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盂蘭盆節(jié)之后的第二個月，高雄再一次從加拿大飛過來。rg入住酒店后，他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空過來，到酒店的三樓餐廳，一起吃個九宮格的汽鍋。他，那里的肉丸湯很馳名，廚師也是米其林三星級的。
我到達酒店時，看到高雄衣冠楚楚地在大堂等我。他，已經(jīng)在樓上定了一個很安靜的包間。
隔著熱氣騰騰的汽鍋，高雄拿起勺子，他在湯里攪動著。他撈起一個碩大的丸子。他把那丸子放進我面前的碗里。
他在我對面齜牙咧嘴地吃得霍霍有聲。
我看著他吃得這么興高采烈，忍不住：“吃得真有感染力。想要減肥的女孩，一定很苦惱和你一起吃飯。”
他聞聲露出兩排白牙，做了一個夸張的無聲大笑的表情。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一邊把燙嘴的丸子在舌頭上轉動著，一邊口齒不清地。
他隔著汽鍋看著我。
他透過滿嘴的食物對我：“我上個星期結婚了。”
他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地盯著我臉上的每一絲波動。
我低頭看著汽鍋里的湯在沸騰。
我：“什么時候？”
他：“上周三。”
我驚訝道：“怎么都不通知我？”
高雄：“如果通知你，你會怎樣？飛北極或者太平洋前來祝賀？還是暗自傷心？”
我：“當然要盡到朋友的”
他打斷我。他：“還是算了吧。”
他：“不管你來祝賀，還是偷偷傷心，我都受不了。所以，我決定對自己好一點，也替你省點表演的力氣。”
我：“思維好奇怪啊。既然婚禮時沒有通知我，就現(xiàn)在恭喜吧。”
高雄笑了笑，：“謝謝。”
我：“和誰結婚啊？”
高雄：“就是那個蘇。”
我：“你不是不喜歡她嗎？是她主動纏著你窮追不舍。”
高雄：“畢竟，她很漂亮，又有氣質，還是名媛，又不貪圖我的金錢。作為結婚對象，這就很難得了。”
我：“喔。”
高雄：“而且，她都已經(jīng)快3了，再不嫁人，就嫁不到什么正經(jīng)人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我：“這話是你求婚時對她的嗎？”
高雄：“當然不能。從和你認識以來，我就來明白，對女人，無論如何不能實話。——至少，在穿上鋼化鞋之前，不要實話。”
我的臉紅了。我：“這么多年了，還耿耿于懷，念念不忘？”
高雄：“對于你的事情，我從來都是念念不忘的。”
我趕緊岔開話題。
我：“你上周三剛結婚，現(xiàn)在不是應該在度蜜月嗎？怎么飛到這里來了？”
高雄：“我們沒度蜜月。”
我：“你這樣可不好。”
高雄：“天地良心啊，不是我拋下她的。是她拋下我，獨自去參加米蘭時裝周的新品發(fā)布了。”
我：“米蘭時裝周的時間老早就定了，你們干嘛非要這么匆忙，不能換個時間從容結婚嗎？”
高雄：“我這也是迫于無奈。”
我：“誰逼迫你啊？”
高雄：“你啊。”
我吃驚道：“我？”
高雄：“因為我不能讓你在我前面結婚。”
他：“我得在你前面結婚。”
他：“這樣，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嫁給你想要嫁給的人。而我，也不至于太沒有面子。”
我：“你這是什么思維路徑啊。好奇怪。”
高雄：“心心，這么多年來，你對我一直誤會很深。聽著。我并不是非要追到你，和你結婚的。我并不希圖這個。我從來都沒有希圖過這個。我一直出現(xiàn)在你身邊，可不是為了和你結婚，雖然有時候我也這么讓你安心。”
我：“那你希圖什么？”
高雄：“沒什么希圖。我只是不能扔下你一個人。只是做不到扔下你一個人。”
我用勺子把高雄塞到我碗里的那個大丸子一分為二，然后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我低頭吃東西。
高雄：“你今年還有假期嗎？”
我：“有。”
高雄：“到我家來做客吧。我們在溫德米爾湖區(qū)買了個別墅，還在德國買了個古堡。隨便你愿意去哪兒。到我家住幾天。”
我：“復活節(jié)前后，也許可以休假。”
高雄：“蘇知道你。她很高興你來。她邀請你去做客。”
我：“好。我會去見蘇，當面向你們道賀。舉案齊眉，早生貴子。”
高雄盯住我的臉看。我覺得脊背發(fā)寒，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他：“你心里一絲波紋都沒有。”
我：“什么意思？”
他：“聽到我結婚的喜訊，你心里竟然真的一絲波紋都沒有。”
我：“你想要什么波紋？”
他：“不想要。什么波紋都不想要。我只是有點為自己悲傷，如此而已。”
我從鍋里撈出又一個大丸子，放進他碗里。
我：“再吃個丸子，心情就會好了。”
高雄看著那個丸子。
他叉起那個丸子，把它奮勇塞進了嘴里。
他響亮地咀嚼著，對我：“好吧，如你所愿。至少，美食，不可辜負美食。”
（二）
高雄就這樣結婚了。
兩個月后，我也披上了婚紗，嫁為人婦。
我們就這樣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婚禮完結之后，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現(xiàn)在，各自都木已成舟，他不會再追在我身后了。我們終于可以放松下來，開始真正的朋友關系，成為真正的商業(yè)合伙人。可以用平和輕松的心態(tài)，來做一些實在的事情。
那年的公休假，我應邀去了高雄在德國買的那棟古堡。那古堡建在高山湖泊的旁邊，周圍是針葉林和闊葉林交錯的垂直植被的海洋，遠遠地能看到阿爾卑斯山脈的一座雪峰。
在那兒，我見到了漂亮迷人的蘇。她端莊大方，學識淵博，待人接物，禮節(jié)周到，談吐高雅，充滿了知性之美。
我看著她，很難想象，她是用什么樣的熱情，讓高雄產生了真正的柔軟憐惜之心。
她話的時候，高雄經(jīng)常會把目光投注向她。
雖然高雄從始到終一直否認心里喜歡蘇，但我覺得，事實可能并非如此。
她在高雄心里，至少是，相當?shù)闹匾?br />
高雄有時候會對她格外不好，那是因為高雄不想讓人看到他真正的內心。
他經(jīng)常會用粗暴無禮的方式，來掩飾內心深處，真正的柔情。
我太熟悉他這種做法了。
他不喜歡暴露柔情，因為，他覺得，那個柔軟之處，暴露在外，會令自己，很不安。
他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閱讀，更優(yōu)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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