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悶雷貼著地平線滾過。雨密集地打在車上。
你置身在一處山谷的入口處。
穿過飛揚的塵土，你向下俯瞰著綠意蔥蘢的草原，草原在風的吹拂下翻騰著細微的波浪。
你隨著風向山谷的深處滑翔。你看到很多的旗幟和馬刀。
你忽然覺得心里很緊張。你覺得空氣里有危險的味道在飄蕩。
你看到山谷中央有一塊平地。你看到很多馬匹從四面八方涌進了那山谷中的平地。你看到北漢新軍的旗幟在風中飛揚。在平地的中央，有一片黑壓壓的勿吉軍隊，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激烈鏖戰(zhàn)的痕跡。他們被漢軍壓縮成緊緊的一團，沉默不語地站在平地的中央。他們的武器在平地的前方堆成一座山。
在人群的前方，有個身材極其高大的戰(zhàn)士，高高地舉著一面白色的破旗，有個白發(fā)的老將跪在那里，雙手舉著一把鑲滿寶石的金環(huán)大刀，沉默地跪在那里。他的盔甲在肩膀處已經(jīng)被砍開了。額頭上流著鮮血。他的眼睛看著地面。
來多的漢軍涌入了平地，包圍在他們的四周。
你看到楊彪和孫浩成分別從兩個方向騎馬過來。
孫浩成領隊在平地外圈戒備看守。楊彪在漢軍的主將旗幟下昂然駛?cè)肫降兀壁吥枪蛟陉犃星暗睦险摺?br />
聽到楊彪的馬蹄聲，那老者抬起了頭。
他直視著楊彪。你看到他眼睛的深處有一火苗在閃爍。你進入了他的瞳孔，你看到那火苗的后面是無數(shù)沸騰的熔巖。
你看著楊彪騎馬距離那老者來近。
那老者迎著楊彪，他用力地伸直了胳膊。他把那把金環(huán)大刀更高地舉在頭上。因為他胳膊的振力，那些金環(huán)發(fā)出一陣響亮的嘩啷嘩啷聲。
隨著這金屬的聲響，他身邊的戰(zhàn)士忽然把白旗揮舞了一下，突然之間，楊彪前面的地面就陷落下去，露出了一個直徑4米左右的陷坑！
老者眼里劃過一道閃∏∟∏∟∏∟∏∟，≌電。
你看到陷坑里埋伏著上百個手持刀、倒鉤、繩索的士兵。
楊彪的馬跑得太快，地面塌陷時，戰(zhàn)馬收腳不住，長嘶一聲，就帶著楊彪轟然掉落在陷坑里。
楊彪連人帶馬砸到陷坑里的地面上。
就在楊彪反應過來之前，幾十個細沙包向他砸了過來，楊彪頓時就被沙塵包圍，他咳嗽著眼睛被迷住了
楊彪一骨碌從地上站了起來，但他眼睛里是細沙，什么也看不清。
轉(zhuǎn)眼之間，他的雙手就被人從背后抓住反擰到了后背上，他的膝蓋處被人狠狠地踹了幾腳，他身不由己地跪到在地，被人三下兩下捆得嚴嚴實實的。他的脖子上瞬間架上了幾十把馬刀。圍繞著他的四周，一圈拉開弓的箭頭直指著他。
孫浩成的弓箭手齊刷刷地把弓箭對準了平地中央的勿吉人。
孫浩成的弓箭瞄準了那老者的咽喉。他看著那咽喉上的喉結(jié)在微微地動著。他的后背上都是緊張的冷汗。
雙方對峙著。
老者：“真可惜。竟然不是吉諾，而只是楊彪！讓開道，放我部族一條生路，我不會害他性命。”
老者直視著孫浩成的弓箭：“讓開道。我，等著你的決定。每數(shù)十下，我們就在他身上砍一刀。我們反正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這就是困獸之斗，失敗也沒有什么。你慢慢考慮清楚，我，一也不著急。”
（二）
“嘶啦”一聲，你覺得自己被閃電從頭裂開成兩半了，一只利爪從開裂的地方伸進去，把你的靈魂抓得緊緊的，把它一下子就從你的身體上撕扯了下來。
一陣剝皮抽筋般的劇痛。
你聽到自己痛苦的聲音。
你醒了過來。你身上下都汗透了，就連身下墊的毛氈也都被汗水浸透了。
你看到了關文良。
你：“去叫吳順。”
你感覺到車輪的滾動。它的每一次滾動都讓你腦子里的巨石來回滑動。它碾壓在你的每一根痛感神經(jīng)上，你覺得自己快要被它壓成齏粉了。
