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河畔，一艘畫舫隨水波輕蕩。
王恭之坐于舫中，一邊品著國師親手泡的雨花茶，一邊講述這兩日武昌府的情況，到激動處，是捶胸頓足，大罵邪教可惡。
“如今那些士族，個個為了自家利益維護(hù)邪教，壓榨百姓，并膽大到私自增長賦稅，還妄稱，投入軍餉，為平太平，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董策一直凝聽，沒有任何表態(tài)，因為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很正常，王恭之這種人是稀有品種，不敢天下沒有第二個，但在整個大寧上百府令中，絕對找不出三個！
古代官場，會欺壓百姓的才是官，要不然你當(dāng)什么官？
談理想談抱負(fù)，那是閑得蛋疼的才子才會做的事，即便他們當(dāng)了官，第一個想法還是救濟(jì)族人，讓他們家都享受在別人的羨慕生活中，但這需要錢，需要用人唯親，一來二去，也變味了。
但他們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家憑什么幫你這毫無干系之人？
故此，對于王恭之的話，董策絲毫感觸也沒有，若換做當(dāng)世那些不得志的青年才俊，鐵定是和王恭之同仇敵愾，可這樣的人，王恭之會跟他們廢話嗎？
“唉，老朽死訊一出，也不知武昌府會變成什么樣？”王恭之到最后，心情是異常的復(fù)雜！
他是一個好官，但他也有私心，他不求名垂千古，但求為郢州所做一切能讓百姓銘記于心，感恩感動，能有一段佳話世代流傳他也不枉此生了！
“對了，國師接下來的行事，可否現(xiàn)在告知老朽？”到最后，王恭之忽然問起董策。
董策直言道：“招安。”
“招……招安？”王恭之不可置信重復(fù)道。
“嗯。”董策端起茶杯應(yīng)了一聲。
王恭之忍不住又問道：“招安哪方？山河社？”
董策一飲而盡后，放下茶杯道：“嗯。”
“可是，國師與山河社之間……”王恭之故意到這，料定董策也應(yīng)該明白了。
“不是山河社，而是魏家，這點很重要！”董策完，王恭之頓時醒悟。
山河社的確是魏家的不假，但不是人人都想為他賣命，否則山河社何必立世襲的閣主。
只要給他們提供跟好的環(huán)境，更大的權(quán)力，利益，他們何苦與朝廷做對？
“只要山河社與五火堂打起來，很快他們會發(fā)現(xiàn)，再大的地頭蛇也有吞不下的龐然大物，或許，他們知道這個龐然大物是誰，可是清楚，他們要打，不打，他們必會反被吞噬，如此他們有兩種選擇，一，助紂為虐，二，歸順朝廷。”
“但如果他們打贏了呢？”王恭之皺眉道。
“贏？殺他五火堂千八百贏是贏了，只是戰(zhàn)術(shù)，而非戰(zhàn)略，這一點你要搞清楚，山河社與五火堂玩的不是一個游戲，一時的輸贏對五火堂所照成的影響只是多費些時間，等五火堂真的發(fā)力，山河社必會考慮兩種選擇！”著，董策自斟自飲一杯后，借著道：“當(dāng)然，他還有一條路，一條老路。”
“唉！”王恭之對董策的話如那句“不是一個游戲”般，只能明白丁點！
董策可沒有給王恭之細(xì)的想法，而是道之后的計劃。
“持久戰(zhàn)即將打響，我們所要做的是掌握情報，查明山河社真正實力，有多少士族幫助，這些士族有誰，他們的實力又如何？另外，還有五火堂的情況，掌握這些，才好制訂下一步計劃。”
“哦。”王恭之點點頭后，忽然似想到什么，立即擔(dān)憂道：“對了，老朽已照國師吩咐，把你的身份告知山河社，此后老朽一直擔(dān)心，他們會不會當(dāng)真了！”
“沒關(guān)系，我是一個被人瞧不起的人。”董策淡笑道。
王恭之汗顏，心想這叫什么話啊？誰敢看不起你啊？
董策卻似乎沒察覺他的表情，笑道：“一個二十左右的人，背后有著不知多少高人協(xié)助，這樣的人誰會瞧得起？無論他做什么，別人第一感覺是與你無關(guān)，而是你背后的高人。”
王恭之眉頭一皺，暗想自己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觀摩董策跟國安六院的人開會后，他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瞧了傳聞中的年輕人！
而今，董策以一己之力改變了郢州現(xiàn)況，把山河社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見其手段之高。
也由此可見，不與董策真人接觸、共事，外人絕對會如董策所言，輕視他，瞧他，看不起他。
王恭之想通這些后，也明白為何董策讓他提醒山河社，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簡直是反過來告訴山河社，衍教已成國教，對付你們，用得著耍心機嗎？
