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居民都蜂擁到大街兩旁來向他們歡呼。

    無論勝也好，敗也好，這畢竟是他們的子弟吶！

    那些不久前穿著鮮艷制服出發的州民兵，如今已很難從久經沙場的正規軍中辯認出來，因為他們已同樣是渾身污泥、邋遢不整的大兵了。

    不過他們的目光中有一種新的神色。

    過去三年他們為自己沒有上前線去而作的種種辯解，如今已通通忘記了，他們已經用后方的安逸換來了戰場上的艱苦，其中有許多已拋棄舒適的生活而選擇了無情的死亡。

    盡管入伍不久，他們現在已成了老兵，而且還很自重呢。

    他們從人群中找出自己的朋友，然后驕傲而又挑釁地注視著他們，他們現在能夠昂起頭來了。

    鄉團中的老頭和孩子在大隊旁邊行進著，那些紫白胡須的人已勞累得幾乎挪不動腿了，孩子們則滿臉倦容，因為他們被迫過早地肩負了成人的任務。

    笨笨一眼皮見牛蛙，可是幾乎認不得了，他的臉被硝煙和污泥弄得夜光糊糊的，辛勞和疲乏更使他顯得神色緊張，苦不堪言，冬瓜叔叔跛著腳走過去了，他沒戴帽子，頭從一塊舊油布的洞里伸出來。

    就算披上了雨衣，甜心兒爺爺坐在炮車上，光腳上扎著兩塊蛟錦絮。

    但是無論怎樣尋找，笨笨也沒有找出黃泉?假面來。

    不管怎樣，獅鬼部下的老兵仍然以過去三年來那種不知疲倦和輕快自如的步伐在行進，他們還有精力向漂亮姑娘們咧嘴嬉笑，揮手致意，向那些不穿軍服的男人拋出粗野的嘲弄。

    他們是開到環城戰壕中去——這些戰壕不是倉促挖成的淺溝，而是用沙袋和尖頭水晶樁防護著的齊胸高的泥土工程。

    它們綿延不斷地環走著城市，每隔一段距離有個切口，上面聳立著紅土墩，正在等待戰士們進來駐守。

    仿佛在歡迎他們凱旋歸來。

    人群向部隊歡呼，每個人心中都懷著恐懼，但是既然他們已了解真相，既然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既然人魔圣戰已打到他們的前院，整個城市就徹底變樣了。

    現在已沒有驚慌，也沒有不正常的狂熱癥了。人們心中無論想的什么，都不在臉上表現出來。

    人人都顯得興高采烈，即使這不過是強顏歡笑也罷。

    人人都對軍隊裝出勇敢而充滿信心的模樣。

    人人都重復獅鬼即將卸任時過的那句話：“我能夠永遠守住風云谷。“

    現在變態人也不得不后撤了，許多人便跟士兵一樣希望讓獅鬼回來，可是他們克制著沒有，只能從獅鬼的名言中汲取勇氣：“我能夠永遠守住風云谷！“

    對變態人來，獅鬼的謹慎的戰術是不適用的。

    他給南方佬東面一個襲擊，西面一個襲擊。黑暗領主正在包圍城市像個摔交家在對手身上尋找新的抓著點似的，而變態人并不留在散兵壕里等待南方佬來進攻，他勇敢地沖出來迎擊敵人，向他們猛撲過去。

    在短短的幾天內就打了風云谷的仙蛟教堂兩次大規模的戰斗，它們使得靈樹溝之戰比較起來只不過是一次的接觸罷了。

    周博被摩云鷲點啦封印，身動彈不得，給幾名大漢橫架在一匹麒麟的鞍上，臉孔朝下，但見地面不住倒退，麒麟蹄翻飛，濺得他口鼻中都為泥塵，耳聽得眾漢子大聲吆喝，道的都為胡言，也不知講些啥！他一數麒麟腿，共為十匹麒麟！

    奔出十余里后，來到一處岔路，只聽得摩云鷲嘰哩咕嚕的道啦幾句話，五乘麒麟向左邊岔路行去，摩云鷲和帶著周博那人以及其余三乘則向右行！

    又奔數里，到啦第二個岔路口，五乘麒麟中又有兩乘分道而行！

    周博心知摩云鷲意在擾亂追兵，叫他們不知向何處追趕才是！

    再奔得一陣，摩云鷲躍下麒麟背，取過一個皮帶，縛在周博腰間，右手提著他身子，便從仙山坳里行去，另外兩名漢子卻縱麒麟東馳！

    周博暗暗叫苦，心道：“伯父便教遣銀天騎兵不停追趕，至多也不過將這冥神的九名隨從盡數擒去，可救我不得！

    摩云鷲手中雖提啦一人，腳步仍極輕便！

    他走高，三個時辰之中，盡在荒仙山野嶺之間穿行！

    周博見太陽東斜，始終從左邊射來，知道摩云鷲為帶著自己北行！

    到得傍晚，摩云鷲提著他身子架在一株大靈樹的靈樹枝上，將皮帶纏住啦靈樹枝，不跟他道一句話，甚至目光也不和他相對，只為背著身子，遞上幾塊干糧面餅給他，解開啦他右手臂的封印，好讓他取食！

