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匾藏書！”陳長青猛地一拍腦袋，大聲叫道，“老夫怎么忘了還有這件事，各位長老，隨我去觀音殿。”斜瞥了一眼孫方簡，顯然，此時陳長青已經(jīng)完不信任他了。

    李風(fēng)云不解，悄悄地問公孫無憂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孫無憂笑道：“這是五行宗指定下一任掌門的傳統(tǒng)法子。在原的五行宗，上一任掌門人一般不會直接指定某一位弟子或者師兄弟為掌門，而是會將此人的名字寫下來，裝在盒子中，用特殊的封印封好，放在五行宗總舵的大匾之后。

    現(xiàn)任掌門人無力再擔(dān)任掌門或者因故去世后，大長老會去金匾后取出那個盒子，由眾長老檢查過封印后，當(dāng)眾打開盒子，宣布新的一任掌門。”

    李風(fēng)云明白過來，兩人著話來到了狼山寺觀音大殿。

    觀音大殿并不大，只有兩三丈方圓，中間也沒有觀世音大士的塑像，只有一副畫，畫著千手觀音的模樣。

    在畫的上放，掛著一只大匾，上書四個大字“普渡慈航”。

    這時，在場的長老，連同孫方簡都進道觀音大殿中，大殿中一時進來二十多人，略微顯得有些擁擠。

    “請大長老取出金匾后的錦盒。”幾名懂規(guī)矩的長老一齊對陳長青施禮道。

    孫方簡臉色暗沉，孫深意死后，他曾搜索過觀音大殿，以防止孫深意留下什么不利于他的證據(jù)。一些該銷毀的東西他都銷毀了，只可惜當(dāng)初他忽略了觀音大殿的牌匾。

    也難怪他，他并不知道狼山宗的來歷，自然不知道五行宗還有“金匾藏書”這么一回事。當(dāng)初他接掌掌門之位之時，由于一切都安排得完美無缺，沒有人提出懷疑。所以，那些知道此事的長老也不曾想起“金匾藏書”的傳統(tǒng)。

    畢竟幾十年過去了，若不是公孫無憂提起，幾乎所有人都把過去的那些事情忘得干干凈凈。

    陳長青點了點頭，吩咐人取來一只長梯，援梯而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果真從“普渡慈航”的牌匾之后取出一只木盒。

    那木盒顯然放到牌匾后有一段時間了，上面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

    陳長青檢驗過那木盒封口的封印，又依次交給周圍的長老驗看。

    一圈下來，眾人都沒有疑議，就連孫方簡也挑不出毛病。封印上有暗記，每個人都不同，別人仿造不來。

    木盒回到陳長青手中，陳長青又仔細地再檢查了一遍，防止有人偷換了木盒，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見一切完好，陳長青損毀封印，打開那木盒，只見那木盒中放著一塊黑幽幽的令牌，令牌下壓著一大疊紙張。

    陳長青瞳孔猛縮，取出那令牌。

    那令牌入手頗沉，似鐵非鐵，似石非石，敲擊有鐵石之音，悠然悅耳。令牌上密布著火焰細紋，正中鐫刻著兩個大字“白蓮”，背面則鐫刻著兩行字：“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xiàn)盛世舉”。一股滄桑古樸之意撲面而來，絕非是今人偽造。

    “圣蓮令，果然是圣蓮令。”陳長青嘆道。圣蓮令是白蓮圣火令，或者是五行令的另一種叫法。

    他知道孫深意手上有圣蓮令，卻不知孫深意將它藏在哪里，五十多年過去了，他連圣蓮令這回事都已經(jīng)忘了。

    看到這枚圣蓮令，數(shù)十年前的舊事一一浮現(xiàn)在陳長青眼前，輕嘆了一聲，陳長青將圣蓮令放回到木盒之中，又將那一疊紙取了出來。

    那疊紙張大半已經(jīng)發(fā)黃，上面記載了狼山宗的來歷，已經(jīng)孫深意對當(dāng)年白蓮教所作所為的懺悔。想必是孫深意擔(dān)心她萬一身隕在江湖，這段故事無人知道，才特意寫下來藏在木盒之中。

    那文中最后寫道：“余原是想將圣蓮令毀去，或者拋之黃河大海之中，讓它永不再現(xiàn)人世，但終究不忍。水能覆舟，亦可載舟，唯一心之所用而已。況且相傳圣蓮令中藏有白蓮教千百年來的傳承，白蓮或者有罪，但傳承無過，余亦不能讓其毀于余手。希望后人妥善用之。”

