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以為他還會回來?”
小東在刺史府門前的栓馬柱栓好馬車,走過來,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仍不知所措的兵丁,讓他別傻站著了,趕緊引了自己這些人進去。
至于剛剛他言語中的些許不敬?那都不是事。
或許在其他人眼里,剛剛兵丁的舉動已經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但對于蕭寒來說,真的算不什么,畢竟他被人當成路人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相較于其他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這倆還算不錯了。
至于那個兵丁,被小東這么一拍,渾身當時就是一震,險些軟倒在地!
等他反應過來,便只耷拉著腦袋,頭也不敢抬,一個勁的拱手作揖:“侯……侯爺,您請!”
“我不是侯爺,他才,哎……走吧!”
看到哆哆嗦嗦跟個鵪鶉一樣向自己行禮的守門兵,小東不覺又回頭看了眼剛下馬車的蕭寒,感覺有些苦笑不得。
他很懷疑,讓這樣的人守門,真能守得住?不能被人把門也抗走?
不過,這也是小東想差了。
如果今天來的不是他和蕭寒,而是一個鄉下愚夫。
那這個兵丁保證會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宰相門前七品官!什么叫做臉難看,事難辦,門難進!
被這個腰桿都仿佛被折成兩截的守門兵領進刺史衙門。
幾人還沒走到二門,里面就已經急急傳來一陣腳步聲,蕭寒抬頭一看,卻是刺史崔敬之已然迎了出來。
崔敬之此前正在房中靜坐,突然間聽人來報,說蕭寒來了,心中頓時一驚,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連忙起身往外趕去,緊趕慢趕,才在二道院門這里迎到蕭寒。
一路小跑而來,崔敬之都跑的的有些氣不接下氣,等看到了蕭寒,也不管之間還隔著那么遠,趕忙一邊作揖,一邊高聲道:“哎呀,蕭侯爺!您怎么大駕光臨,也不提前知會我聲,讓我出門迎迎您!”
蕭寒看著急急跑近的崔敬之,呵呵一笑,沒急著說話,反倒先饒有興的看了看崔敬之的身后,果然,在他的身后空無一人,那個一開始說去報信的兵丁,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瑟瑟發抖去了。
“侯爺?”
崔敬之跑到蕭寒面前,發覺蕭寒一直在看他后面,也是下意識轉頭往身后看去,后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么東西啊?那他在看什么?
蕭寒發覺了崔敬之訝異的模樣,也知道自己的表現讓他誤會了,抬手打了個哈哈道:“哦!崔刺史客氣了,我今日只是閑來無事,在城中隨意走走,無意中經過這里,就進來看看你罷了。”
崔敬之聞言,哈哈大笑:“那崔某可真是無榮幸!走走走,難得侯爺您能來我這里一趟,外面天冷,快隨我去房中坐坐!崔某再使人燙壺酒,給侯爺您暖暖身子!”
“哦?那可是叨擾了!
“哎!侯爺您太客氣了,您能來,已經是讓這里蓬蓽生輝,只望侯爺不嫌棄我這陋室就好!”
兩人站在那里互相說著客套話,這些冠冕堂皇的東西,聽的一旁的小東都打起了哈欠,他最受不了這樣的說話方式。
明明裝飾的富麗堂皇,崔敬之非要說是陋室,這要是陋室,那農人住的草堂豈不是狗窩?
還有自家侯爺!
分明是來找人辦事的,非說自己無意中經過進來看看。
他們來揚州快一年了,刺史府門前這條街也走了幾十遍了,之前怎么就沒見你進來看看?
不過,想歸想,等兩人一起往里走去的時候,小東還是老老實實的扮他的跟班,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大唐刺史府的規格,跟一些普通衙門實則差不多,都是前衙后居。
要說不同,也就是面積比那些衙門大一些,房屋裝飾精致一些。
外帶刺史府雖也處理公事,卻不管著判案審案,所以沒有那些監獄,審案堂之類的配置,顯得要幽靜一點。
崔敬之一路引著蕭寒往前走,沒去客廳,反而直接去到了他的書房?
這也是大唐時候,對貴客的一種特殊禮節。
要是普通客人,主人自然要在客廳中相見,但要是來客地位崇高,或者是關系極其要好,去書房反而顯得更加親密。
“蕭侯爺,這是崔某的書房,您請進!”
恭恭敬敬的把蕭寒讓進書房,崔敬之又忙著招呼人手,讓人往這送點心和美酒過來。
蕭寒本來還想著只是來這稍微一坐,說完事就走,此刻見崔敬之這般客氣,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應下。
崔敬之的這間書房面積很大,分為里外兩間,由幾道輕薄木門隔開,此時木門正打開著,所以站在外間,就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場景。
書房里間此時看起來有些雜亂,高高的兩排書架,書籍擺的散亂隨意,案桌,也隨意堆著一摞摞的書籍和公文。
不過,蕭寒也知道,正是因為雜亂,才說明崔敬之常常翻閱瀏覽。
像是后世一些大老板的辦公室書架,一冊冊書擺的整整齊齊,清清爽爽,看起來條理無比,但要前一翻,才會發現那些書,或許就只有個書皮,里面一個字都沒有。
書房里間雜亂,外面這間,也就是蕭寒所處的這間卻很整潔。
放著花瓶的博古架,兩盆青翠欲滴的蘭草,還有一只紅色的小火爐,里面碳火燒的旺旺的,擱在面的一只水壺,正呼呼的往外冒著白氣,使這整個房間都濕濕潤潤,沒有半點冬日里的那種干燥感。
崔敬之這時吩咐完了下人,回頭看到蕭寒的眼神,老臉突然一紅,趕緊走過去把里間的房門關:“讓侯爺見笑了,里面那間崔某不讓下人打掃,所以才亂了一點。”
蕭寒笑著擺擺手:“呵呵,崔刺史過謙了,書籍寫出來就是讓人觀看學習的,而不是擺起來給別人看的,放的隨意一點,看起來才方便么!”
崔敬之聞言,臉當時就是一喜:“哦?蕭侯也這么認為?哈哈!那可真是崔某的知己,我道不孤,今天一定要多喝兩杯!”
唐人好酒成風,崔敬之自然也不例外,更加因為看書一事,將蕭寒引為知己。
“來來來,先坐!”
拉著蕭寒在矮幾前坐下,等下人送酒過來,崔敬之趕忙親自給他斟滿了一杯酒,推到面前請他品嘗。
蕭寒本身是喝酒的行家,一看這杯酒微微泛著綠意,酒面也泛著如螞蟻般密密麻麻的細小氣泡,就知道這是今年的新酒,也就是被時人稱之為綠蟻酒。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蕭寒心中一動,這首白居易的問劉十九脫口而出。
“綠蟻酒不是酒的名字,而是新釀的酒還未濾清時,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綠即綠酒,細如蟻即酒的泡沫,稱為“綠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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