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隆會戰之后的第四天，惡夢一般的頭痛又一次攝住了你。
這次頭痛發作，長達7多個時。你整整個晝夜無法進食，無法睡覺，無法話，無法視物，不能坐，也不能躺，也不能站。你的頭部和整個面部都開始浮腫，眼睛腫得無法打開。
疼痛持續到第三天時，你再度出現衰竭跡象：血壓降低，體溫下降，心跳緩慢，瞳孔放大。你再次停止呼吸，長達分半鐘之久，幾乎進入了不可逆的死亡。
在你出現瀕死征兆的時候，吳順再也無法坐視了。他下令把恩圖會戰后悄悄留下的最后的一些菲斯散拿來給你服用了。
你在服下藥物一刻鐘之后，終于止住了劇痛，進入了呼吸均勻的平靜睡眠。
在這次幾乎令你死掉的頭痛當中，你的體重在晝夜內銳減了斤，從此以后，你再也沒能超過這個減輕了的體重。
最后的這一菲斯散幫助你又一次度過了難關。
但是，當你疼痛減緩，逐漸清醒過來之后，事情就變得嚴重了。
你意識到他們給你服了藥。你虛弱地問：“為什么軍中還會有這種藥？”
左右皆看著吳順，默然無聲。
你：“誰違反軍令私藏了藥物，站出來。”
軍醫處統領劉醫官應聲跪倒。
他叩頭請罪，是自己私藏了藥物。
你：“知道違抗軍令，破壞軍紀是什么懲罰嗎？”
劉統領他甘愿伏罪，甘愿接受懲罰。
你：“身為軍醫處統領，恩圖會戰之后遍地傷者的慘狀，你見到了嗎？許多士兵因為沒有足夠的鎮痛劑無法手術救治而死亡的情形，你經歷了嗎？”
劉統領低頭：“卑職經歷了，也見到了。”
你：“那你明白當時為何要下達那樣的軍令嗎？”
劉統領：“卑職明白。”
你：“你覺得那樣的命令是對的，∟∟∟∟，※≡是錯的？”
劉統領：“大將軍的命令是對的。當力救治為國死戰的士兵，能多救一人，就是一人。這是醫者的分。”
你：“那你為何不執行？”
你：“明明手頭還有藥可以救命，何忍坐視士兵痛苦死亡，而不加援手？”
劉統領伏地再叩：“身為醫官，卑職也不忍見大將軍身陷痛苦和危險而無法援手。”
你：“將官的痛苦，和士兵的痛苦，都是一樣的痛苦。醫者當先救急難，不可區分尊卑。我日后痛苦無救，是我福薄，怎可犧牲士兵活命的希望來照顧我？”
劉統領叩頭無語。
你：“雖然我人很感謝你的救援和幫助，但是，軍令就是軍令，我必須處罰你。”
你：“若你并不是自作主張，最好現在坦白陳，可以饒你不死。”
劉統領：“并沒有別人指使，是我擅自決定的，也并沒有別人知情。”
你：“我會厚葬你。”
然后，你命令將劉統領帶出去斬首示眾。
（二）
劉統領還沒有被帶出大帳，吳順就在你面前跪了下來。
吳順：“不！啟稟大將軍！這事和劉統領沒有關系！是我命令他的。是我對他，日后若有任何事情都由我擔當，和他沒有關系。他是受到我的逼迫才會不得不從命的。”
吳順：“違反軍令的人是我。是我身為大統領，卻帶頭破壞軍紀，對不起大將軍的信任，請對他從輕發落，從重處罰我，以儆效尤。”
劉統領立刻也跪倒：“不！事情不是這樣的！吳大統領是為了救卑職才會這樣的。”
你看著吳順。你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話。然后，你閉上了眼睛。
你：“軍隊里有一件事情是不允許受到挑戰的。”
你：“我沒別的選擇。”
吳順聽了，朝你重重地叩了一個頭，：“我知道應該怎么做。”
他完就伸手拔出佩劍，準備自刎謝罪。
謝雙成眼疾手快地撲過來，一把抓住了吳順的手，緊緊抱住了吳順。
他流著眼淚，大聲：“不！這事最初是標下的錯，是標下聽了軍令之后，心里擔心日后怎么辦，最先和吳大統領提出這個想法，并懇求他下達命令的。”
謝雙成：“標下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請大將軍處死標下，從輕處罰吳大統領和劉統領吧。”
謝雙成話音未落，關文良也跪了下來。
他：“這事標下也一樣有份。是我對吳大統領，不能讓大將軍日后無藥可醫，先留下一份救命，以后的麻煩以后再。”
關文良、謝雙成二人跪下之后，平時隨侍你的多個貼身衛兵也都跟著跪了下來，他們異口同聲地，當時也都在場，也都有支持吳順的決定，事后也共同對你隱瞞此事，也共同違反了軍令，自請處罰。
事情變得復雜了起來。
帳中的其他軍醫見此情形，便也一同跪下，，劉統領留藥之事，他們也都知情。軍醫們：“大將軍是軍的靈魂，大將軍的痛苦也就是軍的痛苦。劉統領違反軍令，事后隱瞞，雖然有錯，但同為醫者，我等也都贊同劉統領的想法，不能置大將軍的痛苦于不顧。”
