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看著氣勢洶洶的文官們，沉默了。

    這是第一次，群臣集體面對面地挑戰(zhàn)朱由檢，攻擊朱由檢作為天子的權(quán)威。自從朱由檢扳倒魏忠賢獲得滿朝文武的廣泛贊譽(yù)之后，朱由檢還是第一次，受到文官這樣**裸地集體攻擊。

    這些文官都不是人物，若是集體難，不定能調(diào)動十幾萬兵馬。他們在京城的影響力，也足以調(diào)動京城的輿論。往最可怕的地方，他們可以在京城里激起一場民變。

    但是這些手握重權(quán)的文官們，卻一點(diǎn)不考慮大明的江山社稷，不考慮國難當(dāng)頭的同仇敵愾。難道我朱家的江山，就只有我朱由檢一個人愛惜嗎？

    朱由檢冷冷地看著炸鍋的文官，心里漸漸泛出一股怒火。

    他從御座上站了起來，淡淡道：“朕累了”

    但他的話還沒完，就看到兩個官員跳了出來，不讓他走。

    “臣有奏！”

    “臣周延儒有事奏！”

    “退朝！”

    朱由檢一甩龍袍，在群臣的瞠視中走出了皇極殿，往乾清宮走去。

    百余文臣見狀，對視了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些怒色。

    從皇極殿退回來，朱由檢回到了乾清宮的書房，默默地叫來了宮女，換上了一身常服。

    王承恩剛才在皇極殿見識了群臣對天子的圍攻，也看到了天子的決然離場。此時他見天子臉上表情這么平靜，知道天子此時已經(jīng)是怒極。

    天子心機(jī)頗深，平日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是嗔怒，臉上往往是平靜。

    王承恩鞠躬守在天子身邊，大氣不敢出一聲。

    朱由檢坐在書桌前，淡淡問道：“派往天津的宣旨太監(jiān)，已經(jīng)出了嗎？”

    王承恩答道：“皇爺，宣旨太監(jiān)昨天已經(jīng)出，想來明天一早，李植就能知道圣上派錦衣衛(wèi)的事情了。”

    朱由檢又問道：“讓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點(diǎn)選出一千錦衣衛(wèi)準(zhǔn)備入山東，他點(diǎn)選了嗎？”

    “皇爺，點(diǎn)選昨日已經(jīng)完成，錦衣衛(wèi)們都收拾好行李，隨時可以去山東了�！�

    朱由檢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手指在御案上緩緩地敲打著，似乎是在想著什么。

    就這樣，朱由檢敲打著桌面，一聲不地想了一個時辰。直到乾清宮外面，突然傳來一片喝罵聲�；鹿俚慕袉韭暡粩鄠鱽怼�

    “拿下這個反賊！”

    “抓住他的棍子！”

    朱由檢眉頭一皺，喝道：“誰人在外面喧囂？”

    王承恩也怔了一怔，趕緊跑出了乾清宮，去看外面生了什么。等他跑回來時候，他已經(jīng)是驚得滿頭大汗，話都有些打顫。他匍匐在地喊道：“皇皇爺，外面的宦官摁住了一個手拿木棍沖進(jìn)宮里的反賊！”

    朱由檢聽到這話臉上一白，身上忍不住嚇得一顫。他臉上白了又紅，緩緩道：“押進(jìn)來！”

    許久，一個身體瘦弱，披頭散的中年男人被押了進(jìn)來，跪在了朱由檢面前。

    一根細(xì)細(xì)的木棍被宦官放在一邊，大概就是這個反賊的武器。

    朱由檢打量了這個反賊許久，喝道：“誰人派你來的？”

    那個反賊抬頭看了看朱由檢，嗚嗚啊啊地叫嚷起來，卻沒有一個字能讓人聽懂。

    王承恩走到朱由檢身邊，咬牙道：“圣上，這是個不識字的啞巴！估計什么也審不出來。”

    聽到這話，朱由檢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紫禁城重重宮禁，絕不許尋常人等進(jìn)入，而此時居然有人手持木棍沖了進(jìn)來。這要收買幾重宮衛(wèi)才能沖到乾清宮？那些守門的京營士兵，那些站崗的“大漢將軍”，都成了擺設(shè)？哪一個人，有這么大的能量收買這么多人員？

    朱由檢剛在朝堂上拂逆了文官的集體意志，紫禁城里就來了這么一出。朱由檢猜測，這十有**是外朝的文官集體所為。這是文官們在警告自己，不許自己再幫助李植對抗天下士紳。

    朱由檢吸了一口，閉上了眼睛。

    上一次讓朱由檢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的，還是控制著大內(nèi)的魏忠賢。

    朱由檢已經(jīng)當(dāng)了十四年天子了，已經(jīng)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了。

    這十四年來，大明朝屋漏偏逢天下雨，災(zāi)荒遍地兵事四起。不管是中原的流賊，還是遼東的建奴，都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腐蝕著大明的根基。每次想起那些被流賊攜裹的百姓，想起那些淪為韃子包衣奴的漢民，朱由檢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這巍巍大明，朱由檢不想亡在自己手上。

    朱由檢夜以繼日地批閱奏章，勞碌國事，就是想再興這個皇朝。讓這個走得步履蹣跚的大明，從兵荒馬亂的困境中走出去。每次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朱由檢都要問自己，自己的種種決定做對了嗎，做夠了嗎。

    然而撐住大明這顫巍巍身軀的，不是朱由檢，是李植。

    韃子蹂躪京畿，流賊荼毒中原，在百官列將束手無措的時候，是李植站了出來，打退了流賊，挫敗了韃子，把差點(diǎn)掉入懸崖的大明還到了朱由檢手上。

    雖然朱由檢無數(shù)次惱怒于李植的跋扈，惱怒于李植的驕縱，但等朱由檢冷靜下來了，他還是明白：如今的大明已經(jīng)離不開李植。李植是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中流砥柱，豪不為過。

    這一次錦州大戰(zhàn)，事關(guān)大明國運(yùn)，不容有失。派錦衣衛(wèi)給李植的“報紙”護(hù)駕算什么？即便是親自去天津求李植，朱由檢也要把李植的虎賁師求上戰(zhàn)場。

    這些文臣，朱由檢這些年看在眼里，對他們是來失望。

    他們想要什么？他們不就是想從搖搖欲墜的大明身上，吸取更多的銀子出來嗎？這些文官不但貪污受賄，不但從各級將領(lǐng)身上接受賄賂，還要掩護(hù)各地商賈不納商稅，掩護(hù)多產(chǎn)的士紳不納田賦，把那些斗升民逼得投賊造反。

    這些文官們也不考慮考慮，如果大明亡了，他們會有好日子過嗎？

    韃子入關(guān)，會不收他們的田賦？流賊若是得了天下，會不把他們的家抄了？

    朱由檢想著想著，突然憤怒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把這啞巴推下去斬了，誅其三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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