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閑極無聊的死太監？

    那中年太監意態閑適，向書攤涼棚里面邁了兩步，稍稍避開已經略顯強烈的暮春日光，對范弘道：“我雖不才，但也讀過幾書，僥幸能在司禮監辦事，你應該知道司禮監是做什么的？”

    范弘道當然知道了，如果要用最簡明扼要的方式概括當今的司禮監，那可以這樣——司禮監在太監體系里的地位，相當于內閣加翰林院在文官體系里的地位。

    又聽中年太監繼續：“宮中文事皆由司禮監掌管，其中有個慣例職責，那是搜羅各種書畫進獻給皇爺御覽，促陛下精進學問、增長見識。你這詩集別有心裁，似乎值得呈獻上去，但是我覺得不需要你的題字，以免干擾到陛下的讀書體會。”

    我靠！范弘道很震動，他不得不承認，中年太監這個理由真把他嚇住了。常言道“天威莫測”，鬼知道萬歷天子如果真看了這詩集后，究竟有什么觀感？

    若是那種純粹風花雪月的詩詞，天子喜歡或者不喜歡都無所謂，沒什么其它后果。可范弘道的詩集有個特點，沒多少單純寫春花秋月的，大都因事而作，而且多有諷喻，所以才會受時人熱議。

    反過來這是一把雙刃劍了，抒情散文和諷喻雜文終究是不一樣的！

    更進一步想，推薦太監的一句歪嘴，也許能左右天子的好惡？他范弘道還是個“孩子”啊，可承受不住這樣的風力。

    中年太監搖頭晃腦的嘆氣：“無知也是福氣，來什么都不知道時，你或許因為自己大作流行而欣欣然。可現在你知道了這詩集將要呈給御覽，你還能無動于衷否？心中是不是忐忑不安？晚上睡覺時會不會輾轉反側？日思夜想的擔心這莫測后果？”

    范弘道的心情只能用“蛋疼”兩個字來形容，他寧可這詩集不被呈獻給天子。另外眼前這個太監是從哪冒出來的，也太閑得無聊了！

    范弘道想及此處便發問道：“承蒙老先生看重，在下斗膽請教老先生姓名？”

    那中年太監輕笑道：“我只是宮中無名之輩而已，不像兩位張公那樣大名鼎鼎，即便出姓名，大概你也不知道。”

    他的兩位張公指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和東廠提督張鯨，這是目前最有權勢、名氣最大的兩個太監。

    范弘道自從穿以來，憑借先知先覺和聰明機敏，應對中上階層人物時大部分時候都游刃有余，但眼前這位中年太監卻讓他產生了要抓狂的感覺。

    所以范弘道不想搭理這個太監了，招呼著李家父女，要去吃飯。但是這中年太監卻不肯走，又叫住了范弘道：“范朋友且慢！”

    范弘道沒好氣的回頭道：“老先生還有何貴干？若無它事，早早去了！”

    中年太監不以為意，語氣輕飄飄的問：“你想不想去內書堂做教習？”

    這太監的很風輕云淡，但聽在范弘道耳朵里，卻像是炸雷！內書堂那是什么地方，是宮里太監學習之所，司禮監太監和其他各監的高級太監幾乎出自內書堂！

    內書堂肄業的太監好比是中了進士的讀書人，換句話，在內書堂做教習，有可能是將來司禮監諸太監的老師，起碼會有一批未來擔當高階職位的太監學生。

    想到這里，范弘道立刻清醒了過來，八成是這閑極無聊的死太監拿他逗悶子呢，自己要當真是傻叉了。

    想想知道，滿京城都是進士，自己區區一個監生有什么資格去教習？再江湖傳聞，內書堂教習一般都要選翰林去當，而且這是打破頭也要搶的美差。

    “子曰有教無類，在下敬你是個讀書長者，若再胡言亂語的調笑，在下也不客氣了！”范弘道正警告。

    中年太監這時候倒開始自報家門：“咱是司禮監隨堂辦事太監陳炬，掌內書堂、經廠事。”

    陳炬？范弘道使勁回憶了一下，依稀記得在另一個時空歷史中，陳炬應該是萬歷朝中期的太監第一把金交椅，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太監，名聲似乎還可以，算是比較賢良的太監。

    話陳炬陳公公之所以給范鴻道留下印象，是因為他的職務比較稀奇。司禮監掌印太監不稀罕，東廠提督也不稀罕，但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兼任東廠比較稀奇了。

    在太監體系中，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頭號太監職位，一般由威望高、資歷深、特別是能鎮得住場子的人擔任，類比于文官里的首輔；

    而第二號太監職位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這個密探和執法職位一般由天子最寵信的太監擔任，并與司禮監掌印太監互相制衡。

    所以司禮監掌印太監和東廠提督太監往往是兩個人，能以司禮監掌印太監兼任東廠提督，那簡直是權力無以復加的太監了，絕對是比較稀奇的，而陳炬在歷史上曾經一身兼這樣兩職，直到善終去世。

    當然站在范弘道面前的陳炬還沒有那樣厲害，只是司禮監里一個有品級的低調中層太監而已，具體管著內書堂和經廠事務。

    回憶完陳公公的歷史，范弘道的臉有點異樣了。這樣一個素不相識、很有前途的大太監今天是吃多了嗎？閑的沒事找自己逗樂？

    同時范弘道還暗暗慶幸，剛才難免在心里罵了幾句死太監，幸虧自己修養比較好，沒有直接罵出口，不然以后誰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后。

    “你以為咱是找你取樂？”陳公公目光如炬，果斷察覺了范弘道的心思：“經義學問自有翰苑宿儒去教習，不須你去獻丑。但內書堂課業中也有詩詞文學，咱覺得讓你去做個詩詞教習也挺合適。”

    范弘道再次發懵，真不知道該什么了，不答應也不拒絕，只能萬金油式的回話：“在下何德何能。”

    陳公公擺了擺手：“沒什么何德何能的，反正詩詞只是道，教成什么樣也無所謂，無論讓你來還是另找他人，估計也沒多大差別。

    不過看你寫的東西有點意思，總比風花雪月無病**的文學好，我們這樣身殘之人欣賞不了人間俗樂，是不喜歡風花雪月的東西。”

    范弘道無言以對，陳公公的耿直成功把天聊死了。言外之意詩詞教習是個傻子來也行的擺設？陳公公的口氣讓范鴻道想起了上中學時的觀點，學好主課是王道，音樂美術這種副課有什么用啊！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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