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的外科手術。
在這頭幼麒麟鎮墓獸的體內,還藏著一千二百歲的生命體。這才是九色的真身,鹿的面孔酷似畸形兒的怪胎,仿佛還泡在醫學博物館的酒精瓶子里。
怪胎在看著秦北洋,似曾相識,久別重逢。
最初的震驚過后,秦北洋給了這張臉一個微笑。他不忌諱昨晚九色吃下大量化學毒物,心想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便俯下來親吻了這頭怪獸。
是的,九色認得他,一千二百年前就認得他。
秦北洋在它的耳邊了幾句悄悄話,周圍所有人都沒聽清楚。這頭怪獸也變得無比安靜,任由手術工具在它的體內游走。
他們發現了九色的翅膀。
藏在鹿背后靠近肩膀的位置,這雙翅膀其實不,只是折疊收縮起來,如果把翼展完打開,將會超出整個神獸的身長,就像四翼天使。動物翅膀通常分為三種,一是昆蟲的輕薄翅面,二是鳥類的堅硬羽毛,三是蝙蝠的骨架翼膜。
九色的翅膀介于這三者之間,竟然同時具有翅脈、羽毛以及翼膜的特征,讓人嘆為觀止。
李壟看到了靈石,靠近腹部的位置,一大塊坑坑洼洼的黑色石頭。
“這是達摩山東海惡龍鎮墓獸的靈石。”秦北洋指著鎮墓獸的心臟位置,“這才是九色的靈石。”
借助一械燈,他們看到另一塊靈石——不同于其他靈石的粗糙表面,這塊靈石仿佛經過天然的打磨,竟然呈現鵝卵石般的光滑?幾乎有一種金屬的光澤,還能放射出耀眼的光。
“我的媽呀!”劍橋博士李壟不禁驚嘆,“這是地球上的物質嗎?”
“我也從未見過這種鎮墓獸靈石!”
秦北洋心想,這塊石頭究竟從何而來?就像乾陵底下藏著天子級鎮墓獸,會不會是天子級靈石?雖然,鎮墓獸的靈石會縮短人類的壽命,讓自己命在旦夕,卻不會傷害到九色。因為它是特殊的生命體,“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像它能吞吃劇毒的化學物質,而普通人嘗一點點就會送命。
朱塞佩·卡普羅尼發現了九色損傷的核心——幾根連接靈石與器官的管線斷裂了。
原來在九色真身怪獸的表面,還插著好多根細長的管子,難以判斷是什么材料?霍爾施泰因博士給九色拍的x光片,并沒發現這些管子,也許是跟其他臟器混淆了。這些材料極度堅固,歷經一千二百年而不壞⊥像一個垂死的病人,借助外力茍延殘喘。
逃出凡爾賽機潮,一發炮彈擊穿九色的身體,打斷了這些管線——就像電線被剪短,電器就會熄滅。當靈石難以提供能量,鎮墓獸的生命力將發衰弱,最后近乎死亡。只有源源不斷的有毒化學物質,才能重新激活靈石。
李壟與秦北洋商量了修復方案,用現代材料代替唐朝的管線,將靈石與怪獸生命體重新連接。他們還要更換一些零部件,徹底修補被打穿的外殼。鑒于九色的特殊性,絕對禁止進行機械化改造,除了原的靈石,不會提供人造能源,比如內燃機與發電機,確保它的原始性質不變。
以上工作持續三天三夜,大伙吃準在倉庫,秦北洋熬了三個通宵。只有安娜每晚要回到凡爾賽的中國代表團,但對鎮墓獸三緘其口。
對于李壟來,這些天的所見所聞,已遠遠超出在劍橋大學所得的知識,恐怕任何一個科學家見到九色,都會像寶貝一樣供起來,放在實驗室仔細研究,甚至可以得到諾貝爾獎的提名。
“鎮墓獸的傳古已有之,六十年前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西方人就已聽鎮墓獸的存在,只是誰都無法一睹真容,就像歐洲有惡龍的傳……”李壟也是一臉油污,“有的學者研究認為,隨著球氣溫升高,以后會出現來多的關于龍的目擊記錄。”
“也許吧!”
