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年你的生日和去世的日子，對我來，都是度日如年。rg

    但這種度日如年，都無法對人言。

    有一年，你的生日那天，我心情特別低落。

    下班之后，我實在是不想回到那個空空蕩蕩的寓所，但也不想和什么人在一起。于是，我就電話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在城市里開始繞著一圈又一圈。

    我只是想不停地運動，我并不想具體前往何處。

    我渴望不停地離開，離開，離開，離開，離開。僅僅離開，沒有歸宿。

    一路上，CD機里播放著我們曾經一起聽過的老樂曲。我聽著它反復地播放，看著雨點在擋風玻璃上不停地滑落。路燈一盞一盞地消失在身后。

    “你想好了到底要去哪里嗎？”身材高大的出租車司機問。

    我：“沒有。你沿著燈光明亮的地方開吧。”

    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反復經過。”

    出租車司機看著我：“像你這樣的乘客，我以前也遇到過。”

    然后，我們就交談了起來。

    我們交談的時候，那首音樂一直陪伴著我。窗外的雨點也陪伴著我。

    （二）

    出租車司機：“半年前我也載過這樣的一個女乘客。”

    他：“她也沒有什么地方真的想去。她也只是想坐車兜兜風。她拿出一疊錢遞給我。她，你隨便開吧，把這些錢都花完再。”

    他：“她這樣做，真的是很冒險的。也許會招引別人產生謀財害命之想。想來她沒怎么坐過出租車。幸好，她遇到的是我。我接過錢，勸她以后不要這樣做，告訴她這樣做的危險性，然后，我就帶著她走你現在走的線路。”

    他：“其實，我是很理解你們的。也許別的司機要覺得你們行為奇怪，但我能夠理解你們為什么這樣做。”

    他：“人有時候想事情的時候，就需要這樣兜兜風。速度有時候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他：“當你跑得比煩惱快的時候，它就會被拋在腦后。”

    他：“這也就是我為什么現在開出租的原因。我就喜歡這樣永遠生活在速度中。”

    （三）

    出租車司機：“其實，我原來不是做這行的。我是一直走下坡路才會做上這行。”

    他：“現在的世界太殘酷，身為男人真是沒法活。”

    他：“我以前是從農村出身的。我在甘肅當了8年兵。生活過得很艱苦。復員后，我找了很多關系，最后進了法院系統。”

    他：“那時候每個月能拿3塊錢，這就算收入很不錯了。我單身一人，沒牽沒掛，所以一點錢都花在消遣上了。我每天夜里都玩到很晚，所以上班精神一直不能振作。后來，有一天，法院的領導終于對我，你白天這樣萎靡困頓，不能適應法院的工作。他讓我做一個選擇，他要么你白天精神振作，要么你就另謀高就。”

    他：“我那時候還年輕，受不得一點限制，也受不得一點羞辱。于是我就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我連停薪留職也沒有辦，就這么拍拍屁股走掉了。”

    他：“我離開的時候，部財產只有1萬塊，我就把它用來開了一個舞廳。我找了一個裝修公司幫我裝修，當時他們告訴我5萬塊就可以搞得不錯。結果搞完一結帳，竟然要了我15萬6。”

    “我欠了一屁股的帳，只好去銀行貸款了。”

    “第一年我就賺了4萬，還掉各方面的債務，支付各種開支后，還在銀行存了萬。”

    “那年冬天我就請原來法院的領導來吃飯。他吃完之后拍著我的肩膀，看不出，伙子，你還不錯。”

    “后來我又開了一個飯店，我還開了一個茶餐廳，我又在另外的城區開了一個飯店。我就這樣一直發達了起來，直到我在南虧掉了一切。”

    “當我發達起來之后，就有個原來軍隊里的朋友來找我。他你這樣賺錢太慢了，告訴你一條快捷的路。從此以后我就跟著他干上了走私，我把所有的正經產業都賣給別人了。”

    他：“走私實在是很賺錢，轉眼一過我就成了千萬富翁。香港回歸那年，各方面查得很緊。我在一次運貨的時候，在路上被卡了五次。我逃過了前面的四次，但最后一次被捉到了。就那一筆，我就虧掉了一千萬。”

    “我被抓到，被訊問，但我什么也沒。我一個人把什么事都給扛了，一個朋友也沒有出賣。然后我就變成了一個刑事犯了。”

    到這里，他回頭看了看后視鏡。

    他：“你別緊張。我現在不再是罪犯了，也不想再回到監獄。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給你我的故事。也許，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你還從未有過體驗。”

    他：“我在監獄里度過了我的青春。這時，我知道自己有個非常好的老婆。”

    “我的老婆是在我開舞廳的時候和我認識的。她長得不漂亮，但是很溫柔。嫁給我的時候，她只了一句話：我不圖你的別的什么，我就圖你這個人能守著我。”

    “我在監獄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外面守著我。她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我，但她一直都守著我。”

    “我刑滿釋放回家的那一天，她去監獄接了我。我回來以后，倒頭就睡了整整十二天。我那時候的心情非常可怕。我不能接受從千萬富翁一下子重新變成了窮光蛋。我也不能接受從年輕力盛一下子變成了中年禿頭。我當時心里真是能殺了自己，我也很想殺了別人。”

    “這時候，還是我老婆救了我。我老婆天天守在我的旁邊，反復地開導我。她錢丟了有什么關系，青春丟了有什么關系，你還在這里。她我愛的男人你還在這里，你還四肢健，你還頭腦清醒，你還無病無痛。她，所以我們的幸福也就還在這里，她我們的幸福其實沒丟。”

    “她，我會一直和你同甘共苦。她，你就是我的這一生最看重的東西我不管世界給你貼上什么標簽。”

    “她每天都做好吃的東西給我吃。她每天都看著我把它們吃掉。她，我什么事情都不管，我只要看著你把它們都吃完。她，因為你只要吃完它們，你就可以活著。她，只要你還活著，我的心就滿足了。”

    “我老婆就是這樣救活了我。”

    他：“后來，那些沒有被我出賣的朋友聽我出來了，就給了我萬安家費。我用這萬買了這輛出租車，辦了手續，當上了出租車司機。”

    “我每天就開著這輛車在城市里跑啊跑，漸漸地就把過去的煩惱都跑丟在身后。所以我是很能理解你的。”

    他：“你這樣兜啊兜的，慢慢地，也能把你的煩惱都拋在身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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