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如此想,他的腳步就越快,此時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到家了。冬日的直秘閣,還是少不了熱鬧。
此時的院子已經有不少人,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準備著打掃或是是整理一下整個直秘閣,那幾個學士們此時也都走了出來,因為書房此時也開始整理起來了。
陸平本來想過去幫忙的,但看了看身旁的曹實只是背著手笑呵呵地看著,他便也待在這里,直到晚上的時候方才回去。
今日清掃直秘閣的院子,算是今年在直秘閣的最后一日了,隨后便要離開這里,皇城開始封禁,等到元夜過后方才能進來。
陸平這幾日心情還是不錯,此時哼著小調子走回家中,然后又開始閑起來了。
他這段時間在家里也是沒事,所以時不時地便到外面逛上兩圈,偶爾還跑到太學中,看一看齊偍諸人,順便聊一聊以前的光景,日子也算是一天一天過去了。
過年依然同去年一般,春符、爆竹,整個汴京又是籠罩在這樣的喜慶之中。
春節過后竟然出現了一場細雨,算是有個吉兆,而這雨時下時停,整個汴京便在這朦朧之中的煙雨中迎來了元夜。
因為雨季,故而陸平還帶著一把小傘,迎著朦朦小雨,在這雨中觀起燈火了。
正是別有一番風味,小雨為汴京帶來了些許的純凈,這時候就連元夜的氣氛也淡了好多,而元夜時候的特色花燈此時也少了,倒是各種的傘和斗笠在這里晃悠著,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不一樣的元夜。
這邊的人還是很多,不過他一個人倒也是很好辦,直接左右擠過去,可以四處地行動。
看了好半天,因為有小雨,所以少了很多東西,而搭建的一些簡易棚子下面的東西幾乎也看的差不多了,他正要舉傘回去,卻聽到一陣喊聲,不由地轉過頭來,隨即驚訝地道:“原來是曹兄,元夜你也過來賞花燈了?”
這時走過來一個青年人,他穿著厚厚的衣服,也是舉這傘,便是太學的曹宗,他看了看周圍,然后低聲說道:“陸兄,我正要過去尋你,不想你卻在這里,快隨我一同過來,有人要找你。”
陸平一愣,然后有些奇怪地問道:“是何人要找在下?”
曹宗擺了擺手說道:“算是舊識,你莫要多問,快隨我過來。”
他此時先行,陸平心中好奇,也跟了過去,發現后面跟過來兩個人,算是不近不遠地跟著他們,陸平不由低聲提醒道:“后面有兩個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曹宗看了看周圍,然后打了一個手勢,那兩個人立刻走了過來,然后齊聲道:“公子有何吩咐?”
陸平一愣,隨即明白這兩個人是曹宗的下人,是沿途保護曹宗的。
曹宗此時慢慢地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現在有點事,要晚點回去。”
那兩個人立刻稱是,然后便逐漸遠去。
陸平此時出言道:“曹兄是想去哪里?”
曹宗說道:“陸兄你跟著我便是,等過一會兒你便知曉了。”
他帶著陸平走過一條大街,然后穿過幾條巷子,便來到了一間大宅子的門口,隨即就聽到曹宗的聲音說道:“我已經把王公子帶過來了,你們家的公子呢?”
然后一個回聲便道:“公子被大人叫道書房里去了。”
陸平眼光看著這房子,天色很暗,小雨依然不停地掉落著,雖然有些許燈光,但是明暗相間,有些地方靜悄悄地呆在那里,再加上雨水滴答滴答的聲音,看久了就會覺得異常地恐怖,只能偏轉過頭來,不敢再斜視那邊。
曹宗這時一把拉過陸平,然后小聲地說道:“我們快點過去吧,等會告訴你是怎么回事。”
陸平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跟著曹宗一起走了進去,隨后便走在這夜色之中的大院子里,看著三三兩兩的燈光,寒冷地照著附近,經過小雨的洗刷,變得灰蒙蒙的,像是深夜之中的寒星,止有幾點,怎么看都看不清。
曹宗這時和陸平走到走廊,然后把油紙傘一合,走向一間房子里,然后輕輕敲門,里面頓時有個聲音問道:“誰啊?”
