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罷周岱岳的陳述，劉申冷靜地：“如果我不寫呢？”

    周岱岳冷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我們已經做到了這樣的地步，陛下認為我們會半途而廢么？如果陛下不寫，那就只好委屈陛下，再待在這間屋子里，好好想清楚。眼下，外面的朝臣還不知道行宮里面的情況。明天我們將會回答朝臣陛下旅途勞頓，希望多休息一下，今日且不議事，百官也不妨各自散去休息一日，讓陛下有時間慢慢考慮。后天，如果陛下還不能想清楚，楊大將軍將會直接來面見陛下，聽取陛下的意見。我們也會對朝臣，陛下正在召見楊大將軍，商議圍獵演兵之事，并有重大事宜當面交代。如此又可以給陛下多一天的時間好好考慮。這么長的時間，以陛下的圣明，想必對事情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劉申：“如果我依然不寫呢？”

    周岱岳：“那么，因為陛下身體向來不好，此番勞頓之后，陛下就會再次突心疾，而且夜半病，無有動靜，等內侍現傳喚太醫的時候，陛下已經不幸暴病薨逝，尸身都已經冰冷了。生了如此不幸，當然是舉國悲痛，滿朝戚然。楊大將軍將會是陛下見過的最后一個重臣。陛下在最后接見楊大將軍時，自覺身體不適，自然有遺詔交代過楊大將軍。陛下突然于此地薨逝之后，為防朝局有變，楊大將軍當然出于對國家的忠誠，會帶著陛下的遺詔，奉旨進軍運京，確保運京穩定之后，入城宣旨，擁戴新君為帝，尊皇后為皇太后。然后舉國喪，為陛下起造陵墓，隆重安葬陛下于皇室陵園。”

    （二）

    劉申：“你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的周到啊。”

    周岱岳：“臣等都知道陛下是圣明的皇上，目光如炬，考慮得不周到，我們哪里敢貿然起兵諫呢？自然是事先方方面面都已經替陛下想好了。”

    劉申：“有句話，承平已久，你們可能是忘了。”

    周岱岳：“請陛下指教，是哪句話？”

    劉申：“人算不如天算。朕是天命所系的天子，如果上天認為劉申德行不具，自然會示現跡象，令劉申知曉應當退位。如今四海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旱澇不興，疾疫不行。上天并無昭示劉申有失天子之德，便是認可劉申依然可以以衰病之身，為天下人多操勞幾年。劉申自然當順應天意，勤勤懇懇，再為國家的長治久安，打牢根基，讓百姓的安居樂業，得以延續長久。這是劉申對死在戰爭中的體國民和體將士的承諾與誓言。劉申生命不息，便會踐諾不止。非是劉申愛戀皇位，到皇太子歷練成熟，班底齊之時，朕自然會傳位于他，去安享天年。至于皇九子，他年齡如此幼，為了國家的安定，朕絕對不會舍長立幼，讓朝政陷于混亂不測當中。爾等的兵諫內容，朕已完知曉，朕認為此議十分不妥，朕不予納受。”

    劉申：“天下的命運，系之在天，系之在民心所向。爾等不要以為，連續打了若干勝仗，就能憑借刀劍之力，主宰天地的運作與國家的命運，就能為所欲為，強令天下景從，容忍你們的倒行逆施。爾等現在行之未遠，還來得及回頭。如果爾等現在反省認錯，中止叛亂，朕一言九鼎，將會對你們從輕落，給予自新機會。如果爾等執迷不悟，此去便是無間地獄，屆時恐怕你們追悔莫及，回頭無路。”

    周岱岳仰天大笑道：“陛下真不愧為是蓋世英雄。事到如今，淪落到如此地步，還敢口出如此狂言，什么從輕落。陛下，你要清楚當前的情況。陛下的下一口氣能不能進入肺里，都看臣等對陛下的感情和忠心而定。陛下如今隔來世，也就只有這一口氣而已。陛下如果還沒有想清楚，最好是閉緊嘴巴，安靜地思考，不要再這些招惹臣等不忿的話語，臣對陛下的提拔信任深懷感恩，但是，臣的手下，恐怕未必人人如此。現在這樣混亂的局面，陛下的哪一句話觸怒了哪一位兄弟，兄弟們沖動起來，群情激奮，后果很難預料，臣也未必就能控制得了局面。陛下也了解軍隊是怎樣一回事情。殺人流血，在這里都是十分平常的事。沒有人對此有畏懼之心的。”

    劉申：“朕不是太平天子，朕是建立太平的天子。以往的千軍萬馬、槍林箭雨，朕都過來了，這一兩句威脅的話，你以為就能嚇到朕嗎？”

    周岱岳變色道：“既然陛下現在還沒有想清楚，這樣許多言來語去，也是浪費彼此的時間，臣等將立新君，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忙，沒有空閑站在這里，與陛下縱論是非。臣等且去忙碌，陛下不妨留在這里，靜心思考。晚上臣等再來詢問陛下的決定。來人，去把陛下手里的佩劍取走，以防陛下想不開，枉費了性命。”

    （三）

    一行人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要奪劉申手里的佩劍。

    劉申伸手阻止，他從容地自行將手中的佩劍交與士兵。

    他：“不勞你們動手，免得加重你們的罪孽。這出好戲剛剛開場，朕哪里舍得就死。朕還要安心地等著，看看你們的結局。”

    周岱岳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回頭對左右：“為了讓陛下能夠清心澄慮地專心思考天下大局，在陛下想清楚之前，不要以送飲食等名義來煩擾陛下。陛下想清楚了，再來供奉陛下珍饈美食吧。”

    周岱岳完，對劉申持刃草草一抱拳，道：“陛下休息，臣等告退。”

    完，他便拔足揚長而去。

    他的手下也跟隨他離開了行宮的臥室。行宮臥室的房門門扇依然倒在地上。只有一排士兵，刀出鞘、箭上弦地把守在臥室的門口，目光炯炯地盯視著劉申的一舉一動。

    劉申看著他們揚長而去的背影，在那里站立了一會兒，便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

    他一直坐在那里，安靜地一動也不動，就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像。(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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