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立推開了房門，卻見鄭寶正坐在床上，正面色平靜的看著自己，片刻過后，眼中才露出一絲親近之色，輕聲道：“寇哥哥，你來了。”
“師兄不僅不練拳，這些天連飯都不怎么吃了，”蝦頭聲打著報告道。
果不其然，鄭寶原圓潤像個包子的臉蛋，瘦的有些病態(tài)的蠟黃，而且精神狀態(tài)明顯不正常。
“寇哥哥，我?guī)煾敢獊斫游伊恕！?br />
“你師父，林師傅跟你了什么嗎？”寇立皺眉，不知怎么，這種狀態(tài)下的鄭寶，讓寇立隱約有種熟悉感。
“不是他，是另外一個，師父的法號喚作心空，我在夢中已經(jīng)見了他好幾次了。”
“寇師兄，我可以保證，師弟這些天都沒有出去，更沒有見過什么和尚道士，他會不會得了瘋疾？”
寇立搖了搖頭，突然明白這種熟悉感從哪里來的了，那串琥珀念珠的氣息，跟對方的氣息一模一樣。
“我跟師父，能不能帶寇哥哥一起去，師父，寇哥哥不是我道中人，此事強求不得，”鄭寶兒少年老成的道，“不過師父又，那串琥珀念珠已經(jīng)贈與寶兒，便是寶兒的了，現(xiàn)在寶兒把它給寇哥哥你。”
寇立長呼了口氣，看來這兩個月中，鄭寶成功通過了神仙考核，這是好事，他為對方高興。
“不管怎樣，先跟我走，武館馬上就不安了。”
“已經(jīng)不重要了，寇哥哥，我還有宿緣未了，遲早是要做過這一場的。”
“先走再！”
鄭寶這次倒沒有堅持，乖乖的跟了上去，只是表情透著了然與通透，氣質(zhì)就像是廟里的老和尚。
寇立剛回到武場，兩個武館學徒就慌張的奔了過來，道：“不好了，不好，寇師兄，他們——”
話語未落，眼中狠意一閃，兩口短刀便從對方手中拔出，分別刺向寇立與鄭寶。
寇立冷哼一聲，也不見動作，兩人便以更快的速度彈了回去，重重砸在地面上，‘咿呀哎呀’的慘叫個不停。
這種情況一出，頓時把原嘈雜的武場驚的悄然無聲。
“你們想要干什么，刺殺誰啊？”江伢子好奇的伸出了腦袋，黑漆漆的眼珠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讓他們自己解釋吧，也省的我浪費口舌。”寇立淡淡道。
“完了，燒身武館完了，林師傅到現(xiàn)在沒回來，大師兄被刺殺死了，二師兄也不在了，現(xiàn)在粵地的所有拳師都要殺我們，啊啊啊啊啊啊——”
“都怪他，來好好的，他一來，武館情況就立馬變樣了，他們兩個就是災星，害的我們家破人亡，都是他們?nèi)堑牡湥 绷硪粋�學徒怨毒的道。
“到底怎么回事，寇師兄，大師兄他們到底怎么樣了？”趙教習連忙問。
寇立的耳朵動了動，目光閃過一絲異色，緩緩道：“他的已經(jīng)很清楚了，武館出大事了，林師傅回不來了，三位師兄如今也不知所蹤，眼下的情況是，敵人會來多，待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不可能，觀潮是我們燒身館的，誰敢來我們都不讓！”
“對啊，這里可是觀潮，我們發(fā)動鄉(xiāng)親們，有多少來多少，就堵著——”
“官府派人來，你們也堵著？”寇立大喝道，冷眼掃了一圈，“你們還不懂嗎，現(xiàn)在的情況是，整個粵地的拳家、拳館都是在針對我們，他們背后的金主、勢力聯(lián)合在一起，這是一間普通武館能抵抗的嗎，林師傅為什么到現(xiàn)在沒回來，還有三位師兄也是，動動腦子就知道，已經(jīng)有人開始對付他們了，你們有他們能打嗎？”
良久的沉默，趙教習才澀聲道：“寇師兄，那你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現(xiàn)在你們有兩個選擇，第一個，脫下你們的短打衣著，換上漁民打扮，悄悄趕回你們自己家，日后有人問起來，千萬別你們在武館練過武，觀潮很大，他們不可能逐家挨戶的檢查，實在不行，出海躲一段時間，或許你們能活下來。”