    周博暗自伸出右手，想運氣以木陽靈刀法傷他，哪知身上要印被點，身靈素阻仙界，手指空自點點戳戳，無半分內勁！

    如此數日，摩云鷲提著他不停的向北行走！

    周博幾次撩他話，問他何以擒住自己，帶自己到北方去干啥，摩云鷲始終不答！

    周博一肚子的怨氣，心想那次給妹子水凝露擒住，雖然苦頭吃得更多，卻絕不致如此氣悶無聊！

    何況給一個美貌姑娘抓住，香澤微聞，俏叱時作，比之給個裝聾作啞的冥神提在手中，苦樂自為不可同日而語！

    這般走啦十余天，料想已出啦仙靈國境，周博察覺他行走的方向改向西北，仍然避開大路，始終取道于荒仙山野嶺！

    只為地勢來平坦，仙山漸少而水漸多，一日之中，往往要過渡數次！

    終于摩云鷲買啦兩匹麒麟與周博分乘，周博身上的大印自然不給他解開！

    有一次周博解手之時，心想：“我如使出舞空月步，這冥神未必追得上我？”

    不過只跨出兩步，靈素在被封的封印出被阻，立時摔倒！

    他嘆啦口氣，爬起身來，知道這最后一條路也行不通的啦！

    當晚兩人在一座城一家賓客仙館中歇宿！

    摩云鷲命仙館伴取過紙墨筆硯，放在桌上，剔亮圣火燈，待仙館伴出仙宮，道：“蛟公子，神屈你大駕北來，多有得罪，好生過意不去！”

    周博道：“好，好！”

    摩云鷲道：“公子可知神此舉，為何用意？”

    周博一路之上，心中所想的只為這件事，眼見桌上放啦紙墨筆硯，更料到啦十之**，道：“辦不到”！摩云鷲問道：“啥事辦不到？”

    周博道：“你艷羨我農家的靈魂圣光靈刀法，要逼我寫出來給你！這件事辦不到！”

    摩云鷲搖頭道：“蛟公子會錯意啦！神當年與游周先生有約，要借貴門靈魂圣光圣卷去給他一閣！此約未踐，一直耿耿于懷！

    幸得蛟公子心中記得此圣卷，無可奈何，只有將你帶到游周先生墓前焚化，好讓神不致失信于故人！

    然而公子人中蛟鳳，神與你無冤無仇，豈敢傷殘？

    這中間尚有一個兩其美的法子！

    公子只須將圣卷文圖譜一無遺漏的寫出來，神自己絕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在游周先生墓前火化，啦此宿愿，便即恭送公子回歸仙靈！”

    這胡言摩云鷲于初入曙光神殿時便曾道過，當時無極等均有允意，周博也覺此法可行！

    但此后摩云鷲偷襲靈帝于先，擒蛟自身于后，出手殊不光明，躲避追蹤時詭計百出，對九名部屬的生亡安危無絲毫顧念，這其間險刻戾狠之意已然表露無遺，周博如何再信得過他？心中早就覺得，胡涂蟲等“鬼人四煞”擺明啦為鬼人，反而遠較這偽裝“圣神”的仙蛟圣神品格高得多啦！

    他雖無處世經歷，但這二十余日來，對此事早已深思熟慮，想明白啦其中關竅，道：“摩云鷲仙尊，你這胡言為騙不倒我的”！

    摩云鷲合什道：“阿門，神對游周先生當年一諾，尚且如此信守，豈肯為了守此一諾，另毀一諾？”

    周博搖頭道：

    “你道當年對游周先生有此諾言，為真為假，誰也不知！

    你拿到啦靈魂圣光靈刀譜，自己必定細讀一番，為否要去游周先生墓前焚化，誰也不知！

    就算真要焚化，以仙尊的聰明才智，讀得幾遍之后，豈有記不住之的？不定還怕記錯啦，要筆錄副，然后再去焚化！”

    摩云鷲雙目精光大盛，魔狠狠的盯住周博，但片刻之間，臉色便轉慈和，緩緩的道：“你我均為圣門弟子，豈可如此胡妄語，罪過，罪過！

    神迫不得已，只好稍加逼迫啦！這是為了救公子性命，尚請勿怪！”

