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不忘初心
范弘道也閉上嘴，眼睛看著申大公子暫時離開。然后才淡淡的：“申閣老讓令郎離開，莫非是因為不方便讓他看到閣老與晚生對答？”
范弘道的潛臺詞其實是，你老人家是不是也怕丟了面子，有損父親形象，所以才把兒子支開？
申首輔縱然修養(yǎng)過人，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這時候也忍不住想罵人，你這狂生不大實話會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把握控場，穿鞋的怕光腳的，所以干脆支開了兒子。
申首輔真想不明白，這范弘道究竟是如何養(yǎng)成的品行，動輒語出驚人、敢言敢為，實在讓人捉摸不定。
大概還是太年輕了，申時行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所以申首輔決定深入的與范弘道談?wù)勑模瑤椭@個年輕人變得更成熟一點。
如果美化一下，這叫做提挈后進(jìn)。當(dāng)然也能在人人都認(rèn)定范弘道受自己指使的情況下，減少范弘道拖累到自己的風(fēng)險。
申首輔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再放任范弘道打著自己旗號蹦跶作死，會給自己帶來多大麻煩。
故而申時行敦敦教導(dǎo)：“廟堂乃天下至高之地，此間事情往往牽連多方，因果復(fù)雜，又兼人性百變，故而往往難以干脆利落，多有羈縻不清時候。
吾輩身在其中，別與人妥協(xié)，是受幾分委屈后唾面自干也都是尋常事情。凡事都要多方思慮，詳盡考量局。
若想憑借一腔熱血，任氣使性，快意恩仇，在江湖中或可如此行事，但在廟堂是絕對行不通的。即便偶有所成，那也絕非長久之計。
作為一個長者，我要向你傳授一點人生經(jīng)驗。你要記住，只有保有用之身，才能有所作為，如果連自己都保不住，那理想又有什么用處？”
聽到這么成熟的人生經(jīng)驗，范弘道很想振臂高呼一聲，別人可以慫，你老人家不能慫啊！
現(xiàn)在京城里大家都覺得，是他范弘道逼死了張四維，而且張四維去世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相對平衡均勢。
這種局面下，張四維黨羽比如李植這樣的人肯定對自己恨之入骨，而自己這邊最好的應(yīng)對辦法是貼上申時行，讓申首輔替自己擋明刀暗箭。
如果申時行表現(xiàn)的強(qiáng)硬，那他范弘道可以躲在申首輔后面，壓力輕松得多；如果申首輔表現(xiàn)的比較軟弱，那么更大的壓力會加在自己身上！
范弘道認(rèn)為，從自己個人角度來，申首輔軟一分，自己面臨的危險多一分。
“閣老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大概是因為看到了江陵張相公的結(jié)局？想當(dāng)初江陵張相公分發(fā)昂揚有所作為，身死之后卻落得如此結(jié)局。想必閣老作為繼任者，很是有所觸動。”
面對范弘道這樣評論，申首輔沒有答話，似是默認(rèn)了，或者沒法否認(rèn)。有張居正的下場在眼前擺著，后來人怎能不被影響？
范弘道又問了一個問題：“亞圣曰，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也！閣老以為如何？”
這個問題，十分不好回答，當(dāng)然如果是空談大道理，那倒無所謂，答上個千八百字都不是問題。
但如果大道理與現(xiàn)實事情結(jié)合起來，尤其是需要你根據(jù)道理做出現(xiàn)實選擇的時候，那根沒法回答。
申時行不想正面談這個道理，只對范弘道：“上次你到來時，曾經(jīng)過一句話，四書五經(jīng)都是科舉的敲門磚。”
這潛在意思是，連你自己都只把它當(dāng)敲門磚，難道能強(qiáng)求別人如何？大道理之類的東西，還是不要拿出來了。
范弘道一時語塞，自己怎么了這樣的話？當(dāng)初嘴炮一時爽，只是為了狂放不羈的范兒，不想報應(yīng)到了今天。
道理肯定講不過老人家，范弘道無奈，只能打出情懷牌：“閣老是飽讀詩書之人，當(dāng)年狀元及第光耀門楣，晚生久仰。于此晚生斗膽再問，閣老可曾記得第一次識字時的回憶？
可曾記得第一次翻開四書五經(jīng)時的心情？可曾記得第一次提筆寫出經(jīng)義策論時的感受？難道甘心將終身所學(xué)，當(dāng)成一塊敲門磚？
閣老少年時，想必也有兼濟(jì)天下、匡扶社稷的志向？如今廟堂走向不明，奸邪仍在肆虐不寧，晚生只想，惟愿閣老不忘初心。
如果人人都以保身為第一要務(wù)，那最后的結(jié)果是人人都不出頭，大家一起看著大明江山往下滑，所以總需要有些不一樣的人。”
申時行皺起眉頭，這幾年來，現(xiàn)實與理想的矛盾一直在他內(nèi)心深處掙扎著。他傾慕張居正前輩的敢作敢為，但是他又沒有勇氣效仿。
別人也一直希望他能力挽狂瀾，但是他卻沒有這樣的能力。他喜歡太平中庸之道，但是偏偏廟堂上意識形態(tài)斗爭劇烈，時不時疾風(fēng)驟雨，黨同伐異糾葛不清，叫他心力交瘁。
他渴望成明君賢相的佳話，但是青年天子卻來“叛逆”，管也管不了，勸又勸不住。
別人都覺得首輔風(fēng)光，又有知曉幾個風(fēng)光背后的無奈？范弘道那些話，幾乎都是有代表性的輿論觀點。
站在面前的仿佛不是范弘道，而是龐大的世間壓力，最終申時行長嘆一聲：“罷罷罷！”
范弘道不由得心頭一喜，聽申首輔這意思，大概是要變得與從前不同了？那是要有所改進(jìn)了？只要申首輔能變得更強(qiáng)硬一些，那他范弘道可高枕無憂了！
然后又聽到申時行再嘆了口氣，“這首輔，不做也罷！老夫才淺德薄，終究不是救時之人，還是讓有才者居之為好！”
我靠！范弘道整個人都不好了，沒想到申首輔不是痛改前非，而是心生去意！他怎么能走？
此時范弘道想起來了，這位申首輔在歷史上也做了幾年，然后主動辭官，回到老家優(yōu)游林下二十年才去世。
這明什么？這明他老人家在辭職時，身體和精神都沒問題！辭職是急流勇退！他潛意識里一直有逃避的想法！
范弘道頓時欲哭無淚，申首輔這樣的潛意識，不會是被自己激發(fā)出來了？自己故作裝逼的勸他不忘初心，沒讓他走人啊。
如果，如果申時行真的不想干了，那范弘道還怎么在京師混！一邊罵死了張四維，一邊勸走了申時行，那簡直是與天下人為敵了啊！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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