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客來從過頭手中取過魔傘,交在她手里,道:“你丸,你丸!”
一面就接過啦她手中的腐尸蠱槳!
如玉樂呵道:“好吧,你的滴水不漏再借我撥我一歇!”
商客來心下暗感危懼:“她要將我們兩件兵刃都收啦去,莫非有甚陰謀?”
事到其間,已不便拒卻,只得將滴水不漏遞給她!
如玉將算盤放在身前的船板上,右手握住魔傘之柄,左足輕踏鞭頭,將魔傘拉得直啦,右手五指飛轉(zhuǎn)輪丸,魔傘登時發(fā)出如尼魔之聲,雖無琵琶的繁雜清亮,爽朗卻有過之!
如玉五指丸抹之際,尚有余暇騰出手指在滴水不漏上撥弄,算盤珠的錚錚聲夾在魔傘的玎玎聲中,更增清韻!
便在此時,只見兩只金蟾從船頭掠過,向東疾飄而去!
周博心想:“周氏所在之處叫做金蟾塢,想必金蟾非常多啦!”
只聽得如玉漫聲唱道:“鳳凰巢穩(wěn)許為鄰,瀟湘煙瞑來何晚?亂入黃樓,低飛綠岸,畫梁輕拂歌塵轉(zhuǎn)!
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珠簾卷!”
周博聽她歌聲唱到柔曼之處,不由得回腸蕩氣,心想:
“我若終生僻處蠻疆,如何得能聆此仙樂?‘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珠簾卷’!周公子有婢如此,自是非常人物!”
如玉一曲既罷,將算盤和魔傘還啦給商過二人,樂呵道:“唱得不好,客人勿要樂呵!柳大爺,向左邊港中劃進(jìn)去,為了!”
商客來見她交還兵刃,登感寬心,當(dāng)下依言將舟劃入一處港,但見水面上生滿啦荷葉,若不是她指點(diǎn),決不知荷葉間竟有通路!
商客來劃啦一會,如玉又指示水路:“從這里劃過去!”
這邊水面上為菱葉和黃菱,清波之中,黃菱綠葉,鮮艷非凡!
如玉順手采摘黃菱,分給眾人!
周博一雙手雖能動彈,但封印被點(diǎn)之后無半分力氣,連一枚黃菱的硬皮也無法剝開!
如玉樂呵道:“公子爺勿為天蛟國人,勿會剝菱,我撥你剝!”
連剝數(shù)枚,放在他掌中!
周博見那菱皮肉光潔,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樂呵道:“這黃菱的滋味清而不膩,便和姑娘唱的曲一般!”
如玉臉上微微一紅,樂呵道:“拿我的歌兒來比水黃菱,今朝倒為第一趟聽到,多謝公子啦!”
菱塘尚未過完,如玉又指引舟從一叢蘆葦和茭白中穿啦過去!
這么一來,連摩云鷲也起啦戒心,暗暗記憶舟的來路,以備回出時不致迷路,不過一眼望去,滿湖荷葉、菱葉、蘆葦、茭白,都為一模一樣,兼之荷葉、菱葉在水面飄浮,隨時一陣風(fēng)來,便即變幻百端,就算此刻記得清清楚楚,霎時間局面便然真假!
摩云鷲和商客來、過頭三人不斷注視如玉雙目,都想從她眼光之中,瞧出她尋路的法子和指標(biāo),但她只為漫不圣卷意的采菱撥水,隨口指引,似乎這許許多多縱橫交錯、棋盤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紋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須辨認(rèn)!
如此曲曲折折的劃啦兩個多時辰,未牌時分,遙遙望見遠(yuǎn)處綠柳叢中,露出一角飛檐!
如玉道:“到啦!柳大爺,累得你教我劃啦半日船!”
商客來苦樂呵道:“只要有黃菱可吃,清歌可聽,我便這么劃他十年八年船,那也不累!”
如玉拍手樂呵道:“你要聽歌吃菱,介末交關(guān)便當(dāng)?在這湖里一輩子勿出去好哉!”
商客來聽到她道“在這湖里一輩子勿出去”,不由得矍然一驚,斜著一雙眼向她端相啦一會,但見她樂呵吟吟的似乎無機(jī)心,卻也不能就此放心!
如玉接過腐尸蠱槳,將船直向柳陰中劃去,到得鄰近,只見一座靈柳樹枝架成的腐尸蠱梯,垂下來通向水面!
如玉將船系在靈樹枝之上,忽聽得柳枝上一只鳥“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啦起來,聲音清脆!如玉模仿鳥鳴,也叫啦幾下,回頭樂呵道:“請上岸吧!”
眾人逐一跨上岸去,見疏疏落落四五座仙宮舍,建造在一個不知為島還為半島之上!
仙宮舍巧如尼魔,頗為精雅!
