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好奇怪，你干嘛總盯著這件事不放？你自己不也是在和人交往嗎？”
高雄：“你聽什么了？”
我：“好多人，有個很有氣質(zhì)的法國華裔女在瘋狂地追求你。1xs”
高雄：“你的是蘇？”
我：“我之前不知道她的名字。”
高雄：“是她在追求我，我并沒有對她表示過許可的意思。可她一直都在我身后，不肯離去。”
我：“你會有拒絕美女的時候嗎？”
高雄：“如果她們靠近我是貪求金錢和享受，那我當(dāng)然來者不拒。但這個蘇，她不是的。她身就足夠有錢有地位，她和那些不同。”
我：“你不是也和她約會嗎？”
高雄：“是。我們的確約會。因為，我這個人，其實很心軟。有時候，她站在那里，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澤，我，會覺得，拒絕她，讓她失望和傷心，很不道德。”
高雄：“男人的心，其實沒有女人的心那么堅硬。”
高雄：“我做不到像有些人那樣，反復(fù)拒人千里，還能無動于衷。”
我看著高雄。
他：“我不是你。你別自動對號入座。”
（二）
裙裾的悉蘇聲。首飾輕搖的聲音。我轉(zhuǎn)過身來。我拉開布簾。
高雄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他張開嘴。他把嘴張得大大的。他保持這個表情超過兩分鐘。
我看著他。
他一直保持著這表情。
我：“你下巴怎么了？要脫臼了嗎？”
他的眼珠咕嚕轉(zhuǎn)了一下。他吞咽了一下。他的下巴開始左右活動。
他看著我。他：“哇！”
我上下看看自己。我：“我穿和服看上去很古怪嗎？”
我：“我也覺得挺古怪的。、我還是不要穿成這樣了。很不自然的。”
我伸手要拉簾子。
高雄：“不。不。不。很自然。很自然。不要換。就這樣不要換。“
他：“女人真是不可思議。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什么時候就不再是丑鴨子了。”
我看了他一眼。我再次要伸手拉簾子。
他：“不要。你就這樣穿。就這樣穿著，嫁給我吧。”
他抓住簾子上我的手。他把我的手放下來。他看著我。他：“或者，嫁給別人。隨便哪個混蛋。”
他：“我們就這樣出門吧。讓河邊的那些男人們貪婪的目光，像螢火蟲一樣圍著你飛。”
我看著他。
我：“螢火蟲？還以為你會，像蒼蠅一樣。”
高雄看著我。他呲牙笑了一下。他：“難得聽到你這樣自謙。”
我把他的手推開。
我：“算了，我不要穿這個到河邊去。”
高雄：“那么，你的意思是，這身漂亮的和服，是特為只穿給我一個人看的嗎？”
我：“你也太不自謙了。”
高雄：“喔，你剛剛中了我的主要優(yōu)點。”
他：“就這么湊合吧。往下摘這些零碎，太麻煩了。等你卸掉這些花花草草，再重新打扮起來，盂蘭盆之夜，都早過去了。”
高雄不容分再次抓住我的手。他拖著我向外面走。
我穿著木屐被他拖得跌跌撞撞。木屐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而且，作為合伙人，你有責(zé)任充分利用自己的特長，展示我們事業(yè)光彩照人的形象。你漂亮，我們的公司就會光芒奪目。”
他一邊拖著我向外面走，一邊：“我是一個愛錢如命的人。對此，你早已知道。”
（三）
我們站在河邊。
兩岸已經(jīng)到處都是點燃的火堆。河里飄滿了五顏六色的蓮花燈和方形宮燈。
我和高雄默默地把手中的河燈點燃，一前一后放進(jìn)了河水，看著它們從岸邊漂移開去，匯入了那片燈光的海洋。
我怔怔地看著那盞燈逐漸遠(yuǎn)去，漂向深遠(yuǎn)的黑暗。
高雄從側(cè)面看著我。
有人在后面拍我的肩膀。
我回頭，看到一位矮干瘦的老太太，手里拿著一個布袋，還有一束稻草。
她：“你們放完燈了嗎？可以把這個靠河邊的位置，讓給我一下嗎？多謝關(guān)照了。”
我：“可以。”
我便和高雄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河岸邊的高一級臺階上。
老太太拿著稻草走到河邊，從布袋里抓出一把干燥的杉樹葉，擦著火柴點上火，稻草便熊熊燃燒起來。
老太太從布袋里又拿出一個缽盂，從河里舀來水，將缽子里的水澆到地上，再把切成塊的茄子投進(jìn)水中。
她合掌禱告：“爺爺，孫兒，請駕著這火來吧……請吧，請吧，請到家里來吧。”
我們看著這個老太太。
高雄輕聲：“看，又來了一個。”
果然又一個老太太來到河邊，點燃了另一堆火焰。
這是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太太，她滿是皺紋的手里，緊緊地捏著一支線香。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火焰。
周圍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人們議論，正是這位高齡老太太，去年失去了她的老伴。他們夫妻，生前是出了名的恩愛，從歲結(jié)婚，到最后別離，始終相敬如賓，一次臉都沒有紅過。
老太太把手里的線香舉起來禱告，然后仍進(jìn)了火焰。
“多純正的檀香味啊。”高雄，“她那線香是哪里請的？我們也去請兩根吧。”
我：“應(yīng)該是在前面的那所寺院。出云寺。”
（四）
我和高雄來到出云寺請香。
請香的地點，就在大雄寶殿的門外側(cè)面。
有僧人在那里，依次給排著隊的香客分發(fā)免費的線香。
人們紛紛合什稱謝，恭敬地把線香領(lǐng)走。
我們領(lǐng)了香，我，還要進(jìn)去大雄寶殿參拜。
高雄便隨著我，跟著人潮，進(jìn)了大殿。
我在寺廟的氈墊上恭敬地跪拜。
高雄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如果你信仰的那個神是倡導(dǎo)眾生平等的，他就不會要求和同意你這樣在他面前五體投地。”
我：“他并不需要我的跪拜，他也沒有要求過。是我自己要拜的。我想通過這個儀式，體會他擁有的那種謙恭和敬、柔軟安靜的心境。”
我對高雄：“你看他的表情。”
高雄和我一起凝視著佛像的表情。
我：“一個人，要有多么安詳?shù)男模拍苡羞@樣莊嚴(yán)的表情？”
（五）
我們再次回到河邊。
河邊那些火堆的火勢，已經(jīng)漸漸了，不久，就變成了灰燼。
潮汐拍擊著石垣，發(fā)出陣陣聲響。
月亮、天空雖然不能言語，似乎也一起凝望著這個世界。
我看著天上的月亮，在心里想著：
死者，真的會知道生者的思念嗎？
會知道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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