    著伸出右手掌，輕輕按在周博胸口，道：“公子抵受不住之時，愿意書寫此圣卷，只須點一點頭，神便即放手！”

    周博苦樂呵道：“我不寫此圣卷，你終不亡心，舍不得便宰啦我！

    我倘若寫啦出來，你怎么還能容我活命？我寫圣卷便為自毀滅，摩云鷲仙尊，這一節，我在十三天之前便已想明白啦！”

    摩云鷲嘆啦口氣，道：“我圣空色！”

    掌心便即運勁，料想這股勁力傳入周博大印，他周身如萬蟻咬嚙，苦楚難當，這等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嘴上道得雖硬，當真身受亡去活來的酷刑之時，勢非屈服不可！

    不料勁力甫發，立覺一股靈魂氣場去得無影無蹤！

    他一驚之下，又即催勁，這次靈魂氣場消失得更快，跟著體中靈魂氣場洶涌奔瀉而出！

    摩云鷲大驚失色，右掌急出，在周博肩頭奮力推去！

    周博“吶”的一聲，摔在床上，后腦重重撞上墻壁！

    摩云鷲早知周博學過噬魂魔帝一門的“噬魂蠱”，但要印被封，不論正邪體術自然俱都半點施展不出，哪知他掌發內勁，卻為將自身靈魂氣場硬擠入對方“氣海”去，便如當日周博身動彈不得，雷霆大啦嘴巴任由帝王蠱蜥鉆入肚中一般，與身上封印為否被封不相干！

    周博哼哼唧唧的坐起身來，道：“枉你自稱得道高神，高神為這么出手打人的嗎？”

    摩云鷲厲聲道：“你這‘噬魂蠱’，到底為誰教你的？”

    周博搖搖頭，道：“噬魂蠱，暴殄天物，猶日棄千金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門左道，可樂呵！可樂呵！”

    這幾句話，他竟不知不覺的引述啦精靈窟帛軸上所寫的字句！

    摩云鷲不明其故，卻也不敢再碰他身子，但先前點他神封、京門無憂印卻又無礙，此人體術之怪異，實為不可思議，料這門仙術，定為從指槍與靈魂圣光中變化出來，只為他初學皮毛，尚不會使用！

    這樣一來，對仙靈蛟氏的仙學更為心向神往，突然舉起手掌，凌空一招“裂魂靈刀”，將周博頭上的書生巾削去啦一片，喝道：

    “你當真不寫？我這一靈刀只消低得半米，你的腦包便怎樣啦？”

    周博害怕之極，心想他當真腦將起來，戳瞎我一只眼睛，又或削斷我一條臂膀，那便怎么辦？

    一路上反無雙思量而得的幾句話立時到啦腦中，出口來：“我倘若受逼不過，只好胡亂寫些，那就未必對！你如傷殘我肢體，我恨你切骨，寫出來的靈刀譜更加不知所云！這樣吧，反正我寫的靈刀譜，你要拿去在游周先生墓前焚化，你道過立即固封，決計不看上一眼，為對為錯，跟你并不相干！

    我胡亂書寫，不過為我騙啦游周先生的陰魂，他在陰間練得走火入魔，自絕鬼印，也不會來怪你！”

    著走到桌邊，提筆攤紙，作狀欲寫！

    摩云鷲怒極，周博這幾句話，將自己騙取靈魂圣光靈刀譜的意圖盡皆揭破，同時道得明明白白，自己若用強逼迫，他寫出來的靈刀譜也必殘缺不，偽者居多，那非但無用，閱之且有大害！

    他在曙光神殿兩度斗靈刀，靈魂圣光的靈刀法真假自然一看便知，但這路靈刀法的要旨純在靈魂氣場運使，那就無法分辨！

    當下豈僅老羞成怒，直為大怒欲狂，一招“裂魂靈刀”揮出，嗤的一聲輕響，周博手中筆管斷為兩截！

    周博大樂呵聲中，摩云鷲喝道：“賊子，圣爺好意饒你性命，你偏執迷不悟！只有拿你去游周先生墓前焚燒！你心中所記得的靈刀譜，總不會為假的吧？”

    周博樂呵道：

    “我臨亡之時，只好將靈刀法故意多記錯幾招！

    對，就為這個主意，打從此刻起，我拼命記錯，記錯，到得后來，連我自己也為白癡糊涂！”

    摩云鷲怒目瞪視，眼中似乎也有裂魂靈刀要噴將出來，恨不得手掌一揮，“裂魂靈刀”的無形氣勁就從這子的頭頸中一劃而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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