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到這里,丹丘生又凝神盯著李風云,道:“能說出‘人生而平等’這等話的人,若是因一時心情頹廢,被佛門拐走,其不是可惜得很,無趣得很?” 不知為何,聽了丹丘生這一席話,李風云頓覺心中煩悶消散了許多,揚眉道:“可惜無酒,不然當與先生浮一大白。” “何須要酒?好詩便是好酒!”丹丘生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衣衫飄飄,猶若神仙中人,朗聲詠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抑揚頓挫,激情亢奮,李風云聽得心情開朗,豪氣大發,拍手大笑道:“不錯,不錯,好一杯美酒!” 丹丘生亦大笑道:“大唐文采風流,我獨喜詩仙李白,連名字也是從他詩中來。既然主人如此好客,丹丘生再敬將軍一碗如何?” “又何不可?當用大碗!”李風云也站起身來。 “好!主人有令,敢不盡興?”丹丘生長嘯一聲,大袍一揮,寶劍飛出鞘外,隱隱有龍鳴之聲。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劍光濯濯,如一潭秋水,穿破長空。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人如龍形,踏風而起,如遺世仙人,風流瀟灑。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歌聲亢亮,一股英胸豪氣直貫天地。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劍光飛起,劍音綿長,如高山流水,曲徑幽林。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人影翻飛,李風云只覺得周圍似乎有十多位丹丘生在同時舞劍,破風之聲此起披伏,錯落有致,節奏分明,教人沉湎其中。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 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落葉紛紛,化作一條碧綠長龍,盤旋蜿蜒,整個天地似乎都與之形成共鳴,李風云有一種錯覺,就仿佛這丹丘生已經化成了這天地間的一股浩然之氣,駕馭著碧綠神龍,逍遙于山河只間。這天地便是丹丘生,丹丘生便是這天地,天地雖大,何處去不得?問心無愧,何事又做不得?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歌聲還縈繞于樹林之中,久久不見消散,碧綠神龍已經消隱,化作紛紛揚揚的樹葉,灑落在地上,只是余韻猶存,回味無窮。 劍光一閃,寶劍回到鞘中,丹丘生已經落下,拱手對李風云笑道:“將軍,這杯《俠客行》敬于將,還望將軍好自珍重,保持住一顆本心,丹丘生還想看一看將軍,如何才會引起那數千未有之大變革。這套《俠客行》劍法,乃是丹丘生融貫畢生所學,自創出的劍法,便送于將軍,未必比得上將軍的《風云斬》,但自信也有其獨到之處,相信對將軍的《風云斬》也有所裨益。” 說罷,大袍一揮,一本劍譜飛向李風云,轉身竟然揚長而去。 李風云心中一動,大聲喊道:“先生,舉步同行,豈不是會看得更清楚!” 丹丘生哈哈大笑,歌道:“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 五岳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 廬山秀出南斗傍,屏風九疊云錦張。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梁。 香爐瀑布遙相望,回崖沓嶂凌蒼蒼。 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 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為廬山謠,興因廬山發。 閑窺石鏡清我心,謝公行處蒼苔沒。 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 遙見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盧敖游太清。” 歌聲漸行漸遠,漸去無蹤。 李風云有些發呆,半天方才自言自語道:“此乃真風采,真風流也,可惜……” “可惜什么?你留不住丹丘生師叔的!”身后傳來公孫無憂的聲音,不知幾時,公孫無憂也來到了這樹林中。 李風云一驚,回過頭去,問道:“難道……” “不錯!”公孫無憂點了點頭,微笑道,“丹丘生師叔的確是軒轅臺的人,軒轅臺五大長老之一,不可能離開軒轅臺來幫我們。” 李風云悵然若失,道:“罷了,人各有志,終究難以勉強。”又心中一動,問道:“我知道軒轅臺有五大長老,決定了軒轅臺的走向。醉道人是其一,你師父野狐禪是其一,這丹丘生又是其一,我老師枯竹翁曾經也是其一。還有那一位是誰,還有,新的那位長老又是誰?” 公孫無憂道:“本公子離開軒轅臺時,新的長老還未確定下來,如果我在軒轅臺呆下去,也許本公子就會是新的長老,這事誰又說得準呢?至于你還未見到的那位長老,你不必急,既然他不曾出現,就是不想你知道他是誰。如果他認可了你,認為有必要見你一面時,自然會來與你見面。” “認可我?”李風云不覺有些奇怪。 公孫無憂笑而不語,道:“丹丘生來定州,這件事我是一直知道,只是不便對你說。論武功,丹丘生不算是很高,但論見識之廣博,武學底蘊,卻是遠遠超出他人。他既然說那套劍法對你有所裨益,就必定有所裨益,這也算是大機緣。也許,你突破絕世高手的境界,就落在這套劍法上了。” 李風云點了點頭,道:“剛才看丹丘生舞劍,加上這段時間的經歷,我似有所悟,無憂公子,你且安排人為我護法,我要暫時閉關。” “何須安排別人護法,本公子來替你護法,留園經筵的事不用擔心,有解語在,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平等論》本就出自她之手,就對《平等論》的理解,她猶在我之上。”公孫無憂笑道。 李風云放下心來,也不多說,盤膝坐下,閉目回味剛才丹丘生所施展的劍法,體悟這段時間的經歷,不知不覺中竟然再次進入那種古井不波的境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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