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們?nèi)齻�男人不由得面面相覷。rg
高雄看著我：“你一定要破壞力這么強嗎？”
我：“你不要有目無珠好吧。這不是破壞力。是還原力。還原真相的能力。”
畫家對著他們聳了聳肩，用法語：“女人。你們都知道的，女人。”
高雄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從口袋里往外掏錢，他把錢遞給那個畫家，他對那個畫家了謝謝。
那個畫家用法語問他：“那位女士，她剛剛在什么？”
高雄用法語回答他：“她在，以各種方式，浪費紳士們的金錢、才華和時間，是女人的最大嗜好和最高成就。”
他再次微笑著和畫家握了握手，他：“謝謝。”
（二）
我們繼續(xù)沿著塞納河畔散步。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這樣唇槍舌劍嗎？”逸晨先生。
高雄接著他的話：“是啊，心心，每次我們在一起，你一定都要和我這樣唇槍舌劍嗎？”
我：“你不是在心里暗自很喜歡這樣嗎？”
高雄停下了步子。
他瞪著我：“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三）
從賽納河岸散步歸來之后，逸晨先生和高雄之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逸晨先生：“實話，這么多年了，你們之間，始終若即若離。我問過你們，你們各自都矢口否認彼此之間是有感情的。但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感覺到，你們之間也絕非沒有感情存在。”
逸晨先生：“你也已經(jīng)過了嬉皮笑臉、游戲人生的年紀了。捫心自問，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和她生活在一起嗎？”
高雄：“怎么沒想過。我見她的第一面就想啊，可惜，她始終看不上我。我始終不是她的第一選擇，第二也不是，第三也不是。她寧可嫁給一個會對她要打斷她胳膊的混蛋，也不肯選擇我。”
逸晨先生：“誰讓你搶先就結(jié)了婚呢。”
高雄：“難道我應該坐以待斃，等著她無情地把我丟棄于單身嗎？”
他：“我損失了戀情，難道還要損失掉尊嚴么？”
逸晨先生：“你總是這樣玩世不恭，她如何能確認你的誠意啊？”
高雄：“實話實，我也不一定非要娶了她不可。從到大，我們之間太熟悉了。熟悉到，無法產(chǎn)生曾有片刻，不在一起的感覺。娶不娶的，都是形式罷了。”
逸晨先生看著高雄。
高雄問：“干嘛這樣瞪著我？”
逸晨先生：“你要對自己誠實。”
高雄：“好吧。——我剛剛的，是她的標準答復。如果一書，你早已經(jīng)知道所有的情節(jié)會如何發(fā)展，早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將會是怎樣，你還會去翻動它嗎？”
逸晨先生：“也許試試，會有不同于預想的事情發(fā)生呢？”
高雄：“不。我不想再去觸動她刻意覆藏的地方。我不想擾亂她。——做平行的河流，殊途同歸地流向大海，不也很好？”
后來，逸晨先生向我轉(zhuǎn)述了當天他們的這段對話。他始終是想要成我們的。
逸晨先生：“那天，高雄，他不想觸動，你刻意覆藏的地方。他不想擾亂你。他，做平行的河流，殊途同歸，也挺好。”
聽了逸晨先生的話，我：“他，真是，太，了解，我，了。”
（四）
從巴黎看書展回來，我們?nèi)〉琅_灣回來。
那段時間，臺灣民在熱議一部很轟動的當?shù)仉娪埃凶觥逗＝瞧咛枴贰Ｅ_灣的同行們都熱情洋溢地推薦我們一定要看。
于是，我們?nèi)嗽诘竭_臺北的晚上，就特地在上一起看了一遍這個片子。
片子開映不到分鐘，高雄就開始打哈欠，他一聲又一聲地打哈欠，搞得我和逸晨先生都沒有心情看下去了。
逸晨先生忍不住按下了暫停鍵，建議高雄去他自己的房間睡覺算了。
高雄站了起來，：“真搞不懂你們，也搞不懂臺灣人，這么沉悶的片子有什么可看的。”
他：“我特別看不慣片子開頭范逸臣演的那個子，挺好的吉他，這么用力地砸。混得不好應該使勁揍自己一頓，大男人的，干嘛拿一把吉他出氣。虛弱，無聊。”
我：“你先看完了再來評論好不好？”
高雄：“不用看完我也知道它的什么。臺灣人對日就是有個妾婦心態(tài)，覺得自己被棄多年，總算在日的懷抱里找到了安感，對此戀戀不舍。希望再找個強者來保護自己，免受對岸的脅迫。不是嗎？”
我和逸晨先生互相看看。
逸晨先生是日人。
我：“高雄哥！”
高雄醒悟，他對逸晨先生：“對不起。你漢學太淵博了，中國化得出神入化，春夢無痕，我，有時候會忘記你并非中國人。”
他：“我不是針對你的。”
逸晨先生笑笑：“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可能針對我。好了，不喜歡看就去睡覺吧。”
高雄：“沒辦法，天生土匪，做了不文藝中年。”
（五）
高雄去睡覺之后，我和逸晨先生認真地把片子看完了。
逸晨先生問我：“好看嗎？”
我頭。
我：“臺詞寫得很美。”
逸晨先生：“是的。跨兩端的彩虹。像你這樣的天使，該有翅膀和名字。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我不是拋棄你，我是舍不得你。”
他問我：“除了臺詞，還看到什么？”
我：“屏幕。我看到了屏幕。無論多美的電影，無論怎樣動人的生離死別，都只是影子而已。在影子下面，始終都是不動的屏幕。”
我：“沒有政治，沒有悲情，沒有歷史，沒有愛與思念。只有屏幕。”
逸晨先生笑了笑，：“你不僅破壞能力很驚人，解構(gòu)能力，也同樣驚人。”
我：“是還原能力。還原而已。讓事物歸回它的源。”
（六）
逸晨先生：“有種幻覺，是身為創(chuàng)作者，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克服的。”
我：“什么幻覺？”
逸晨先生：“其實，沒有人愛上過你的作品。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我：“我們看這部電影，也同樣是在各取所需吧。”
我：“同理，男女之愛，通常也是如此。并沒有人愛上過我們，聲稱愛我們的人，也不過是各取所需，不過是因為我們身上的某些元素，滿足了他們的某種生理或者心理需求，如此而已。”
逸晨先生：“作品被誤讀誤解乃是常態(tài)。愛情也多半是因為誤會而生。”
他：“我得這么直接，希望沒有破壞你的心情。面對鉛字太久，我早已不大懂得浪漫這回事情。”
我笑了笑，我：“有什么關(guān)系。您得很對。身為寫作者的宿命，就是任其作品橫陳于世，任人仁者見仁，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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