秦北洋想起在日見到的妖怪博物館。
“劍橋大學圖書館,藏有傳教士根據盜墓賊的描述繪制的鎮墓獸畫像,多半是惡魔與野獸的合體,文字解這些怪物身上有撒旦的力量。”
“根據盜墓賊的描繪?如果盜墓賊真的看到了鎮墓獸,大概生命也走到頭了,又是哪來的機會向傳教士描述呢?除非是現在用機關槍和**盜墓的軍閥們。”
李壟一正經地:“科學正躥大爆發前夜,昨天認為是神話,或是科幻,今天已成為現實№論物理學與機械動力學,要摒棄一切成見。關于世界質,宇宙起源,需要大膽地提出假,再用科學方法心求證。”
“比如‘靈魂機械體’?”
秦北洋回頭看著修復中的序墓獸九色,還有休眠狀態的四翼天使。
“是,這兩年我在劍橋大學研究理論物理學的同時,也在研究中國傳統哲學里的一個概念——氣。”
“這可是風水學的法。”秦北洋想起了秦氏墓匠鑒,“氣聚而生,氣散而死。世界從無到有,撒于氣,才能分化為陰陽兩儀與金木水火土五行。我們營造墓穴,首先尋覓龍脈,找到聚集氣的位置,所謂點穴。而帝王的萬年吉壌,必須開鑿金井,連接天地之氣。”
“東漢的無神論者王充過——天地合氣,萬物自生。而現代物理學的概念認為,氣的質就是超微粒子及其場。”
“超微粒子?”
這已超出了秦北洋的知識范疇,李壟充滿優感地:“這些都是最新科技,還有暗物質、暗能量等等假。科學雖然嚴謹,但也需要大膽的想象力。上個星期,我剛在柏林見到了我的偶像——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先生。”
兩人聊到此處,秦北洋輒然無語,心底五味雜陳。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不就是自己在天津的德國學校讀書時,日夜夢想所要成為的那種人嗎?他的心頭一陣絞痛,命不久矣,還在念叨童年時的夢想干嘛?
終于,幼麒麟鎮墓獸的修復完成。
大家聚攏在倉庫,九色煥然一新,青銅外殼都漂亮了好多,但它依然像被催眠那樣,站在工作臺上一動不動。
歐陽安娜憂慮地:“就像我在兩年前,第一眼看到它的樣子,會不會又回到了當時的狀態?”
秦北洋走到九色身邊,竟然撲通一聲給它跪下。
他看著九色的雙眼,仿佛回到白鹿原大墓地宮深處,十九年前自己出生時的瞬間。剛爬出母親子宮的肖兒,在唐朝惺子的棺槨上,初見這世上的第一雙眼睛,就是這尊鎮墓獸的眸子。地宮四面的壁畫,一時鮮明,唐朝的侍女、武士、文臣、興、樂師、舞女們各自有了神情與靈魂,或翩翩起舞,或舉杯宴飲,或吟詩作對,或辭別故鄉從征勞役,或千里從軍埋骨他鄉……壁畫中的每個人,無論貴賤出身,都有悲歡離合,也不可避免死亡的終點。
于是乎,壁畫又黯淡下來,陷入一千二百年的沉寂。
他看到了棺槨中的唐朝惺子的臉——終南郡王,李媽,在萬古寂靜的羅衾之下,輕啟紅唇,念出一長串唐朝長安音……
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
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萬歲更相迭,圣賢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
混混沌沌的幽暗地底,唐朝惺子念完這段詩句,秦北洋也在巴黎北郊的森林,面對他倆共同的伙伴,序墓獸九色念了一遍。兩人相差一千二百年,卻異口同聲地朗誦古詩十九首中的驅車上東門。
人之死,如墜長夜,上窮碧落下黃泉。人生如朝露,太陽下轉瞬即逝,一夜間的匆匆過客。此為道家所言的“人生如寄”,不如人生得意須徑。武則天定都洛陽,終南郡王是她的孫子,想必也曾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發出過相似嗟嘆?
天下萬物,誰能長生不老?唯有鎮墓獸九色。
倏忽間,九色眨了眨眼睛,它被這首漢詩喚醒了。
安娜應聲鼓掌,朱塞佩·卡普羅尼、李壟、錢科紛紛展開愁眉。
這尊序墓獸晃動頭頂鹿角,脖子微微傾斜,凝視跪在面前的中國少年。它認得這張臉,便從嘴里伸出舌頭,舔了舔秦北洋的鼻子。
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秦北洋緊緊薄被喚醒的九色,把頭埋入它的赤色鬃毛,摸著每一片鱗甲的縫隙,感受鎮墓獸體內的溫度。
鎮墓獸的心臟靈石正在發熱,熱的猶如沸騰的蒸鍋。
突然,秦北洋暈倒在九色腳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錢科沖上去摸著他的口鼻,竟已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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