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書寫這個故事，對我來，是特別困難的。
就像是赤腳踩過一片綿延到天邊的荊棘亂叢那樣。
每字每句的背后，都是血跡斑斑的。
我克服著心臟的穿刺之痛和嚴重的時間混亂堅持著寫這個故事，盡量按照人們所習慣的敘述方式。
我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我是可以痊愈的。我可以在被擊倒之后，再次站立起來。我可以承擔起任何形式的心靈痛苦，可以面對生命中最殘酷的考驗。
我堅持不懈地寫著。
此時此刻，寫到這里，我依然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尾我會寫成什么樣子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的結局會是什么。
但是，我相信你的指引。我相信，堅持必有它的報償。
（二）
推開辦公室的門，我感覺一步跨進了電視里。
在你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我認識很久了，但卻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是省射擊隊公認的泰斗，無數冠軍的獲得者和締造者。
他姓周。我在電視里見過他很多次了。他就是推薦你來應聘代課老師職位的省體委的周老師。
他坐在你的位子上，向我伸出手來，他友好地：“喔，這就是唯心吧？認識一下吧，我很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
我有點猶豫，又有點受寵若驚地和周老師握了握手。
周老師：“你坐下，我們聊聊吧。”
我在他面前局促地坐了下來。
我看著站在旁邊的汪指導。他看上去興奮極了，根沒有注意到我的惶恐。
周老師對我：“我看過你所有的成績和測試，有很長時間，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數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紅著臉，拘謹地點了點頭。
周老師：“唯心啊，你很幸運，因為你遇到了一個非常優秀的指導。從所有的訓練記錄來看，他很了解如何去雕琢你。他對你的指導細致而準確。他讓你達到了在你的年齡很難具有的境界。”
他：“作為省體委負責這一塊工作的人，我不能放著這件事情，就好像我不知道那樣的。”
我看著他。我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我的心沉了下去。
周老師向我靠近了一點，俯低下身子，他問：“唯心，你愿意離開學業，加入省青年隊嗎？”
他：“你愿意以此為職業，為國家爭取重要的榮譽嗎？”
我由內到外打了一個不能克制的寒戰。
就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我聽到自己已經開口話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想也沒有想一下立刻就：“不愿意！”
它的度如此之快，它就緊緊地貼在周老師的話音后頭。它像周老師話語的回聲一樣在辦公室響徹了起來。
我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被自己嚇得呆住了。
（三）
被驚住的遠遠不止我一個人！
周老師過了整整半分鐘，才知道我已經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回答。
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三顧茅廬的劉備被諸葛亮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那樣。
看到這個表情，我心里一陣慚愧：天哪，我都了什么？！我怎么能這樣沒有起碼的禮貌？！
汪指導的臉一直漲紅到了脖子根上。作為推薦我的人，作為邀請周老師過來見我的人，他一下子就被我頂到南墻上了。
他在震驚之中，鎮定了一下自己，然后咳了一下。
他：“心心，你還沒有聽明白周老師的意思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這時，周老師的臉色緩和了過來。
他笑著對汪指導：“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孩子都是這樣，有心里話直接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反應快，能決斷，這些都是好品質。”
汪指導追問我：“心心，你原來是不喜歡射擊的嗎？如果你并不喜歡，當初為什么要來主動找我申請入隊？”
我：“喜歡。”
汪指導：“那你為什么要放棄這么好的機會？”
我：“我只喜歡射擊，我不喜歡和人比賽，不喜歡讓別人失敗和難過。”
周老師這時已經完恢復了他的泰斗風范。
他饒有興趣地問我：“去不去青年隊的，這事我們先擱在一邊，你不要緊張。我們今天就是隨意地聊聊而已。唯心，可以告訴我，你為何要來進行射擊訓練嗎？”
我：“只是想通過射擊，體驗和了解一個人擁有的那種力量。”
“什么樣的力量？”周老師問。
我：“泰然自若的力量。面對一切，心無波瀾、安穩如山的力量。”
周老師上下打量著我。
他：“是你指導這樣教你的嗎？”
我點頭。我：“是的。”
周老師：“他還教給你了什么？”
我：“指導，一個人若是聽憑憂愁、恐懼、焦慮、悲傷、絕望，種種這類的不安定，種種的負面情緒侵擾自己，束手無策，被它們俘獲，被它們脅裹，這個人縱然能夠力拔泰山，也不能稱為有力量。若是漫漫人生，從生到死，都聽憑自己被這些控制，縱然壽比南山，也不能稱為活過了。”
我：“指導還：所有的這些不安定，才是我們真正要射倒的標靶。它和別人的成績，是沒有關系的。他：我們練習射擊的目的，不是為了消滅對手，戰勝對方，而是為了現自身的不足，突破自我的障礙。在整個過程中，種種驚喜和自由，皆應來自于內在的強大圓滿，而不是來自于別人的慘淡失敗。”
周老師聽了。他有一會兒沒有話。
過了一會兒，他和藹地問：“你今年是多大來著？”
我了歲數。
他：“和我女兒一樣大。不過，你可比她懂事多了。”
他：“你今天讓我吃驚不。知道嗎？你讓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讓我想起自己的啟蒙老師。”
他：“你是個好孩子。你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你指導也相當與眾不同。”
他：“好了。唯心，你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
他從桌上拿過一張便箋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他把那張紙遞給我。他：“這里是我的地址和電話。你什么時候改變注意，愿意參加職業運動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接過紙條，我：“謝謝周老師。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成就和胸懷。我也一直非常感謝，因為您的推薦，我們隊才有可能得到新指導的指點。”
他笑道：“年紀，還是很知道體貼長輩的嘛。不用安慰我的失望了。”
（四）
周老師站了起來，他離開了你的座位。
他對汪指導：“今天沒有完成你的心愿啊，老汪。”
汪指導臉上露出抱憾的神情。他拿眼睛瞪著我。我趕緊低下頭去。
周老師笑道：“不過老汪你也不用這樣的表情啊。此行還是不虛的。你掘了這樣的助手，教出了這樣的學生。這是身為教師，很高的成就了。我要恭喜你做得這么好啊。”
周老師：“另外，什么時候，能安排我再見見你的助手啊。憑你的鼎力推薦，我可是相信你的人品，向你們校長保薦他了，于情于理，也該讓我親眼看看他的事啊。你知道，我一般是不會隨便推薦人的。這次不是你一直來找我，跑了那么多趟，我是不會破例的。”
汪指導忙：“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沒問題的，沒問題的。下次我來安排好了。你見到他的實彈射擊后，一定不會后悔推薦了他的。”
（五）
送周老師離開后，汪指導返回了訓練場。
他在走廊遇到我。他看著我。他從心里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還傻站著做什么？去換衣服，開始訓練了。”
我站著沒走。
他：“干嘛站著不動？后悔了？”
我沒話。我的眼睛看著你的空座位。
汪指導心里明白了。
他再次嘆了口氣，：“你指導請病假了。他打電話來重感冒燒了。今天下午不過來了。”
他看著我，他：“你們師徒，還真是像啊。”
我看著汪指導。
他：“你那個指導，想必也會和你一樣犟！”
我低下頭。
等我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汪指導已經走到長廊那邊去輔導手槍組的訓練去了。
我看著你的空座位，心里覺得空空蕩蕩的。(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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