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并肩走在運動場的圍墻外。
你從路邊的草叢里摘下了一朵黃花。
你端詳著它。你：“就是它。”
我：“什么？”
你：“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是，它的葉子很好吃。酸酸甜甜的。”
我：“怎么知道？”
你：“我時候吃過它的葉子。我一直記得它。”
你：“這里面有個故事，想聽嗎？”
我：“嗯。當然想聽。”
你：“時候，我家住平房，前面有一片草地，有很多這種花。那時候，我媽媽在園子里喂了一只黑色的母雞，它和我關系非常好。別人捉它的時候，它就咯咯叫著撲扇翅膀到處奔逃，可我去捉的時候，它從來不跑。它總是收緊翅膀，往地上一蹲，讓我把它抱起來。”
你：“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會這樣信任我。可看到它這樣信任我，把整個性命都交到我的手里，我心里真是很感動。”
“我們的關系來好。它經常在我手心里啄米粒吃。放學后，我還常常去外面摘它喜歡吃的青草，回來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地喂它。至今，我還記得那種綠色的汁液染在剪刀上的樣子。”
你：“我喂它吃青草的時候，它就站在那里，隨便我怎么撫摸它的脖頸和羽毛。我有時候覺得，我們從前一定是認識的。它也許從前是我的一個親人或者朋友吧。”
（二）
你：“有一天，我回家后，聽到這只母雞在我腳邊咕咕地叫。它好像有話想對我。”
“當我蹲下來的時候，它就搖搖擺擺地從我面前跑了過去。然后它又搖搖擺擺地跑了回來。回來的時候，嘴里就叼著這樣一枝黃色的花。”
“它把花放在地上，很心地啄去花朵，把剩下的根莖和葉子，再次叼了起來。它對我咕咕叫。”
“我向它伸出手掌，它就把這個放在我的手上。它圓圓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充滿了期待。”
“突然，我就理解了它的意思。它是在向我贈送食物。它覺得很好吃，而我又可能會接受的美味食物。”
“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心里一陣感動。于是，我想都沒想，就摘了一片葉子，擦擦干凈，放在嘴里嘗了一下。味道果然很好。酸酸甜甜。像某種水果的味道。”
我：“后來呢？”
你：“后來，家里知道了這件事情，爸爸就揍了我一頓。他指著我的鼻子，你餓瘋了？！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啊！家里沒有給你吃飽過飯嗎？”
你：“我媽很多事情都護著我的，可這次，她也和我爸爸站在一邊，把我數落了好幾個時。她很支持爸爸教訓我。不過，到了晚飯的時候，她特地多做了一份煎餃給我吃。我吃飽了，她不容分一定要我把煎餃再吃了。”
“她一邊看著我吃，一邊，兒子啊，你是不是平時都沒吃飽啊？”
“她看著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要是那些花花草草里面有毒可怎么辦呢？她，媽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媽媽就不能再活了。你要是沒吃飽，想吃什么，都可以對媽媽，媽媽知道爸爸對你要求很嚴格，但是，只要是你想要的，媽媽都會設法讓你吃到飽。”
“她，你想吃什么，媽都給你找。就是千萬不要再亂吃東西了。”
你：“看著我媽媽的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我覺得自己真是犯了很大的錯誤。但我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么。當時我怎么能不接受它的禮物呢。以前我從來不知道一只動物也能這樣待人的。怎么能讓它的心意落空呢。”
你：“時候，我就曾經為了這樣一件事情而很苦惱。”
到這里，你有點自嘲地笑了一笑。
你：“這大概就是我第一次理解孝義難以兩的涵義吧。”
（三）
我問：“后來呢？”
你：“那只母雞看到我吃過第一次以后，就很熱衷這件事情了。每天我放學回家，都能看到它熱情洋溢地叼著一枝葉子在那里等我。我至今還記得它那一片至誠的眼神，那么亮晶晶的眼神，純潔天真，充滿了奉獻的渴望，一點不善的念頭都沒有。”