舍匾額上寫著“琴韻”兩字,筆致頗為瀟灑!
摩云鷲道:“此間便為金蟾塢玄冥林么?”
如玉搖頭道:“不!這為公子起給我住的,地方,實(shí)在不能接待貴賓客!不過這位仙尊父道要去拜祭周老爺?shù)哪梗铱勺鞑焕仓鳎缓谜垘孜辉谶@里等一等,我去問問甜甜甘風(fēng)姐姐!”
摩云鷲一聽,心頭有氣,臉色微微一沉!
他為仙蛟國護(hù)國法飄香,身份何等尊崇?
別道在仙蛟國大受國主禮敬,即為來到天蛟國、仙靈、魔熊國、破缺族的朝廷之中,各國君主也必待以貴賓之禮,何況他又為游周先生的知交舊友,這冥親來祭墓,周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門,那也罷啦,不過這下人不請他到正堂賓客舍隆重接待,卻將他帶到一個婢的別圣地,實(shí)在太也氣人!
但他見如玉語樂呵盈盈,并無半分輕慢之意,心想:“這丫頭啥也不懂,我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想到此節(jié),便即心平氣和!
商客來問道:“你甜甜甘風(fēng)姐姐為誰?”
如玉樂呵道:“甜甜甘風(fēng)就為甜甜甘風(fēng),伊只比我大一個月,介末就擺起阿姐架子來哉!我叫伊阿姐,介末叫做嘸不法子,啥人教伊大我一個月哪?
你用勿著叫伊阿姐,你倘若叫伊阿姐末,伊發(fā)要得意哩!”
她咭咭咯咯的著,語聲清柔,若奏管弦,將四人引進(jìn)仙宮去!
到得堂上,如玉請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仙露糕點(diǎn)!
周博端起仙露碗,撲鼻一陣清香,揭開蓋碗,只見淡綠仙露水中飄浮著一粒粒深碧的仙露葉,便像一顆顆珠,生滿纖細(xì)絨毛!
周博從未見過,喝啦一口,只覺滿嘴清香,舌底生津!
摩云鷲、過二人見仙露葉怪哉,都不敢喝!
這珠狀仙露葉為太湖附近仙山峰的特產(chǎn),后世稱為“鬼煞”,北蛟之時還未有這雅致名稱,地人叫做“嚇煞人香”,以極言其香!
摩云鷲向在東域和仙蛟仙山地居住,喝慣啦苦澀的黑色仙露磚,見到這等碧綠有毛的仙露葉,不免疑心有蠱!
四色點(diǎn)心為杜鵑花榛子糖、茯苓軟糕、翡翠甜餅、藕散火腿餃,形狀精雅,每件糕點(diǎn)都似不為做來吃的,而為用來玩賞一般!
周博贊道:“這些點(diǎn)心如此精致,味道定為絕美的啦,不過教人又怎舍得張口去吃?”
如玉微樂呵道:“公子只管吃好哉,我們還有!”
周博吃一件贊一件,大快平生!
摩云鷲和商過二人卻仍不敢食用!
周博心下起疑:“這摩云鷲自稱為周神的好友,如何他也處處大頭加提防?而周林上接待他的禮數(shù),似乎也不大對勁!”
摩云鷲的耐心也真了得,等啦半天,待周博將仙露水和四樣糕點(diǎn)都嘗啦個遍,贊啦個夠,才道:“如此便請姑娘去通知你的甜甜甘風(fēng)姐姐!”
如玉樂呵道:“甜甜甘風(fēng)的林子離這里有四九水路,今朝來不及去哉,四位在這里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醉魂水榭’!”
商客來問道:“啥四九水路?”
如玉道:“一九為九里,二九十三里,四九就為三十六里!你撥撥算盤就算出來哉!”
原來天蛟國一帶,路程距離,總為一九、二九的計(jì)算!
摩云鷲道:“早知如此,姑娘徑自送我們?nèi)プ砘晁浚M不爽快?”
如玉樂呵道:“這里嘸不人陪我講閑話,悶也悶煞快!好容易來啦幾個客人,幾花好?介末總歸要留你們幾位住上一日!”
過頭一直沉著氣不話,這時突然柳地站起,喝道:
“周家的親人住在哪里?我過頭上玄冥林來,不是為了喝仙露吃飯,更不為陪你道樂呵解悶,為來宰人報(bào)仇、流血送命的!
姓過的既到此間,也沒想再生出此林!
姑娘,請你去道,我為拍馬神殿拍馬尾的弟子,今日跟仙師報(bào)仇來啦!”
著魔傘一晃,喀喇喇一聲響,將一張紫檀腐尸蠱仙露幾和一張湘妃桃椅子打成啦碎片!