“居安兄,是我。”曹宗這時立刻出聲回應,然后又道:“我把陸兄也叫過來了。”
這里面一時安靜了一會,曹宗正想再叫門,卻不料門已經打開,然后一個人走了出來,對著曹宗說道:“興中竟然來的如此之晚,我已經等了好久。”
那人這時朝著陸平拱了拱手道:“陸兄別來無恙,近聞陸兄已經居直秘閣修書,可喜可賀,請里面一敘吧。”
陸平這時聽出聲音很是熟,再借著月光看了看那人的臉龐,頓時驚訝地道:“原來是蔡兄,在下剛才不知,實在失禮了。”
這個人便是蔡攸,他擺了擺手,然后說道:“我們進去說吧,家父和一位老大人也在里面,我等切莫亂說話。”
他當先走了進去,曹宗便和陸平跟了過去,見到書房那頭正有兩個人正在說著什么,臺子上點著幾根蠟燭,照亮著這一頭的一塊地方。
蔡攸此時走了過去,輕聲地道:“父親,大人,我帶了兩個客人,先過來拜訪一下。”
這時曹宗已經走上前來,先行了一禮道:“蔡大人,在下乃是曹宗,和居安是至交好友,今日冒昧登門,尚請恕罪。”
陸平也走到跟前,眼見左邊的那人身著紅袍,帶著高高的帽子,他一眼便認出是蔡京,不由有些不安,卻見到右邊的那人臉色肅然,他心中一驚,這個人便是那日在直秘閣的大廳之中遇到的那老人,當時猜測是當朝宰相章淳,此時看來,果然便是章淳了。
蔡京點了點頭道:“是曹世侄啊,你便坐下吧。”
他眼光看向陸平,不由一愣,隨即便有些喜道:“陸平,卻沒想到你也過來了,你也過來坐下吧。”
那個老者此時目光也看向陸平,見到陸平盯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說道:“這個少年和我有一面之緣,想不到元長也是認識。”
蔡京一愣,隨即笑道:“章公也認識這少年,那真是巧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便把那日在直秘閣之事簡單說了一遍,然后說道:“那日匆匆觀其文,便覺得此子不錯,卻未想到又和元長乃是舊識,也算是有緣了。”
蔡京呵呵一笑,然后便招了招手道:“陸平,我來介紹你認識一下,此位便是當朝宰相章淳相公,你以前也算是有緣和他見面,不過今次也更是巧,竟然又碰上了章公。”
陸平此時聽到這確認的一句話,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來,萬一這個章相公真的要看自己修的書,那自己該如何交代,不過他還是要裝出驚訝地表情對著章淳,然后又說了好一通歉意的話才罷休。
曹宗此時已經是驚訝無比,他這時也慌忙站了起來,對著章淳說道:“久聞章公之名,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見到了章公,實在是在下百年之福啊。”
章淳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說話。
蔡京此時卻對蔡攸說道:“居安,你先帶你的兩位摯友去前廳一敘吧,我和章公還有一些事情要說。”
他見到蔡攸把陸平和曹宗帶了出去,又合上了門,方才低聲地說道:“章公方才言及此事,元長覺得要慎重,如今端王登大寶之位已是定理,我等為臣子的自然要想著為新君鞠躬盡瘁,萬萬不能有他意啊。”
章淳臉上之色更為濃重,此時說道:“曾步真是糊涂,老夫早就有言,端王過于輕佻,怎可以君臨天下?如今大寶以定,老夫也無法可說,然而皇上發喪、葬皇陵,還有新帝等位、太后垂簾、諸官賞罰這些事情,老夫定要說上一二,不然又要被曾步壞了事。”
蔡京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大喪三日,便在明日開始發喪,帝陵也已開始動工,過了大喪之日,便是新帝登記,章公所思之事皆沒有什么問題,但是新帝一旦登位,太后垂簾,那元祐諸人估計就要死灰復燃了,這才是一切之重!”
章淳點頭道:“不錯,元祐諸人定然將要返朝,所以不能給他們什么機會,我已經開始報上一份名單,準備提舉諸人,為的便是元祐黨人趁此機會入朝顛倒是非。”
蔡京心中一動,隨即問道:“皇上同意如此升遷嗎?太后又會如何說?”
章淳擺擺手道:“太后必當垂簾,所有的升遷都要經太后過問,但是此事乃是定制,并無不妥,不過老夫之位估計是坐不住了。”
蔡京一驚,不解地看著他。
章淳嘆了口氣道:“那日太后問何人可當為君,老夫便言申王,可太后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偏袒端王,老夫一時沖動,言端王輕佻,不足以君臨天下,最后曾步諸人皆附和太后,老夫也未有辦法,此事雖然是小,但老夫已經得罪了新帝,想來日后定會被罷。”
蔡京此時想了想,明白章淳也開始考慮后路了,他現在上報之人就是為了提舉熟人,讓自己就算下臺,在朝中也會有影響力,蔡京此時想來,不由心中一笑,但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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