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為劉申守喪三年之后，我終于在花甲之年的前夕恢復(fù)了自由之身。（〈?［這是人生第二個最輕松自在的階段。完成了人生種種義務(wù)，卸下了肩上重擔的我，終于可以有時間和行動的自由，來實現(xiàn)一些自己的心愿。
除去喪服的第二天，皇帝來到上陽宮給我請安，詢問我想要如何慶祝花甲之年的整數(shù)壽誕。我：“一輩子都沒有做過壽，這次也便照例辦理吧。”
皇帝勸道：“雖然母后的壽誕便是外祖母的忌日，但母后恪守孝道了一輩子，整整59年都未有給自己慶祝過生日，也應(yīng)該是對外祖母盡到孝心了。花甲之壽，乃是人生的第一大喜壽，兒子媳婦們都希望母后能夠破例一次，也讓兒子媳婦們對母后盡盡孝心，這也是外朝百官的共同心愿。兒子懇請母后允準，做這一次壽誕，與天下年滿花甲的母親共同接受兒女們的感謝。”
聽皇帝到了“天下年滿花甲的母親”，我心里動了一下。
皇帝看到我的表情有些微的變動，便接著勸道：“母親這個壽誕，并非只是我們皇家自己的事情，也是為天下臣民做一個感恩母愛的榜樣。兒子如今身為皇帝，天下承平富庶，國家沒有大事，在這種情況下，皇帝連自己母親的六十大壽都不加慶賀，難免讓天下庶民有所非議。愿母親暫時放棄律己之心，從倡行孝道的角度來考慮，給兒子們一個今生還不曾有過的機會。”
聽皇帝得這樣言辭懇請，又頭頭是道，我便點頭：“那好吧。非是我老了，改變初衷，貪圖虛榮奢華，既然皇帝是為了倡行天下孝道，我也不能不成皇帝的仁孝之心。那，就隨你們?nèi)グ才胚@一次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不過，這只是一個儀式而已，你們千萬不要鋪張浪費，折損母親的福分啊。”
皇帝聽我同意了，非常高興，趕緊：“當然的，當然的。兒子謹遵懿旨，一定按母親的心意去辦。”
皇帝：“母親花甲大壽不久將臨，不知道母親還有什么心愿，可以讓兒子效力的。”
我：“壽誕嘛，只是為國事而不得不為的儀式，母親倒是并不怎樣在意。母親，倒是有個的心愿，一直想要實現(xiàn)，你父皇在日，諸多不方便，一直沒有向你父皇提出過。”
皇帝：“母后請講，但凡兒子能做到的，兒子無不盡力。”
我：“母親的娘家早已埋葬在背頭山下的泥石流中，不能再回去了。對母親來，故鄉(xiāng)毀滅之后，生活過較長時間的燕塘關(guān)，就等同于自己的娘家。自從你舅舅帶著我離開燕塘關(guān)，在金風寨嫁給你父皇之后，四十年的時間，我再也沒有回去過燕塘關(guān)。如今，年紀大了，心里常常想念。那也是我初次遇到你父皇的地方。你父皇在那里從刺客手中救了我的性命。那里有著母親太多太多的青春回憶。你父皇在日，宮中事務(wù)繁多，千頭萬緒，無法抽身，也沒有中宮離開皇帝回家省親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母親非常想重回燕塘關(guān)，去看看那些過去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妥當，皇帝可否同意？”
皇帝：“原來如此，這有何難！這是兒子的不孝，母親嫁入皇家這么多年，都沒有回鄉(xiāng)省親過，理應(yīng)回去一次！兒子來安排吧。”
我：“只是我的一個私人心愿，也不用大張旗鼓，勞動一路的地方官員為此事分心操勞。”
皇帝：“母后的意思是？”
我：“我的意思，皇帝你就派嶺南王崔承志來安排此事好了，讓他和媳婦隨我同行，對外，就是崔家的長輩要回燕塘關(guān)去給丁友仁夫妻掃墓，只讓懷州府節(jié)度使和燕塘關(guān)的知府、總兵知道是我回去就可以了。”
