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攤子，要么是下鄉(xiāng)收貨來市場賣的，要么是玩家處理一些多余的東西，用來以藏養(yǎng)藏。
“人來多了，分頭看。”孫中原道。他們只逛了大約不到一半的地攤區(qū)，但是不能逛完了再細看。
霍曉東點點頭，沖著一個三十多歲的攤主去了，這個攤上，大件比較多。
孫中原，則是在一個五十多歲的攤主面前蹲了下來。這個攤上，以舊貨雜項為主，比如什么老銅鎖，錢幣，還有一些老的提梁壺、茶碗什么的。
人并不多，只有三兩個人在看著，但是也能看出，買的興趣不大。這樣的攤子，對于初入門的人來，不如一堆高仿假貨的攤子有吸引力。
攤主一見孫中原蹲下了，笑瞇瞇道，“拉鄉(xiāng)好幾天，今天攤子剛擺出來，還沒開張呢，看好了言語一聲，別光自己琢磨。”
“拉鄉(xiāng)”這個詞兒，是東山省的土話，基就是到鄉(xiāng)下收東西的意思，不過往往指范圍很大，頻率很高，收的東西很多。而身也住在鄉(xiāng)下、但經(jīng)常到四里八鄉(xiāng)去收東西的，常被稱為“老戶”。
這個攤主，看起來就是個老戶。
孫中原遞上一支煙，“怎么稱呼？”
“我姓金，叫我老金好了。”
孫中原心想，這到了南城認識的幾個人，先是老隋，又是老常，這位又讓叫他老金。不過也是，自己的年齡，人家的確是老。
孫中原仔細在老金攤子上看了看，確實沒啥好東西，有兩塊玉算是清代的，但工都一般，玉質(zhì)挺差。
抽了一口煙，孫中原笑道，“老金，還有好東西么？”
老金抽了孫中原的煙，來就對他有好感。這一聽，這伙兒似乎挺明白套路，有些東西，剛開攤的時候，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得等懂行的人問才行。
“不知道你喜歡啥？”老金問道。玩家里面，五花八門，大多專注一兩項，此外的東西，未必會感興趣。
“都行，只要是老東西。”孫中原應(yīng)道。
老金拍了拍馬扎旁邊的行李箱，“進來看吧！”
進來看，其實就是到攤子后面老金的旁邊看，一般只有特定的熟人才會這樣，不過老金對孫中原印象不錯，也感覺他像是個真想買東西的。
孫中原過去坐下了。老金卻并沒有打開行李箱，一邊看著攤子前的三兩顧客，一邊壓低聲音對孫中原道，“就在前幾天，我們村的老壽星高大娘走了，老人家活了整九十，不易啊！”
孫中原一聽，這是要開始講故事了。不過看老金的樣兒，似乎又不像是現(xiàn)編的，便耐著性子聽他。
“看你這樣兒，像是城里長大的。農(nóng)村的老大娘，多半都會留著點兒老首飾老物件什么的。都是同村的，我去拜了拜，順手也想收點兒東西。不過，我是誠心吊唁，所以耽擱的時間長點兒，被兩個人搶了先，最后就剩一個金頂針，一張老褲樣兒了！”
孫中原一聽，這都是老人做針線活的工具，頂針這東西，老也老不到哪里去，而且金器多半以克論價，看來老金的攤子上，是買不到好東西了。
“但是金頂針?biāo)麄円獌r太貴，也不算老東西，最后，我就收了一張老褲樣兒！”老金這才抖出了東西，居然和孫中原想的不一樣！
早年間，農(nóng)村很多老人，都會自己做衣服，這個褲樣兒，基就是一張硬紙板，比著裁剪布料用的。和鞋樣兒一個道理。
“噢？這老褲樣兒，莫不是書畫？被裁剪成褲樣兒？”孫中原心中一動。
“聰明！”老金這才拉開了行李箱，從里面拿出一張扎起的老褲樣兒，解開了上面綁的尼龍繩。
孫中原接過來，拉開一看，一米長，一尺寬，居然是一張絹橫幅山水！
雖然裁剪過，但是上下沒受丁點兒影響，只是左右去了點兒，也基沒礙到畫面主體。
這是一幅青綠山水，畫上層巒疊嶂，老木長林，平坡上還有草屋涼亭，山邊河流綿延，對岸磯石錯落。水中還有舟，有人站在船頭橫笛。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落款的一頭，被截掉了一部分，只剩下四個字“水光山色”，還有旁邊的“東郭老農(nóng)”。字是行楷，寫得雅秀蒼勁。
再往后，肯定應(yīng)該是還有字，也有印章的，只是估計是做褲子樣兒的時候被裁剪了。
這就使得這幅畫很難認定。后面被裁剪掉的字，可能帶著作畫時間，可能帶著相關(guān)信息。而印章，更是認定作者的有力憑證。
這個“東郭老農(nóng)”，大概就是作者的別號什么的。但孫中原想了半天，應(yīng)該是沒聽過。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判定這幅畫的價值，籠罩在老褲樣兒上的寶光顯而易見，而且，根據(jù)孫中原對這絹的年代判定，至少應(yīng)該是清早期！
“老金，這畫沒法斷代啊！”孫中原先把畫遞還給老金，這才后退了點兒，點了一支煙，要是被燎了就不好了。
“要是有法兒斷代，我還擺攤上？市場街對面那么多古玩店，我直接送去不比這兒省力？這是絹，可不是紙，老料子，這算開門吧？”老金還真算是個懂行的，話不外道。
一般擺地攤的，對瓷器、玉器、雜項可能都比較懂行，但是書畫這東西，對眼力要求太高太復(fù)雜，實話，地攤攤主懂行的，還真拎不出幾個來。
孫中原笑笑，“最低多少錢？”
老金也笑笑，“今兒還沒開張，我這是連哄帶騙一萬塊收來的！你看著出吧！”
孫中原皺了皺眉。哪行做生意都這樣兒，沒談?wù)?jīng)的時候，你好我好買賣好，這一提到錢，就變味兒了。一張老褲樣兒，又是在農(nóng)村，怎么可能會花這么多錢？
“太高了。”孫中原接著道。
“嫌高你回一口兒！”老金的確是個老戶，市場里的規(guī)矩也都門兒清。這不還價，沒得談。但是孫中原也不是外行，他得先抻一抻，等著老金自動落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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