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宰相門前

    前面是宰相家赫赫威嚴的五開間朱門，而門外面是近乎一文不名的窮秀才，這樣強烈的境遇對比，即便是主角范弘道也要受到點刺激。

    故而在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他這心理活動實在太豐富了，不免微微失神，好一會兒都是站著沒動。

    可是他站立的地方正是申府大門外的正中央，周圍兩三丈內沒有別人，范弘道孤身一個人在那里站著很醒目。

    只有能與首輔身份相當的貴客來臨時，才會有大開中門的場面，中間這條通道才會有人走動。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別人都是很自覺的溜邊走角門，沒人在大門正中央這里晃蕩。

    大概也僅有范弘道這個從平等社會穿來的，對尊卑不太敏感的后世穿客，才會不自覺得站在中間東張西望。

    但有人會矯正他的，當即有值門的門禁上前大喝，“誰人在此無禮，速速閃開！”

    范弘道醒過神來，知道是自己失禮了。盡管心里因為被呼呼喝喝而不爽，但還是慢慢挪到了邊上。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在申府大門外，兩邊墻根底下，已經停了兩列車馬或者轎子。

    剛才他眼里只有申府大門，根沒注意旁邊風景，現在算是明白了，兩邊墻根底下才是自己應該站的地方。

    范弘道排在一個中年文士后面，將自己的書信呈進去了。至于門房收了自己的書信，然后是什么流程，他一無所知了，只能在外面等消息，或者等府里回話。

    這一等，似乎有點遙遙無期的味道。期間人物來來往往，有和范弘道一樣在墻根下等待的，有直接進去的，有出來并離去的。

    范弘道是午前趕到申府大門外的，然后一直等到了日頭西斜依舊沒有動靜。

    范弘道心里忍不住吐槽，張大姐派他來跑這一趟，難道目的是為了磨練自己，讓自己熟悉一下高門大戶的辦事流程。

    起這個，范弘道對張大姐的背景再次好奇起來。她能直接呈書信給申首輔，這家世肯定不一般啊。

    可他反復揣測，也猜不出張大姐到底是誰家的。當朝權勢人物確實有姓張的，例如兵部尚書張學顏，但哪個也不像。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范弘道甚至想到，山西蒲州有個因為丁憂在家的前首輔張四維，這可是純正的有錢有勢張姓豪門。

    不過前年張四維剛當了一年首輔，正在人生巔峰，要大施拳腳之際，突然父親去世。所以張四維不得不返回老家服喪，至今還在守制。但時間也只剩幾個月了，再熬到年底可以起復。

    如果單純從富貴做派上看，張大姐確實像是從蒲州張家出來的，可是范弘道仍然否定了這種可能。

    他與張姐談論過張居正，能看得出張姐對張居正的推崇。如果是張四維家里的的大姐，是絕對不會推崇張居正的。

    眾所周知，張居正死后被清算，很大程度上是接任首輔的張四維在背后煽陰風點鬼火。對張居正的批判和攻擊，很多都是張四維組織的，前文介紹過的當朝大紅人李植是張四維的門生。

    范弘道從這點可以判斷，雖然都姓張，但寄居楊家的這個張大姐肯定不是出身張四維那邊的，根不是一路人。

    在范弘道百無聊賴思緒亂飄的時候，排在他前面那位中年文士已經拿到回話，利索的走人了。

    中年文士在走之前，與范弘道攀談了幾句，有點艷羨的：“恭喜！看樣子不定會讓你進去，不然像我這樣打發走人了。”

    范弘道只當他是安慰話，此后等是煩躁，一開始的新鮮勁頭早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來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此時所有其他情緒都被漸漸磨去，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煩躁。隱藏在煩躁下面的，是淡淡的不甘。

    或許平常人會想，在首輔門前還能計較什么尊嚴，等著等著了。不管是為了生活，還是為了事業，太多這樣壓抑自己**情了，當你習慣之后，這是人情世故了。

    但范弘道卻不甘心的想，自己不該是這樣的角！他甚至有點憤世嫉俗的憎恨自己的卑賤，連登堂入室也不可得。

    天已近傍晚，忽有門子走過來問道：“哪位是范弘道？我家大爺有請！”

    還真讓那中年大叔中了？不過已經麻木的范弘道沒什么喜意，只應聲道：“在下便是。”

    隨后門子便領著范弘道進了申府，當然是從旁邊角門進去的。這讓范弘道又高看了幾眼張大姐，她的面子居然讓自己這種秀才能進宰相府。

    進府后也沒有從中間穿堂而過，而是走了邊上夾道，繞了幾繞又進了邊上一處院落，里面有個明間廳。

    接見范弘道的是位二十五六的年輕人，看到范弘道，他隨便抬了抬手，漫不經心的：“在下申用懋，讓范朋友久等，多有慢待了。”

    剛才門子過“我家大爺”，然后眼前此人自報姓名又是“申用懋”，范弘道哪里還猜不出來？

    眼前此人肯定是首輔申時行的長子了，萬歷十一年的進士，現在好像在六部里當主事。

    范弘道心里對張大姐再次高看幾眼，他原只以為會有清客先生出來打發自己，沒想到居然是申首輔的長子親自出面。

    而且從申大公子的態度看，顯然對自己是沒什么興趣的。一個宰相公子明明對自己沒興趣，卻又不得不出來接見自己，這張大姐的面子可真不。

    此時申用懋很明顯心不在焉，心思完不在這里。他隨口問了幾句范朋友哪里人士，哪一年的功名，座師是誰等等。

    這些都是讀書人初次相見的套路話，沒多少誠意在內。范弘道即便不爽也沒轍，只能一一如實回答，

    申用懋聽到回答也沒有什么回應和議論，緊接著問下一個問題，兩人這樣單調刻板的一問一答。

    由此可見，申大公子完是應付差事，只想早早結束套路完事。

    范弘道心里又忍不住吐槽，按照慣例套路，下一句肯定是問讀什么書了。

    果然，申用懋問的是：“范朋友治何經典？”

    大概問完讀書的事情，再勉勵幾句，申大公子算完成了規定動作，這次平淡如水毫無營養的接見可以結束了。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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