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逗你玩上

    責任和過錯是兩回事，沒過錯不意味著沒責任。

    登聞鼓對朝廷和天子而言，既是個不得不擺出來的門面象征，又不希望別人真來敲。在這種微妙的意識下，敲登聞鼓的原告肯定有責任，因為不能鼓勵大家隨便來敲鼓，所以就算沒錯，只要敲了鼓，那就會被追責。

    但與此同時，被告方也不能好，追究下來南城代理主簿范弘道和南城御史郭生明都跑不了。這種背景下，范弘道尋找郭御史的親朋故舊，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很明顯是想把更多的人牽扯出來，然后把責任板子打到更多人身上。

    范弘道等了一會兒，沒見有人出來，疑問道：“難道諸君當中，真沒有郭生明的同年、同鄉？”

    圍觀眾人對此無語，范主簿這肯定是明知故問了，就算人群里有，這會兒站出來也需要很大的決心。不出來，就等于眼睜睜看著郭生明倒霉，良心上不太過得去；若要出來，就可能被范弘道拉進局中一起掙扎。

    范弘道又等了一會兒，重新問道：“諸公里如果沒有郭生明的同年同鄉，那總該有幾個好友，再不濟也該有些熟識之人，亦或是曾經有過同僚之誼的，不站出來救救他？不然登聞鼓一響，郭御史可能就要烏紗落地了！”

    范圍進一步擴大，但還是沒有人站出來。郭生明氣得只想動手打范弘道，連話都不想了。

    按道理，言官群體是最掌握話語權的群體，從來只有言官批判別人，很少有別人批判言官。但郭生明郭御史現在卻覺得，在目前這個特定情境下，自己的話語權稀里糊涂的被范弘道篡奪了，成了那個被批判者。更失策的是，范弘道的每一步都沒有預料到，導致一直被范弘道牽著鼻子走。

    只有明白人能在短時間內看得透，范弘道又使出了他最拿手的招數，那就是“角置換”。如果只范弘道人，當然是個人物，可現在的范弘道把自己的角定義為“敲登聞鼓的人”，那就不一樣了。

    在別人看來，郭御史乃是言官精英，朝堂上有名有號，在大明體制下是極有臉面的人物言官聲譽威望高于普通官員，可今天郭御史被范弘道逼到這個份上，簡直是斯文掃地，近乎被凌辱了。

    連郭御史自己都覺得羞恥異常、丟人現眼，但范弘道卻覺得自己凌辱的還不夠。他回頭看向郭御史，一臉很嫌棄的：“你好歹也是朝廷言官，今日這么多人在場，居然沒有一個人肯承認與你認識，是不是恥于與你為伍？”

    朝廷選拔言官，有一個默認的年齡限制，就是不能太老，因為年紀太大的人一般都沒有銳氣，不適合做言官，一般以三十歲左右為佳，像郭御史人就是三十多歲的黃金年齡。

    但在這個年齡段，一般人養氣功夫還修煉不到家，大明朝年輕官員吵架甚至動手打架并不少見，郭御史也不例外。所以聽到范弘道“恥于與你為伍”，郭御史終于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了，足足憋了半日的火氣瞬間爆發。

    只見郭生明一個箭步沖到范弘道面前，左手劈手揪住了范弘道的衣領，然后右手緊握成拳揮起，就要往范弘道臉上招呼。而范弘道一動不動，連下意識的防御動作都沒有，就這么冷靜的看著郭御史，還帶有一點點的期待。

    圍觀人群一陣子驚呼，郭御史這拳頭打下去，性質就更惡劣了！范弘道不僅僅是范弘道，還是準備敲登聞鼓告御狀的人，而被告官員毆打敲登聞鼓的人，這明顯是罪加一等，有理也變沒理了！

    終于還是有人站出來了，并大喝一聲：“住手！”

    這個聲音聽在郭御史耳朵里非常熟悉，所以他停住了打人動作。范弘道對此略感遺憾，扭頭看去，卻見一個四十余歲的官員走向自己，胸前是獬豸補子，明此人也是個科道官。

    來者走到范弘道面前，自我介紹：“在下乃是福建道御史錢一，久仰閣下名聲，今日才得一見。”

    一般人見面都“久仰大名”，但這錢御史卻只“久仰名聲”，此中大有微妙之意。但范弘道并不在意錢御史恭敬與否，開口就是：“你是郭生明的同黨？”

    錢一的答話頓時被噎回去了，這范弘道到底會不會聊天，見面對答完不按套路來啊，他哪能公開“我是同黨”？

    別人忍不住暗笑，稍微有門路的人都知道底細。錢一和郭生明都是清流勢力的骨干力量，又聽他們這伙人最近正聯手醞釀顛覆內閣的大動作。所以郭生明面臨難堪，實在無法自救時，錢一出來救場再正常不過了。

    范弘道見錢一沒回話，又反問：“莫非你不是郭生明的同黨？那你想怎么教訓郭生明？”

    這話讓錢一簡直沒法回答，他決定不能被牽著鼻子走，不再虛以委蛇，直接對范弘道責問道：“閣下今日所作所為，未免過于冒失！區區南城民間事，便要大張旗鼓驚動宮闕、攪鬧輦彀，非智者所取也！”

    范弘道終于回憶起來了，錢一好像是東林八君之一，能混到這樣名號，大概也是當世清流勢力里的中堅力量。所以他與郭生明同黨肯定不冤枉他，沒準最近顛覆申首輔的暗流里，錢一會是重要角。也難怪錢一喝了一聲，郭生明就停止動手了。

    面對責問，范弘道沒有答話，卻轉向郭御史，開口道：“聽見沒有？閣下今日所作所為，未免過于冒失！區區南城民間事，便要大張旗鼓驚動宮闕、攪鬧輦彀，非智者所取也！”

    別人齊齊無語，這范主簿也太省心了，直接把錢一的原話復述了一遍。來錢一責問范弘道，結果范弘道依葫蘆畫瓢的把責問轉嫁給郭御史，揶揄諷刺的意味十足。

    而且眾人還能感覺到，范主簿故意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了強硬態度——今天主要責任是郭御史，不是我范弘道，你錢一犯不上來責問我，要指責也該指責郭生明去！

    錢一心里的火苗騰騰往上冒，這范弘道簡直太目中無人了，這樣學話難道是逗他玩呢？他錢一好歹也是有名望的人物，這范弘道面對自己居然如此滿不在乎，了半天嘴里連一句正經回話都沒有！

    這錢御史站出來，主要目的肯定是為了拉郭生明一把，但明面態度上還是要擺出些客觀樣子。卻不料對答幾句后，他也成功被范弘道激怒了。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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