關文良：“停車！快停車！”車子再次停了下來。
軍醫(yī)把長長的銀針捻入你拇指和食指之間。
你再次：“去叫吳順。”
（三）
“我在這兒。你怎么樣？”吳順心急如焚地看著你。
你看著吳順，你痛得難以發(fā)出聲音。你翕動著嘴唇。
吳順把耳朵貼近你。
你困難地：“救楊彪，馬上去！”
吳順錯愕地看著你。
你流著冷汗，拼盡身力氣：“投降有陷阱，輝格部，他們要挾持楊彪。”
吳順：“可是，你怎么能知道？”
你伸手推著吳順。你掙扎著：“快去！救他！”
吳順：“你剛暈過去了。那只是你疼痛中的幻覺。”
你忍著劇痛搖頭。你再次推他：“走！是軍令！”
吳順和關文良互相看看。他們都在猶豫。
你汗流如注地看著吳順。
你在來強烈的疼痛中再也沒有辦法出完整的句子。你只能看著吳順。你看著他在面前變成了雙影，然后變成了許多個。
（四）
吳順看著你的眼睛。他看到了你的請求。
他站了起來。他決定相信你，服從你。
他對關文良：“我?guī)б话肴笋R上走，留一半人給你。他就交給你們。要平安送他回大營。絕對不能出事。無論遇到任何危險情況，都絕對不能讓他落在敵人手里。”
關文良：“我們會誓死保護大將軍！”
吳順在你面前跪了下來。
他：“不要著急。我相信你。我馬上就奉命去追趕他們，阻止他們?nèi)ナ芙怠Ｄ惴判摹Ｄ阋欢ㄒ獔猿肿。诖鬆I等我們。”
你看不見吳順在哪里了。你聽著他的聲音。你也沒有辦法回應他。你只能竭盡力地保持著能張開肺葉呼吸。
過了一會兒，你感到身邊吳順跪著的地方空白了。
你整個人頓時就松弛下來。
你的頭順著關文良的胳膊無力地垂了下去。
（五）
吳順帶著衛(wèi)隊在草原上飛馳。
他們像銀色的箭一樣穿過了密集的雨幕，向著西北方狂奔。
吳順不停地打著馬，恨不能讓馬長出翅膀飛起來。他在心里：“快！再快！”
必須快完成任務回去護衛(wèi)你！
你現(xiàn)在失去了部的作戰(zhàn)能力。你身邊只有4人。你在隨時可能與敵軍遭遇的草原上。
（六）
你覺得整個頭部都被人強行按到了沸騰的巖漿里。
你覺得滾燙的巖漿灌滿了整個顱腔。
你覺得頭內(nèi)烈焰熊熊，充滿了要爆炸的巨大張力。
你覺得整個顱骨都被壓迫得向外凸出變形了。
你痛得整個心臟上都布滿了裂紋，左右的肺葉都枯萎坍塌下去，你在持續(xù)的噴射性劇吐中，感覺到整個胃脘都沖出了體外。
你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東西，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一再向腦后翻去。
整個世界變得極其空洞，沒有一空氣。
（七）
“大將軍，你必須用鎮(zhèn)痛藥！你現(xiàn)在的顱內(nèi)壓力太高了，必須馬上讓顱壓降低下來！你不能屏氣，不能肌肉緊張，不能移動身體，你必須睡一會兒，也不能再大量出汗，否則，血管都會破裂開，你會死的！除了鎮(zhèn)痛藥，沒有辦法做到這些，你必須要用！”
你朦朧的意識裂開了一條縫。你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軍醫(yī)處劉統(tǒng)領急切的聲音。
你不能辨識他的語意，但你不用辨識也知道他在著什么。
你的舌頭僵直不能動彈。你拼盡最后的體力，微弱地了頭。
“他同意了！快，快去拿藥匣子！”
“劉統(tǒng)領，怎么辦？他不能吞咽了！”
“快，速用插管灌下去！動作快一！再快一！他的心臟快要跳不動了，他快要不行了！”
“不，不，你呼吸啊，大將軍，請努力呼吸，請不要放棄！”
“怎么辦？！他沒有心跳了！”
“他既然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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