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恩”

    魔女突如其來的呼喚讓克勞迪恩沉默，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早晨，他的母親艾麗妮坐在他床頭，撫摸自己的黑發(fā)，用溫柔的語調(diào)喚醒清晨的自己。

    “你要殺了我？”但那溫柔只是一瞬，魔女復(fù)又恢復(fù)偏執(zhí)，“要殺了你的母親？”

    克勞迪恩仍然握緊圣劍，搖搖頭，“不，你不是我的母親。”

    “那誰是？那個小女孩？”

    “斐雯麗也不是！”克勞迪恩篤定地回答，“斐雯麗只是我的血脈后裔，而你，也只是災(zāi)厄魔女。我已經(jīng)從那場噩夢中醒過來了，你也應(yīng)該面對現(xiàn)實。我的母親艾麗妮已經(jīng)死了，沒有誰是她，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同樣的，她也無法取代任何人。你就是你，你得擺脫她的幻影，所有人都應(yīng)該擺脫她的幻影，包括你們！夏洛特、艾文”

    他仰頭望天，艾文和夏洛特這時也暫時休戰(zhàn)，正在高空對峙。

    三兄妹和喊話的克勞迪恩關(guān)系復(fù)雜，三千年前，克勞迪恩是陸斯恩和艾麗妮之子，而三千年后，他附身的勞倫斯卻又是三兄妹的生身父親。

    夏洛特似笑非笑地說道，“聽到父親說什么沒？艾文。”

    艾文不好反駁，只是沉默地看著下方。

    克勞迪恩也不再關(guān)注克萊德曼兄弟，這時，根源之渦對他產(chǎn)生的引力愈發(fā)巨大，他明白自己時間不多。但在他徹底回歸根源之前，他還有使命未曾完成。

    災(zāi)厄魔女看到到克勞迪恩那堅決的眼神，頓時心中一驚。下一秒，圣劍綻放無窮光芒，三位一體的魔能粗暴地涌入魔女體內(nèi)，將她體內(nèi)的經(jīng)絡(luò)和魔能池沖擊得千瘡百孔。

    魔女悶哼一聲，痛得面色慘白。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掙脫圣劍，因為她明白只要克勞迪恩心念一動，她就會喪命當(dāng)場。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克勞迪恩卻主動拔出了圣劍。魔女虛弱地委頓在地，胸口被圣劍刺穿的傷痕像是被覆蓋在幻燈片上的黑斑，變得虛幻縹緲。這個以幻術(shù)恢復(fù)傷勢過程原本對于魔女而言應(yīng)該十分輕松，但現(xiàn)在，那黑斑就像頑漬般難以清除。

    魔女卻能平靜地面對一切，她知道克勞迪恩那一瞬間利用圣劍的特性重傷了自己，帶有帝國三皇之力的圣劍擁有破壞王者之軀的能力，克勞迪恩沒殺她已算得上意外之喜。

    “你不打算殺我？”魔女捂著傷口問道。

    “我從沒打算殺你�！笨藙诘隙鲹u搖頭。

    “你不怕我繼續(xù)對斐雯麗出手？”魔女又問。這時，明白她又自作主張對斐雯麗出手的艾文面色一變，雙眼中隱現(xiàn)殺機。

    “起碼你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對有南希守護的斐雯麗造成威脅了�！笨藙诘隙鳉w劍入鞘，“至于未來如何我已經(jīng)做了我該做的，所有人都不能對我這將死之人要求更多了�！�

    “為什么？！”魔女忍不住追問。

    克勞迪恩沉默了一陣，然后雙手向天，似乎在擁抱什么。唯有和他同體的勞倫斯明白他在擁抱自己最終的命運，那個無我無識、卻又森羅萬象的根源之渦。

    就在魔女和斐雯麗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突然說道，“因為在我心中，你和斐雯麗同樣特殊、又同樣平凡。你們都不是艾麗妮，但你們對我而言又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斐雯麗下意識地看向魔女，卻發(fā)現(xiàn)后者那蔚藍的瞳孔同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這兩人宛若雙子，若非氣質(zhì)不同，根本看不出兩人相貌上的差別。二者眼神交匯，魔女卻無聲地撇開了頭。

    克勞迪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死魔女，他想要的是喚醒魔女的自我，讓她拋開艾麗妮的幻影，以獨立的個體而非艾麗妮的影子活下去。

    這時，在克勞迪恩與勞倫斯的眼中，天空再也不是黑云繚繞、符文閃爍的模樣。無邊無際的淡藍海洋在天空流淌，讓他們感覺仿佛身處娜迦的水底金宮，四面八方都是大洋，大洋在頭頂形成巨大的漩渦，以驚人的速度壓向兩人。

    但他們卻沒有泰山壓頂?shù)挠拈]感，因為那根源的漩渦遠比任何已知或未知的世界都要遼闊，那里無邊無岸，根本看不到盡頭。但那里也空無一物，因此會產(chǎn)生一種他們不再依附于任何物體，不依附于足下的土地、頭頂?shù)奶炜�、斯泰厄世界乃至星界宇宙的自由感�?br />
    克勞迪恩知道時間將至，他對勞倫斯道了聲對不起，然后開始主動脫離勞倫斯的靈魂。這樣做仍然救不了勞倫斯，但起碼能給他爭取一些時間，讓他能做下必要的交代、與親人話別。

    在即將完全脫離勞倫斯身體的最后，他聽到同樣擁抱死亡的金龍卡斯鉑問夏洛特，希爾維亞的笑容如何。于是他下意識地看向夏洛特，滿是悵然和期待地傾聽那個答案。

    夏洛特沒有遲疑，用初見香格里拉日出旅人般的真摯感情回答。

    “那真是美極了！”

    于是克勞迪恩笑了，他覺得這個回答完美地描繪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因為任何艷麗的詞匯、華麗的辭藻都無法形容他想象中，屬于希爾維亞那真情實意的笑容。唯有一句簡簡單單的那真是美極了，因為至簡，所以才能包含世上一切美好的想象和信息。

    這一次，他能與他的龍類伙伴卡斯鉑平靜地?fù)肀ё约鹤罱K的命運了。

    夏洛特和艾文似有所覺地仰望天空，那兒并不存在任何漩渦，但冥冥中卻又有一股偉大的力量孕育其中。那股力量沒有任何感情、意志，它就像一桿無比公正的天平。公正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無論你用什么儀器去檢測它的誤差度，用數(shù)千年前簡陋的度量儀器也好，用一萬年后精密到量子程度的檢測儀器也罷，得出的數(shù)據(jù)永遠是對妄圖挑戰(zhàn)它的生命以最高的無聲嘲諷那個誤差永遠是零！

    夏洛特和艾文同時呼喚所有的魔能，因為他們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像是無聲的波紋探向斐雯麗。就在兩兄弟打算不計后果地對抗它時，那漩渦卻無聲地隱沒。

    夏洛特和艾文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詫。顯化的根源之渦未曾對斐雯麗出手！為什么？

    夏洛特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中的兩座符文王座。

    這時，三道光芒幾乎不分先后地落在薩瓦堡的廢墟上，兩兄弟的目光從天空移向大地，那三道光芒中露出了三個人。遠方，影影綽綽地傳來晦澀的氣息，有不少存在似在往這片廢墟趕來。

    他們同時將王座隱沒，烏云開始涌動驅(qū)散，雷鳴與閃電消弭，蒙蒙細雨逐漸停歇，復(fù)又露出天空中那溫柔的月之銀輝。

    隨著克勞迪恩擁抱自己的命運，這場毫無意義的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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