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府令回了塘平府，一些拍馬屁的人開始登門了，當然大部分都是衙門口那些司吏和雜役，也許他們期望能從新來的府令這里得到一些好處。

    也有一些頭頭腦腦，比如經常向府令呈報的官員，紛紛在初十之前，千方百計尋問到了府令的住處。

    對于這些人，他們帶來什么，徐茂先讓他們帶回去什么，而且外帶送上一包煙絲，煙都是湖廣有名的上等貨色，十兩左右一包的那種。

    戶部郎中王慶豐帶著夫人來串門，提了大堆的東西，還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送禮在官場中最為常見了，春節這個時期，給人提供的是這么一個機會。大多數圈子里的人，都有跑官的習慣，而王慶豐卻是來感謝徐茂先的。

    對于王慶豐這個人，徐茂先還是比較滿意，至少他能夠知恩圖報。

    內務學士文宇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是在初八的晚上，他趕到了徐茂先租住的宅院。敲開門后，看到徐茂先竟然住在這種臨時租住的院子里，臉上一陣尷尬。

    這是做下屬的不對啊！怎么讓堂堂府令大人，住在自己租的院子里呢？文宇幾乎是抹著汗水向徐茂先請示，府里還有幾套空置的新宅院，問徐茂先是不是搬過去住。

    那幾套宅院都是專門為府里大人留的，當初徐茂先來的時候，被暫時安排在禮部客棧，因為徐茂先感覺到那里的耳目眾多，干脆搬了出來。

    如果自己住進別人安排好的住處，那不是又落入了人家的視線里？徐茂先淡淡地道：“不用了，這事以后再吧！我住這里挺好的。”

    他是嫌搬來搬進麻煩，文宇還道他生氣了，待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徐茂先來塘平府有近三個月了，尤其是上一次年終堂議上，把大家狠狠敲了一記重錘，他們這些大多數人便留上了心。

    知道這個年輕的府令不是軟柿子，也不是讓人隨便捏的。

    文宇待在這里，便覺得有一種窒息的壓抑感，喝了杯茶后，匆匆告辭了。

    徐茂先剛關上門，正準備熄燈休息。還沒走回屋內，又有人來敲門。徐茂先從門縫里看了一下，是王麟。

    王麟身后還跟著一人，正是被徐茂先調到吉延縣當知縣的方世杰。

    看到王麟和方世杰在一起，他知道兩人的來意。進門之后，王麟不待徐茂先招呼，自己主動地去倒茶。

    兩人都提了些東西，煙絲和名酒，里面還有個紅包。

    徐茂先看了眼他們放在門邊的禮品，便嚴肅地了句。“你們這是干嘛？什么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

    方世杰不知道徐茂先的性格，也沒有回話，王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來應該前天來給您拜年的，由于一些事情擔擱了，所以遲了幾天。”

    “東西是方知縣買的，我都跟他了，徐大人不許人家提東西。人到意思到了，可方知縣執意在感謝你的提攜，所以隨便買了些禮品。”

    王麟將茶端過來，每人倒了一杯。

    徐茂先對方世杰道：“等下走的時候把東西提回去。”

    方世杰不話，看著王麟。王麟道：“徐大人，方知縣想跟你反應一下吉延縣的情況。”

    “嗯，吧，我聽聽。”徐茂先扔了煙絲過去，王麟立刻幫他點上了火。

    方世杰是個三十多歲的人了，跟他夫人付玉珍比，顯得沒那么圓滑。人倒是長得眉清目秀，但處理公務的能力，不是光靠長得好看行的。

    徐茂先對他并不了解，關于方世杰這個人，他只是聽了王麟的介紹。

    方世杰在徐茂先面前，顯然有些拘束。

    他喝了口茶，理整了一下頭緒，開了，吉延縣比較混亂，很多官吏都喜歡向下面索拿卡要。不論辦個什么事情，老百姓不送點東西，這事別想辦成。

    很多官吏每次下鄉，從來都不空手而回，連人家的老母雞也要逮兩只的那種。縣典獄也是這樣，去報官不拿出點孝敬錢，案子是破不了。

    戶部搞稅收更離譜了，有銀子的交罰款，想怎么做買賣都行。沒銀子的拆店鋪，甚至把人家的祖墳也刨了。

    一旦碰上府里撥下來的款項之類的，他們隨便立個名目，這筆錢大家分了。

    上次撥下去的那筆建房款子，也查了，年前的時候他們先截下一大半，用于發放官吏年俸，和過年的孝敬。

    塘平府并不太窮，去年府里撥下去修官道的錢，只有兩成真正投放到了路面上，剩下的他們造了兩座皇宮似的衙門。

    隨便一個縣官吏，一年的收入比我在府里還高幾倍，有的甚至十幾倍。

    方世杰看這些地方，不好好整頓是不行了。所以他今天讓王麟帶自己來，是想跟大人呈報一下，如何整頓吉延縣那種不良的風氣。

    方世杰的話完了，徐茂先臉上表現得很平靜。既然這種*之風由來已久，方世杰要從根上改變，只怕有些困難。

    吉延縣的例子，與自己初到柳城縣有那么點類似，徐茂先沉思了好一會，將煙灰扣了幾下，沉聲道：“這樣吧！你多加注意抓幾個典型，殺雞儆猴。這種人不下狠手，只怕是不當回事。拿到證據了，直接送督查司。到時我再派人下去審查一下，面整頓這股歪風邪氣。”

    得到府令的支持，方世杰有種躍躍欲試的心里，他琢磨著，如果自己在吉延縣搞好了，干幾年調回到府里弄個郎中當當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怕腰板不硬，老婆才會出那種事。

    想到付玉珍每天晚上出去，半夜回來，方世杰心里一陣鉆心地痛。在衙門口里付玉珍也算是長得標標致致的女人，前幾年沒什么風浪，自從賀毅林來了之后，付玉珍混得風生水起，從一個雜役女官升到了內務府員外郎。

    剛開始的時候，方世杰很興奮，逢人自己老婆能力好，人又長得漂亮。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紙里包不住火，付玉珍與賀毅林的事，還是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方世杰得到這個消息，開始怎么也不肯相信，至少一年前，他親眼看到付玉珍和賀毅林進了客棧的房間。從那以后，他整個人變了。

    賀毅林是塘平府知府，自己一個雜役肯定是斗不過他，王麟突然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方世杰來已死的心又活了過來。

    他決定了，跟著這個新來的府令，好好混出個人樣來。(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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