我問：“再后來呢？那只母雞最后怎樣了？”
你：“再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沒有看到那只母雞過來迎接我。我回家就問媽，咱們家的黑母雞跑到哪里去了。媽媽：中午你爸爸來了個老戰友，你爸爸把它捉來殺掉招待朋友了。燉了一大碗雞湯，還給你留著一只雞腿和兩只沒下的雞蛋呢。”
你：“當時，我聽了這句話，感覺好像頭頂上落下一個炸雷一樣。我一下子就呆在那里了。我媽奇怪地看著我，，你這孩子怎么了？你沒發燒吧？然后她就伸手來摸我的額頭。我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我哭著：你們怎么能殺了它呢！你們怎么能問也不問我就把它殺了呢！我這樣著，扭頭跑出去了。”
你：“當時，我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忘恩負義的朋友了。心里充滿了罪惡感。為這件事情，我難過了好多天，最后真的發了高燒。我燒得嘴上都起泡了，把我媽嚇壞了。”
你：“這是我第一次經歷朋友的死亡。后來，那碗雞湯我一點也沒有吃。我連看也不能看它。”
到這里。你低下頭去。你不再話了。
你聽到身邊的一點聲音。
你抬頭看著我。你碰了碰我的胳膊。
你：“哭了？”
我：“嗯。心里好悲傷。”
你看了我一會兒。
你：“它若知道你曾為它掉淚，會很感激。”
我：“我配不上這樣的感激。只有能讓這一切不幸停止的力量，才配得上。”
（四）
我：“怪不得你不怎么吃肉類的。原來是因為這個。”
你：“是啊。在飯桌上，看到碗里的雞頭雞爪什么的，心里會很難受。”
我：“讓我也嘗嘗吧？那些葉子？”
你摘了一片葉子，擦了一下，遞給我。
果然很美好的味道。有點像山楂。
我：“你朋友的推薦真好。”
你：“你能喜歡，也真好。”
（五）
我：“我時候，也特別不愿意看到家里的廚房殺雞。”
我：“有一次，別人給我家里送了一只烏雞，媽媽燉了吃是補血的，讓阿姨殺了它燉湯。我看到阿姨提著掙扎撲騰的那只雞進了廚房，她用菜刀割開了它的喉管，把它流出的血收集在一只瓷碗里，雞血也可以開湯。我看著那只可憐的烏雞在她手里垂死掙扎了一會兒，就一動不動了。”
“阿姨把殺死的烏雞扔在了水桶里，用開水澆淋它的羽毛，整個廚房里都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在阿姨準備拔毛的時候，有電話讓她出去拿一樣東西，她就站起來，把雞留在水桶里，出去了。”
“當時，家里就只有我和阿姨兩個人。她出去以后，我在客廳里寫作業，我打開窗戶，想把那種燙尸體的味道散發出去。這時，我聽到廚房的水桶里發出一陣聲音。我嚇了一大跳。我故作鎮定地坐在桌前，水桶又發出一陣聲音。我嚇得臉色發白。我壯著膽子，抖抖瑟瑟地摸到了廚房的門口。令我大吃一驚的是，那只被割斷了喉管的烏雞，水淋淋地竟然從水桶里站了起來。不僅站了起來，而且發出咕咕的叫聲；不僅發出了咕咕的叫聲，而且還一跳，就從桶子里跳了出來，在地上東張西望地走動了起來。這一下可把我嚇得不輕。我心驚肉跳地站在那里，看著它朝我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兇手，看著被害者的尸體迎面撲來。我一動也不能動了。那是比任何恐怖片都要恐怖一百倍的恐怖！”
“這種恐怖沒有持續多久，不久之后，阿姨就拿著東西回來了。她看到我萬分恐懼的樣子，問出了什么事情，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只高視闊步的“死雞”，她什么都明白了。”
你問：“那么，后來呢？”
我：“后來當然就是阿姨把那只烏雞又殺了一次，又燙了一次，然后燉了一鍋湯。”
你：“殺戮都是不吉祥的。”
我：“多希望這些悲慘的事情，永遠都不要發生了。”
你：“是啊。”
我：“我想要得到讓這一切不幸，部停止的那種力量，創造一個永遠不會有一切不幸的完美的世界。”
你：“心心，你會得到的。”
我：“你也會的。指導。”
（六）
在1997年的禽流感當中，僅香港一地，就屠宰了16萬只家禽。
（七）
我現在知道了，什么才是能讓這一切停止的力量。
它就是慈心。平等遍及的慈心。
它能讓一切不幸止息。
唯有它，能讓一切不幸止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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