    陳長青嘆息了一聲，又翻出一張白紙，紙張很新，在一疊發(fā)黃的紙張中十分顯眼。紙上只寫了幾行字：“二弟子孫行友忠貞淳厚，余如有意外，狼山宗掌門之位傳于孫行友。孫深意字。”上面蓋有掌門的印鑒。

    陳長青神色大變，仔細辨認了一下，果然是孫深意的筆跡，印鑒也真的。

    斜眼看了一下孫方簡，陳長青緩緩將那張紙上的話念了出來。

    “不可能！”孫方簡大聲道，“這是假的，這都是公孫無憂偽造出來騙大家的。大家不可相信。”

    陳長青冷哼了一聲，將那張寫有孫深意遺命的紙張交給周圍幾位長老驗看，并聲明，任何人意圖損毀，等同叛門。

    “是真的！”所有的長老一致認定，即便孫方簡的那幾位心腹親信也無言以駁。

    “孫方簡，你還有什么話？”陳長青逼視著孫方簡。

    “這，就算這木盒中的東西都是真的，也不代表師父并沒有傳位給我。傳位給我的遺命，各位長老同樣都驗證過，雖是紫鵑代錄，但也有師父的簽名，蓋有師父掌門印鑒，并按有師父指紋。或許，師父在臨終之前改變了主意，臨時決定將掌門之位傳給我。”孫方簡狡辯道。

    陳長青不理孫方簡，又從木盒中取出幾封書信，喝道：“孫方簡，這幾封書信，信封上的筆跡的確是你的筆跡，哼哼，上呈耶律大將軍，孫方簡，需要老夫把信中的內(nèi)容讀出來么？”

    “讀，當(dāng)然要讀，我要看看，他們究竟是怎樣構(gòu)陷于我的。”孫方簡大聲叫道，神色激動。

    陳長青輕嘆一聲，從其中一封書信中抽出幾張信紙，草草掃了兩眼，開是朗讀：“……十八日，定州將有糧餉兩萬擔(dān)入城，護衛(wèi)不過百名定州兵丁，將軍可斟酌……”

    剛讀到這里，忽然人影一閃，只見孫方簡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只匕首，趁著眾人不注意縱身向陳長青襲擊過來。顯然，他想挾持大長老陳長青，逃出狼山堡。

    陳長青在狼山宗威望雖高，資歷也老，但是武功卻是不如孫方簡，孫方簡實力達到二流頂尖，只差一步便可踏入一流宗師境界，在如今的狼山宗武功實力算是高的，突然發(fā)難，他倒是有七成把握能夠拿住陳長青。

    當(dāng)然，前提是李風(fēng)云、公孫無憂不出手相助陳長青。

    可是，李風(fēng)云又豈是那么守規(guī)矩之人？他早料到孫方簡絕不會坐以待斃，時時都戒備著，孫方簡一動，他也動了，只見烏光一閃，孫方簡一聲慘叫，一條右臂被李風(fēng)云用宵練寶刀一刀給斬落下來。

    沒有殺孫方簡，只因李風(fēng)云還不想擔(dān)起這個惡名。

    孫方簡身受重傷，無力再進攻。

    強忍著疼痛，孫方簡遙指著李風(fēng)云喝道：“你，你你不守信用，你過，不干預(yù)我狼山宗的事。”

    李風(fēng)云一抖手中的宵練寶刀，將刀上殘留的血跡震散，收于刀囊之中，搖了搖手指，道：“孫方簡，你如今已經(jīng)不是狼山宗的掌門，你了不算，陳大長老了才算，他若我這一刀不合規(guī)矩，我李風(fēng)云愿意當(dāng)面向狼山宗請罪。”

    李風(fēng)云救了陳長青，陳長青又怎會不識好歹出這等話來？朝李風(fēng)云拱手表示謝意后，陳長青對肖元慶道：“肖長老，麻煩你立刻出去把新任掌門請來。”

    肖元慶知道事關(guān)重大，急忙出殿去找孫行友。

    又環(huán)視四周道：“沒有老夫的話，各位長老，都不得擅自出這觀音殿。李將軍，誰要敢輕舉妄動，還請出援手相助。”

