下了,而蕭奕卻是桃花眼一瞇,眸中閃過一道銳芒。

    蕭奕派蕭影和蕭冷在南宮玥身邊,就是為了守衛南宮玥的安,如果沒什么事,蕭影和蕭冷是不需要來回稟的,因此蕭奕的第一反應就是南宮玥那里出了什么問題。

    “主子,郡主她沒事,只是……”蕭影先解釋了一句,跟著才把南宮玥今日去官將軍府吊唁,以及和官語白看來關系還不錯的事如實稟告了蕭奕,跟著又補充道,“還有郡主之前那個車夫原來也是官語白的人。”蕭影早就把搖光郡主當做未來的主母來服侍了,眼看著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要撬主子的墻角,自然是義憤填膺。

    蕭影完后,低著頭等待蕭奕的命令,卻不想聽到的不是蕭奕暴怒的聲音,而是冷靜到讓他有些心驚肉跳的警告:“蕭影,我派你和蕭冷在搖光郡主身旁是為了保護他,而非監視她,你可明白?”

    蕭影心神一凜,忙恭敬地應道:“是,主子。蕭影明白。”

    “既然明白,那你就回去吧,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蕭奕揮了揮手后,蕭影就如同一道影子般消失了……

    蕭奕又拿起手邊的兵書隨意地翻了翻,這下是完看不進去。

    “世子爺。”程昱見狀不由開口道,“您即有心,為何不請皇上賜婚?”

    “還不是時候。”蕭奕隨手把書一丟,無趣地道,“咱們上面的那位皇帝,耳根子軟,又愛胡思亂想。我一質子,南宮家又是前朝重臣,若我公然請旨賜婚,他會怎么想?其他倒也罷了,總不能連累了臭丫頭……只能徐徐圖之。”

    蕭奕著,已經站了起來,還不等程昱開口,就果斷地從窗口跳了出去,道:“我去會會這個官語白!”

    門外的竹子一眼就看到自家世子跳窗而出,跟著又翻墻而去,心中不禁有些無語:世子爺,您明明是主人,怎么搞得自己跟賊一樣?

    “世子爺,等等我!”竹子想到了什么,急忙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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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蕭奕pk官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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