皇帝：“這樣倒是省事節(jié)儉，可是，規(guī)制上，對母親就太不恭敬了。”
我：“嶺南王府的眷屬，沿途驛站官邸也是會恭敬接待的，旅途照料都沒有問題，又何必弄得前呼后擁、驚天動地呢。我只是想安靜地回去看看，緬懷一下往事，地方官要操心當?shù)氐拿裆拢呀?jīng)很辛苦了，為我這個老太婆再忙碌操持，我怎么能夠安心呢。”
我：“皇帝寫一道旨意，交給嶺南王，路上有事，讓他出面去斡旋接洽也就可以了。”
皇帝：“既然母親已經(jīng)都想好了，那兒子就謹遵母親的懿旨。兒子也會沿途安排好，暗中保護母親的安。”
我：“如今天下太平，一路上有什么不安的呢，皇帝盡管放心。”
皇帝：“來兒子理應(yīng)護衛(wèi)母親前往，可是，這樣一來，就更加驚天動地，不惟擾民，而且，破壞了母親的心境。但是，兒子若不隨行，也實在是心有牽掛，不如，讓兒子新封授的宜嬪、安平公主和嶺南王妃一起隨同母親前往吧，宜嬪是武將門第出身，身上有點功夫，為人機警，處事冷靜，安平公主是母親最喜歡的女兒，溫柔體貼，心細周到，有她們和嶺南王妃一起伺候著，兒子方能稍稍寬心。”
我：“其實也用不著這么多人。不過，宜嬪是個好孩子，安平一直長在深宮，都沒有出過宮城的大門，帶她們兩個出去玩玩，散散心，看看嶺南封地的風景，見見我母家的親戚，也是好的，想必她們會歡天喜地。那就按照皇帝的辦吧。”
皇帝：“上陽宮的貼身內(nèi)侍，伺候得周到齊的，母親也帶幾個路上使喚吧。兒子再遴選御林軍宮中帶刀侍衛(wèi)中幾個能干可靠的人，跟著母親一起去。”
我點頭：“皇帝考慮得很周到。”
皇帝：“母親打算何時啟程呢？”
我：“下個月吧。你父皇守靈期剛過，母親不忍就此暫別皇陵。下面各種準備，也需要時間。”
皇帝：“好的。兒子去安排。母后也很久沒有見過嶺南王夫婦了，不如兒子明天傳召他們?nèi)雽m來上陽宮坐坐，一來陪陪母后話，二來也一起商量一下路上的事情。兒子明天晚上下朝之后，和皇后、貴妃同來母親這邊晚飯，兄弟妯娌們也聚一下。”
我：“皇帝想得很周到。我是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上次相見，還是在你父皇的葬禮上，彼此相隔好遠好遠，我連他們的模樣都沒有看得清楚。”
皇帝：“這次，讓嶺南王夫婦陪母后前往，母后不妨和他們在那邊住一段。嶺南王是母后最喜歡的兒子，母后這些年一定非常思念他，讓他們夫婦多多承歡母親膝下，也好安慰母親失去父皇后的哀慟。”
我：“多謝皇帝的孝心，也謝謝皇帝不計前嫌，對嶺南王還以兄弟相待。”
皇帝：“這都是兒子的分，應(yīng)該做的。大家同父同母，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骨肉，不管之前生了什么，我們始終是手足，休戚相關(guān)，應(yīng)該相親相愛，這樣，母親看了，心里才會歡喜，父皇九泉之下，也才得以安心。”
我心里一酸，心里浮現(xiàn)出劉言的尸體和景云怨毒的眼神。
我低頭拭淚道：“是啊，兄弟就應(yīng)該像是這樣，相親相愛，有如一體。所以，圣人才會，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未完待續(x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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