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得良看看院內那片空曠的草坪,道:“不如我陪大人到外面走走?”
可能是有些話不方便當著勞工的面講,徐茂先理解他的想法,于是兩人出了工棚,一路走一路。
“如果官窯要進行合并的話,我希望府里能出面,對這次人選做公平公正的選撥。
現在有些人,只顧自己享樂,根不管勞工的生死。去年一個老師傅受了火傷,人家的醫藥費也報上來了,可到現在一分也沒拿到,人在上個月也沒了。
而他們這些管事的給自己駕好車,吃喝玩樂的銀子卻拿得出來。每年所謂的孝敬錢,是幾萬兩白銀之多!”
“幾萬啊,對于我們這些勞苦大眾,那是一個天文數字。勞工一年都賺不到幾兩銀,有時還不能按時發,甚至克扣。”
徐茂先聽了這些話,看到柳得良痛心疾首的樣子,應該不是在裝模作樣。而且自己這次突然到訪,看到的應該是最真實的一面。于是他安慰道:“蔣碧菡是你外甥女吧?她有次跟我提了這事。”
“碧菡那孩子都跟你了?”柳得良很意外,然后又靦腆地承認。“其實我也有這個念想,把官窯盤活。想想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入行,那時的宜陽府官窯是名滿荊州,現在幾乎成了沒人稀罕的爛桃子。”
“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成書面的文案,交到衙門里來。我們將會對你們這些材料進行商議,然后在你們這些人中間,選一下合適的擔任合并之后的總窯頭。”
兩人邊走邊。“現在的冶煉也好,泥瓦也好,光靠合并還是不夠的,還得引進商賈合作。除此之外,還是你的那句話,關鍵還得看保守觀念過重。
更重要的一點,做為一個窯頭,該如何帶著官窯走出現在的困境?在勞工方面,肯定是勞力泛濫,那么這些勞力將采取什么方式處理,存留?既然是提倡新政改革,那便能者多勞,能者多得,實行提成制度。”
徐茂先又出一個,讓大明朝人感到新奇的法。
“所以在勞工的錄用方面,也要有個具體的細則。還有,現在的冶煉,已經不能再靠自力更生了,必須尋求合作。
如果靠你們自己琢磨花樣,這個環節用時過長,必須靠與其他商家合謀,可以選擇給人家打下手,先養活勞工,再慢慢尋求發展。現在的沿海冶煉花樣很多,連馬腳鐵都能繡花,所以很多東西是可以借鑒來的。”
徐茂先這些話的時候,柳得良都暗暗記下了。
而且聽心驚,這些理論,這些想法,有很多是自己沒能想到的,自己只想到如何盤活官窯,卻沒想到如何借勢。
如果真的一味靠天吃飯,壓力真的太大,與別的商家合作,給他們做配工,倒是一條快捷方式。
他聽著聽,怎么感覺到徐茂先這次,絕不是來暗訪這么簡單,像是特意來指點自己似的。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根不會去想那些方面的辦法。
當初柳得良之所以想攬下官窯,只是看到那些貪婪的人太多,不想官窯合并之后,又落到他們手里,把朝廷的財產揮霍一空,再次面臨倒閉的邊緣。
到底還是府里的大人,具有高瞻遠矚的眼光,柳得良在心里暗暗佩服起來。
兩人足足聊了近一個時辰,開始是柳得良把自己的想法向徐茂先做了明,然后又是徐茂先,把其中不足的地方給他點撥點撥了一番。
柳得良如茅塞頓開一般,恍然大悟。徐茂先臨走的時候不經意地提了句。“柳窯頭以前是哪里人?”
“柳城縣!是您去過的那個柳城縣。不過都搬來府城十幾年了。”
果然是柳城縣人?看來自己一點都沒找錯!
徐茂先又漫不經心地問起。“你家兄妹幾人?”
“我和我姐倆人。”到姐姐,柳得良一臉黯然。“我姐孤苦零仃一個人,從把碧菡拉扯大,她到現在一直沒有改嫁。有時真為她不值,好在碧菡這孩子有出息,總算給她掙了臉面。”
“你家姐在哪?方便我與她見一面嗎?”徐茂先聽覺得,柳得良姐姐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由提了這個有些冒失的要求。
柳得良搖了搖頭。“這段時間她出去串門了,暫時不在宜陽府內。”
看來柳得良很不希望別人見到這個姐姐,徐茂先也不好再追問。事情總算有了點眉目,還是再等等吧,急于求成未必是件好事。
于是,他沒有拿畫像出來給柳得良辯認。與柳得良告辭后,徐茂先駕著自己的馬車,從冶煉官窯出來。
與冶煉官窯不同的是,泥瓦官窯的大門口正人滿為患,很多沒事做的勞工,都在這里擺地攤,賣各式各樣的玩藝賺錢,或是接私活來養家糊口。路面來不寬,再被這些人占去些許,所剩的空間不夠大了。
徐茂先讓馬夫駕車路過的時候,一輛鍍著金邊的四輪馬車從對面過來。
路面不寬,徐茂先的車已經到了官窯門口,對方卻不肯讓路,停在那里馬夫出言喝退,示意要徐茂先退回去,讓他的馬車先行通過。
狹路相逢,自然是剛到路口的馬車避讓,徐茂先已經進入路口,且快要通過狹窄路面如何退回去?
可對方很固執,馬夫叫了幾聲粗口,見徐茂先不退回去,下車打開車門,請出車里的人出面解決。
看得出對方是個不到四十,很有派頭的員外,揮舞的手腕處戴著一個金燦燦的鏈子。由于隔得不是太遠,徐茂先一眼看到對方最明顯的標志,這人腰桿子真是粗,沒見過這么粗胖的人。
“你這廝沒長眼?快把你這破車讓開。”
徐茂先沒鳥他,催著馬夫前行,他坐在車里點了鍋煙袋。他想看看對方是何方神圣,這么人模狗樣,財大氣粗的。
因為這種四輪馬車,在府里也沒幾輛,除了佟知府和段文遠坐的是四輪雙馬之外,還有一輛是自己府丞衙門的,平日辦私事從不使用,而整個宜陽府也才只有三輛,對方這輛車顯然是新打造出來的。
宜陽府有頭有臉的人自己都見過,記憶中沒這號人。
“娘的,你是找死是吧!”對方見徐茂先沒有動,馬夫也氣沖沖地跑過來,在車門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娘的,激怒老子別掀了你這破車。”
徐茂先沒理他,只是站在前面的那位發福中年人看了看,那人有點面熟,忽然想起一個人,好像是泥瓦窯的總窯頭,周發白。
這個周發白還真的發了不少橫財,連個駕車的馬夫都這么囂張,不簡單啊。
上半年開的還是雙輪單馬的廂,現在居然做起了官家大車,看來柳得良的話一點都不假,這也是徐茂先存心攔車的原因。
周發白一臉不悅,對方好像是存心找茬,一個坐破馬車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他也不放在心上。于是有些不耐煩地朝這邊走過來。“你這人是怎么會是?快把車給我退回去,聽見沒有!”
看看周發白走近了,徐茂先也掀開車簾,朝周發白不冷不熱地道:“到底叫誰把車子退回去啊?”
“當然是你這雜碎,難道還是老子不成?”周發白拍了把車門,怒視著這個不識相的家伙,當他看清楚車里坐的竟然是徐茂先后,他突然嘴巴合不上了。
“徐、徐大人!”(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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