劉統領再度叩頭：“漢王離開北線大營時，再三囑咐卑職等，務必減輕大將軍的痛苦，務必精心照顧大將軍，務必將所剩藥物部用于減輕大將軍的痛苦。卑職等受漢王的重托，實在不能違背漢王的心意和口諭，將部藥物都用盡，令大將軍病苦急迫時無藥可救。”
眾醫官同聲道：“卑職等實不敢有負漢王重托。”
你看著他們。你想什么，但你感到一陣精疲力竭的劇烈暈眩，你身不由己地向后倒了下去。
（三）
你再度醒來，能夠話的時候，看到孫湛明、孫浩成和若干中高級將領都跪在帳中。
孫湛明代表大家，懇請你饒恕他們，從輕處罰。
你看著大家。你：“各位的心意我領受了。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也想對軍再一次。”
你：“在我的理解中，軍人的天職不是戮害蒼生，而是救護蒼生。如果軍人需要殺人，那只能是因為要救更多的人。”
你：“從很的時候開始，父親和師父都教導我：一個人不應該為自己茍延性命或者更加舒服而去犧牲別人，是位高權重，不可以這樣做。”
你：“如果一個有權力的人做了這種事情，他就破壞了很重要的東西。他就會令普通士兵的犧牲和流血不再崇高神圣。他就會令軍隊的殺人變成犯罪一樣的殺人。”
你：“維持這個原則，比免除身體的疼痛要重要得多。”
你：“戰爭不可避免會有死亡和犧牲，但不需要不必要的犧牲。”
你：“重視士兵的痛苦、士兵的生命，挽救可以挽救的生命，減少不必要的犧牲，是每個軍官應盡的職責，是士兵跟隨他出生入死參加戰爭的理由。”
你：“是這個原則，而不是我的生命，才是漢軍強大的基礎，才是漢軍真正的靈魂。”
你：“我希望，從今天開始，所有漢軍的將士，都不要再犯他們幾個軍官犯下的錯誤。我們的一切行為，一切選擇，一切決定，都要服從這個最高的原則。這才是真正地不負漢王的重托，這也才是真正地幫助我。”
你：“從我今天過這些話之后，若有人再犯糊涂，違反這個最高的原則，無論是誰，都一律從嚴處分，絕無再恕。”
你命令將吳順、劉醫官、謝雙成、關文良四人拖到帳外，當眾給予杖責。吳順重責軍棍下，劉醫官重責8下，謝雙成、關文良兩人各責4下，各降職序一級，暫記免死一次，容后戰功贖抵。
（四）
軍令下達后，四位軍官當場被拉出去當眾行刑，軍各部將士紛紛出營房來觀看。
這四人被行刑的時候，軍鴉雀無聲，只聽見軍棍重重地擊打在人體上的聲音。
關文良、謝雙成兩人整個行刑過程中皆忍痛未吭一聲。行刑完畢，兩人血流滿地，被當即抬走。
劉統領是文職醫官，并非軍人出身，沒有那么好的意志力，被打得血肉橫飛，涕淚交流，痛叫不絕，大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慘叫之聲，不忍卒聞。
吳順被責打的時間最長，所有的人都被抬走之后，他的杖責還在進行當中。他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兩度失去知覺。
當打到15軍棍的時候，吳順堅持不住了，他大喊：“不要在這里打死我！請讓我死在戰場上吧！讓我將功贖罪死在戰場上吧！讓我死得光榮一！我再也不會違反軍紀了！”
他喊完這些后，第三次又昏死過去。
他的喊聲直搗你的耳鼓。你的嘴唇變得煞白。
行刑的士兵再也打不下去了，一齊扔了軍棍，跪倒向你求情。
孫湛明等也再一次集體跪請你寬恕吳順。
你終于揮了揮手，停止了這次杖責。
（五）
軍晚飯之后，你在衛兵們的幫助下，掙扎著起身，分別到帳中去看望了他們四人。
若非衛兵們用力地架持著，你都站不穩身體，也邁不動步子。
你的看望，讓劉統領和謝、關二人都流下了眼淚。
你最后來到吳順處。
吳順的傷勢比較沉重，他昏昏沉沉地閉著眼睛，趴在床上動彈不得，晚飯也沒有吃一口。
你艱難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你叫了一聲：“順子。”你的眼淚就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你：“對不起，順子。”
你聲音顫抖地：“我對不起你。”
你的眼淚讓吳順也哭了起來。他一邊哽咽著，一邊：“為什么不讓我幫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你自己？”
你：“因為還有別的人也需要幫助。”
你：“因為我快要死了，你幫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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