“高，實在是高！”王恭之嘆服道。
“這只是暫時，等他們派去京城調(diào)查的人回來，必會認(rèn)定我的身份，不過，他們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
王恭之聞聽此言，心情之復(fù)雜，如人性之復(fù)雜！
一個人，怎能壞到這種地步？
把人家玩了也玩了，結(jié)果還告訴人家，你們被玩了！
“屆時，他們一怒之下，直接造反了可如何是好啊？”王恭之終于忍不住了出來。
“那讓當(dāng)年的山河浩劫再上演一場。”山河社能看穿士族尿性，難道董策不知？
可在這時候，趙寒廣突然跳上畫舫，沖進(jìn)來稟報道：“大事不好，山河社突然攻打了卞家府邸！”
“什么！”王恭之大驚。
董策則眉頭大皺，道：“卞家可是與五火堂聯(lián)手？”
“此事屬下不知，一切太突然了，還來不及調(diào)查，不過一直以來山河社與卞家私底下都有來往。”趙寒廣到這，王恭之立即補充道：“是這樣的，山河社常販賣壯丁給卞家，而卞家用這些人四處開荒，當(dāng)初我還大力支持過，但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太不人道，不僅沒有工錢，還吃不飽，一個月少則累死一兩人，多則十七八，只可惜，沒等我收集夠證據(jù)，接到調(diào)令了，唉！”
趙寒廣接著道：“而這些壯丁的來歷，我們只查到多是苗人。”
王恭之嘆道：“唉，如果讓那些蠻子首領(lǐng)知道，少不了又要刀兵相見，血染青山啊……”
從王恭之的話語中，董策不難猜出，這樣的事看來是沒少發(fā)生了！
不過這是世代是這樣，漢族對少數(shù)民族多是打壓，而在大寧南方，苗人被漢人抓后，通常賣給士族大戶做奴隸，其結(jié)局多數(shù)是活活累死，只有少數(shù)人幸運逃脫，而若漢人被苗人抓獲，不，真要遇到直接殺了！
這兩種，到底誰更人道，董策真不好。
即便在他所知的歷史中，把漢苗關(guān)系得多么友好，早早出現(xiàn)產(chǎn)品交易，甚至共事，乃至通婚的繁榮盛景，但任然無法掩飾名族的矛盾，以及背后人販子為利益的惡心嘴臉。
這在大寧更為猖獗，朝廷也是屢禁不止，主要的，還是寧太祖下令叫士族將奴隸提升成佃戶，采取雇傭方式，也等于是長工，做的不爽你可以離開。
可這哪里比得上奴隸來的劃算啊？
吃得少，做得多，還不用給錢，打死了也不犯法，誰不想要？
故此，漢人不成，有人把目光放到少數(shù)民族上。
并男女通吃，奴隸值錢，妓子更值錢！
聽完王恭之的講述，董策大致有了了解，道：“山河社和卞家的利益瓜葛，僅僅在生意層面上，那他們對卞家下手的原因無外乎兩種，一，賣給卞家的奴隸中有他們的人并在卞家府邸做事，里應(yīng)外合攻取容易，二，復(fù)仇。”
“復(fù)仇！”前一點，王恭之和趙寒廣都覺得可信，畢竟山河社已經(jīng)被逼到這份上了，要打，自然打場大的，好以最快速度擴充自己。
可第二點被董策出后，兩人沉默了。
他們是地人，豈會不知，山河社曾經(jīng)遭逢的艱難，而董策能知道，還是他們講述的。
“曾經(jīng)打壓山河社的士族足有八家，雖然之前被五火堂滅了兩家，但剩下的六家可不容視啊，他們突然打卞家，明顯是逼六家聯(lián)手啊！”趙寒廣很想弄清這個問題。
“慫！”
董策一個字，差點讓兩人郁悶得吐血！
人家都敢攻打郢州最大的士族府邸了，你還慫？
可董策堅持自己的觀念道：“山河社的確慫了！不過，不這樣我不知道他們還能走那條路，從一個邪教變成一群綠林，打家劫舍，干完一票逃之夭夭，好計謀！”
“但這并非長久之計啊，老朽覺得山河社還不至于把自己逼到這一步。”王恭之的話不無道理，山河社如果真想這樣干，他們早可以做了，何須等到現(xiàn)在？
實在是他們想要的不是落草為寇，而是如太平道，甚至寧太祖！
他們想光明正大的活著，受人敬仰。
如果他們現(xiàn)在正式落草，無疑是把曾經(jīng)堅持的給扔了！
舍得嗎？
王恭之不知道，但董策卻告訴了他：“我想，他們真的猜出五火堂背后的靠山了，所以他們認(rèn)定，他們的退縮不會太久，既然如此，不如大干一票，招兵買馬。”
只要起五火堂，王恭之滿頭的疑惑，但他知道國師不會的，否則早告訴他了，于是避開話題道：“那，我等應(yīng)當(dāng)如何應(yīng)付？”
“既然他使張良計，我們自然用過墻梯了。”董策完便站了起來，吩咐趙寒廣道：“通知尉教頭，召集人手，咱們也去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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