    “好，好！”李風(fēng)云立刻答應(yīng)。

    陳長青沒有請公孫無憂相助，是因為他知道公孫無憂是軒轅臺的人，軒轅臺的規(guī)矩他豈會不知？公孫無憂這次來狼山宗揭穿孫方簡的真面目，也是打著要還書信的名義。所以，他干脆不讓公孫無憂為難。

    有李風(fēng)云坐鎮(zhèn)，孫方簡的那幾名心腹長老哪個敢亂動，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嘆了一口氣，陳長青解釋道：“各位長老，老夫這般做也是出于無奈，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傳揚出去，不然，我狼山宗將迎來滅頂之災(zāi)。

    非但如此，新掌門接任后，便會立刻發(fā)布封口令。

    狼山四老，麻煩你們速去安排，若無新掌門和老夫的手令，不許任何人出入狼山堡，否則，格殺勿論。如果有人已經(jīng)在此期間出了狼山堡，立刻追回，但凡有抵抗，殺無赦。”

    狼山四老答應(yīng)了一聲，立刻出殿去安排。

    孫方簡知道自己已經(jīng)完了，但仍舊不死心，鼓動道：“陳長老，各位長老，難道你們真的甘心在這山窩窩里窩一輩子嗎？現(xiàn)在就是一個機會。

    中原朝廷對白蓮教忌諱莫深，可是契丹人不在乎，只要我們聯(lián)手契丹人，未必沒有入主中原之日。總比時時活在別人的刀口下強。”

    李風(fēng)云哈哈大笑起來，揶揄道：“入主中原？原來你也想當(dāng)皇帝？”

    “有何不可？”孫方簡大聲叫道，“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石敬瑭那廝當(dāng)?shù)昧嘶实郏�我孫方簡為何不能？石家的天下得來又有多少光彩？難道我生來就該做人鷹犬，當(dāng)人的奴隸？我不服，我不服！”

    李風(fēng)云正色道：“你想要當(dāng)皇帝，當(dāng)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該忽悠著狼山宗的數(shù)千弟子為了你的野心，陪你去送死。

    如果你真這么做了，我李風(fēng)云還會佩服你，贊你是位英雄。

    可是，偏偏你找出種種借口，讓別人為你的榮華富貴，為你的狼子野心去送死，而且為此另黎民百姓涂炭，這是我李風(fēng)云不可容忍的。”

    孫方簡哈哈狂笑道：“胡些什么，從古至今，造反不都是這么干的嗎？有哪一個開國皇帝手上是干凈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我輸了，無論你怎么都可以。若是我真的成功了，誰我便是一位開國明君，千古一帝？

    至于黎民涂炭，那又算得了什么？婦人之仁，又成得了什么大事？大禮不辭讓，大行不顧細謹(jǐn)。（注1）連一個屠夫都知道的道理，李風(fēng)云，你會不懂？長痛不如短痛，為了一代盛世，百姓忍受點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注）

    人情見利而進，遭害而退。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注3）

    使用一些手段，讓百姓為我所用，又有何不對？

    忽悠，哈哈哈哈，可笑，歷代的江山不都是忽悠來的么？只是我孫方簡不走運，偏偏碰上你李風(fēng)云。”

    李風(fēng)云無言以對，孫方簡也許了許多謊話，不過這句話只怕是他肺腑之言。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李風(fēng)云想不明白，也不想跟孫方簡做這無謂的爭辯。

    注1：“大禮不辭讓，大行不顧細謹(jǐn)。”取自《史記?項羽紀(jì)》，是樊噲在鴻門宴上的話。原文節(jié)選如下：

    坐須臾，沛公起如廁，因招樊噲出。沛公已出，項王使都尉陳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樊噲曰：“大行不顧細謹(jǐn)，大禮不辭讓。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辭為？”

    相信這一段大家讀書時都學(xué)過，不做解釋。

    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取自《論語?泰伯篇》，有兩種斷句方法，意思絕然相反。

    其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對于老百姓，只需要讓他們按照我們的意志去做就行了，不需要讓他們懂得為什么要這樣做。

    其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老百姓同意，就可直接讓他們按照這個方法去做；不同意，就要服他們讓他們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筆者認為前者比較可信，后者太牽強，不取。

    注3：“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這句話商鞅過，曹操也過，《史記西門豹治鄴》中也出現(xiàn)過。

    “人情見利而進，遭害而退。”則是曹操的，見曹操所注釋的《孫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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