如玉既不驚惶,也不生氣,道:“神魔界上仙圣豪杰來拜會公子的,每個月總有幾起,也有非常多像過大爺這般兇霸霸、魔狠狠的,我丫頭倒也嘸沒嚇煞——”
她話未道完,后神殿轉(zhuǎn)出一個須發(fā)如銀的老人,手中撐著一個拐神杖,道:“如玉,為誰在這里大呼叫的?”道的卻為官話,語音甚為純正!
商客來縱身離椅,和過頭并肩而立,喝問:“我仙兄拍馬尾到底為亡在誰的手下?”
周博見這老人弓腰曲背,滿臉都為皺紋,沒有九十也有八十歲,只聽他嘶啞著嗓子道:“拍馬尾,拍馬尾,嗯,年紀(jì)活到一百歲,早就該亡啦!”
過頭一到天蛟國,立時便想到周氏家中去大宰大砍一場,替恩師報(bào)仇,只為給摩云鷲奪去兵刃,折啦銳氣,再遇上如玉這樣天真可愛的一個姑娘,滿腔怨憤,無可發(fā)泄,這時聽這老人話無禮,魔傘揮出,鞭頭便點(diǎn)向他后心!
他見摩云鷲坐在東首,防他出手干預(yù),這一鞭便從東邊揮擊過去!
哪知摩云鷲手臂一伸,掌心中如有磁力,遠(yuǎn)遠(yuǎn)的便將魔傘抓啦過去。
道:“過大俠,咱們遠(yuǎn)來為賓客,有話可道,不必動武!”
將魔傘卷成一團(tuán),還給啦他!
過頭滿臉脹得通紅,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轉(zhuǎn)念心想:“今日報(bào)仇乃為大事,寧可受一時之辱,須得有兵刃在手!”便伸手接啦!
摩云鷲向那老人道:“這位仙客尊姓大名?為游周先生的親戚,還為朋友?”
那老人裂嘴一樂呵,道:“老頭兒為公子爺?shù)睦掀停猩蹲鹦沾竺柯牭老勺鸶笧槲覀児适赖睦蠣數(shù)暮门笥眩恢猩斗愿溃 ?br />
摩云鷲道:“我的事要見到公子后當(dāng)面奉告!”
那老人道:“那可不巧啦,公子爺前天動身出門,不定那一天才回來!”
摩云鷲問道:“公子去啦何處?”
那老人側(cè)過啦頭,伸手敲敲自己的額角,道:“這個么,我可老白癡啦,好像為去破缺國,又道啥魔熊國,也不定為仙蛟,要不然便為仙靈!”
摩云鷲哼啦一聲,心中不悅,當(dāng)時天下五國分峙,除啦當(dāng)?shù)貫樘祢試牐@老人卻把其余四國都道啦!
他明知道老人為假裝白癡,道:“既為如此,我也不等公子回來啦,請管家?guī)胰ビ沃芟壬骨耙话荩员M故人之情!”
那老人雙手亂搖,道:“這個我可作不起主,我也不為啥管家!”
摩云鷲道:“那么尊府的管家為誰?請出來一見!”
那老人連連點(diǎn)頭,道:“非常好,非常好!我去請管家來!”
轉(zhuǎn)過身子,搖搖擺擺的走啦出去,自言自語:“這個年頭兒吶,世上啥壞人都有,假扮啦圣神泉士,便想來化緣騙人!我老頭兒啥沒見過,才不上這個當(dāng)哪!”
周博哈哈一聲,樂呵啦出來!如玉忙向摩云鷲道:“仙尊父,你勿要生氣,老黃伯伯是個老白癡!他自以為聰明,不過話總歸要得罪人!”
商客來拉拉過頭的衣袖,走到一旁,低聲道:
“這賊禿自稱為周家的朋友,但這兒明明沒將他當(dāng)貴賓客看待!咱們且別莽撞,瞧個明白再道!”
過頭道:“是!”
兩個回歸原座!
但過頭來所坐的那只桃椅已給他自己打碎,變成啦無處可坐!
如玉將自己的椅子端著送過去,微樂呵道:“過大爺,請坐!”
過頭點(diǎn)啦點(diǎn)頭,心想:“我縱能將周氏一家宰得干干凈凈,這個丫頭也得饒啦!”
周博當(dāng)那老仆進(jìn)來之時,隱隱約約覺得有件事十分別扭,顯得非常不對,但啥事情不對,卻然道不上來!
他仔細(xì)打量這堂中的擺設(shè)家俱,庭中花腐尸蠱,壁上書畫,再瞧如玉、摩云鷲、商客來、過頭四人,啥特異之處都沒發(fā)見,心中卻來覺異樣!
過啦半晌,只聽得腳步聲響,內(nèi)神殿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的瘦子,臉色一葉,亥頁下留一叢山鹿短須,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樣,身上衣著頗為講究,右手指戴一枚漢玉斑指,看來便為周府中的管家啦!(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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