“還有一個選擇，跟著我殺出去，我?guī)銈兲顺鲆粭l活路，但你們要清楚，我、鄭寶、江伢子都是林師傅對外承認的弟子，樹大招風，敵人必定對我們追殺不休，這條路必然九死一生，而且這一走，要么客死他鄉(xiāng)，要么富貴還鄉(xiāng)，但無論如何，這一走，就回不了頭了，永遠也回不了頭了！”
寇立放眼望去，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驚恐、擔心、憤怒、猶豫、羞愧，表情不一而足。
終于，一個人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我、我要回家，我家里還要我?guī)椭苫睢！?br />
那人根看都不敢看其他人，掉頭就跑了。
“我家還有爹娘，我不能死在這里。”
“我不想死，我只是來練拳的，林顯師那老家伙還吃了我家的兩袋米呢。”
“對啊，我也送了一袋子魚干，我一點都不欠你們的。”
“看什么看，老子早就不想在這里呆了——”
隨著走的人來多，語氣也來古怪，有的是內(nèi)疚，有的是強裝鎮(zhèn)定，更有的是怒罵鄙棄起了武館的種種來，什么岳武霍太過殘暴，莫一看不起他們。
最后，整個武館中，只剩下十幾號人，這里有的人是無家無室，沒有牽掛，有的則惦記著林顯師十幾年的恩德。
在寇立認識的那幾個少年學徒中，最有天賦的譚魚走了，伏波將軍后代的馬源也走了，姜水源磨蹭了半天，居然留了下來。
這倒是出乎寇立的預料，他以為這個順風使舵、油嘴滑舌的少年會是第一個跑路的，沒想居然留了下來。
見寇立古怪的眼神，姜水源想胸口一挺，做大義凜然狀，但最后還是縮著腦袋哭喪道：“寇師兄，你跟我實話，走的那些人，有幾個是能活下來的？”
寇立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這家伙倒是有些聰明，“我聽到大量的腳步聲，還有甲片的摩擦聲，人吃馬嚼的動靜，你明白這代表什么嗎？”
“居然是官兵！”姜水源面如死灰。
“就算敵人背景再強，沒有真正的名頭，也不可能公器私用，調(diào)動官兵去圍剿一家武館，而什么名頭才能調(diào)動這么多官兵？”
…………
“燒身館館主林顯師，羅漢寺余孽，于觀潮一帶私植羽翼，圖謀不軌，奉皇命剿之，如有抵抗，格殺勿論！”伴隨著馬上的武官一聲令下，頓時箭矢如蝗，剛剛離開的武館學徒遭到了迎頭痛擊，沒走多遠，就被射成了刺猬。
就算有少數(shù)幾個拳腳好的，在這鐵甲刀槍的圍攻下，也撐不了幾個回合。
慘叫聲、喊冤聲，幾乎同時響起，但殺戮仍在在繼續(xù)，青年武官轉(zhuǎn)過頭，戲謔的道：“翟都頭，看見昔日同門被殺，還是自己帶的路，不知是什么感受？”
“回曹將軍的話，反賊叛逆，人人得而誅之，”翟關嘴角抽了抽，滿臉陰沉的道。
“那就麻煩翟都頭提我們引路了，將倒是沒想到，在這個偏僻地方回碰到昔日軍中同僚，當初翟將軍的軍中英姿，將到現(xiàn)在都是歷歷在目呢。”
翟關二話不，提起背后的關刀，向著不遠處逃竄的幾個武館學徒跑去，其中一個面色驚恐，剛剛回頭，便見一尊鐵甲大漢沖過來，目光一驚一喜，失聲道：“翟師兄！”
“太好了，是五師兄。”
“五師兄快救救我們——”
可惜人留情，刀不留情，所過之處，殘肢斷臂一片，翟關變成了一個無聲的殺戮者。
“泥腿子，當年還想跟我爭軍功，遲早弄死你，”曹副將低聲冷笑。
而就在這時，有卒子來報，“大人，武館已經(jīng)空了，現(xiàn)在沒有半個人影。”
“逃掉了？”曹副將喃喃自語，嘿嘿一笑，“不，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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