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拍桌子

    李娘子的聲音大不大不，不知道別人聽清楚沒有，反正范弘道是聽的明明白白。

    范弘道可以肯定，李娘子肯定產生了誤會，以為自己跟首輔老大人很熟，又認定自己在路上故意裝落魄，所以才會脫口而出“大騙子”三個字。

    這種冤屈，范弘道只覺得簡直是六月飛霜，但又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簡直被申時行的這個口信坑慘了。

    他和申閣老真沒有什么交情，也見過一次而已。后來申時行也沒怎么理睬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別人出面指示的。事先誰能知道，申時行居然在驛站留了口信，要在第一時間見自己？

    今晚盧溝驛安排住宿事宜，條件比別處優的多，也沒有因為李家父女而羅嗦，顯然是刻意關照范弘道了。

    范弘道心事重重，李老爹若有所思，李娘子滿臉氣憤，各自回到房間去洗漱。

    然后范弘道洗了把臉，暖了暖身子，又來到李老爹房間。此時李娘子也在這里，正與父親著話。

    “明日到了京城，李老爹你有何打算？”范弘道故作輕松的問道。

    李老爹答道：“自然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然后再圖其他。”

    范弘道想了又想，下定決心：“崇文門外有家如歸客店與我相熟，你們父女不妨去那里暫住。”

    到了京城不比路上了，此時的李家父女對范弘道而言，危險性其實更大一些，但范弘道實在不出卸磨殺驢的話。

    “那多謝范先生了！”李老爹回應道，“明日我父女先過去安頓，如果日后能找到另外合適地方，那不再攪擾范先生。”

    李娘子沒理范弘道，憤憤的對父親：“爹！人家明擺著不想讓我們沾光，我們厚著臉皮湊上去，有什么意思？諾大的京城，我們自己還找不到落腳地方么？”

    李老爹呵斥道：“住口！你胡扯些什么！”其后又對范弘道致歉：“女不懂事，讓范先生見笑了！”

    范弘道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娘子可能有所誤會，在下其實與申閣老并不熟，今日我也感到很意外。罷了罷了，多無益，以后你們明白了。”

    及到次日，驛站安排車馬送范弘道一行去京城。一路無話，馬車到了宣武門外，范弘道要暫時與李家父女分道揚鑣了。

    李家父女步行向東，到崇文門外如歸客店投宿，而范弘道則要從宣武門進內城，去時雍坊申府拜訪。

    對這次拜訪，范弘道還是很期待的。他現在是功臣，去見申閣老像是討要賞賜，這是大好事，當然很值得期待了。

    范弘道能猜到，申首輔找自己，無非是想聽自己這當事人親口講述河東的情況。很人之心的揣測，也許他老人家特別想聽聽張四維是怎么死的。

    對范弘道而言，最關鍵的事情當然是落實承諾問題。先前別人傳過話，承諾舉薦自己去國子監讀書并給予直接參加會試的機會。

    這次見申閣老，范弘道最想的事情是，直接從申閣老嘴里聽到國子監讀書之事的安排。以首輔之尊，只要當面答應什么，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時值臘月底，正是年終歲尾之際，官府衙門都封了大印不辦公了，所有官員都在家準備過年。

    雖然天氣比較冷，但申府大門外仍然有不少排隊等待的，這些都是投貼拜訪的。而范弘道這樣的是被召見的，待遇比別人好一點，能進入門房等待，至少不必頂著寒風了。

    范弘道午后抵達申府，然后進入門房候著。府中大老爺有什么交代，門房都會記錄。所以很容易核實清楚，府中老爺確實要召見范弘道，讓范弘道在條凳上坐等。

    卻不料，這一等是一兩個時辰，眼看著天都快黑了，仍然沒有傳范弘道進去。這種情況正常也正常，但范弘道卻忍不住的冒火氣。

    他可是抱著很高的期待乘興而來，面對這樣的遭遇，心理落差很大。心理落差大的時候，人的情緒容易不穩定。

    啪！范弘道最終還是拍了案子，起身對幾位門子道：“在下還另有要事，此告辭了！”

    有個年輕門子大喝道：“好膽！竟然敢在相府門口拍桌子！”

    但范弘道并不搭理，轉身往外走，他是真心要走。出了門房后，有個老成門子追了出來，叫道：“范朋友請留步！你若此離去，如何向我家老爺交待？”

    范弘道當然是要故意出來的，因為這里人多，言行舉止別人都看得見、聽得到。他才不愿意在別人看不見的門房里面和幾個門子鬧事。

    范弘道立定了，轉身對那老成門子高聲道：“在下風雪兼程，從河東趕了回來，不想在貴府門前遭到如此冷遇，唯有心寒而已！”

    那老成門子連忙道：“這位范朋友話須得謹慎些，且不能胡言亂語！還是先進來話！”

    范弘道冷笑幾聲，“什么胡言亂語？只不過在下的話，讓你們不中聽而已！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在下當然也懂。所以也無話可，不必再進去了，告辭！”

    別人聞言，不免都要竊竊私語，猜測范弘道與申府之間的事情。尤其聽到范弘道“從河東風雪兼程”幾個字，政治敏感度高的人立刻想到蒲州張四維的事情了。

    老成門子簡直不知道要怎么接話了，他在申府當了十幾年門子，迎來送往的事情不知做過多少，但從沒見過范弘道這樣狂的人。

    一個秀才身份的年輕人，在宰相門前多等點時間又怎么了？才等了不到兩個時辰跳腳，還跑到外面這樣胡八道，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想到這里，老成門子忍不住責備道：“還請范朋友自重，清清醒醒的認清自己身份為好！”

    范弘道哈哈大笑幾聲，指著大門上的牌匾：“究竟是誰認不清自己？你們以為，河東之患已去，便可高枕無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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