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攸寧來到前廳時,佛八爺已經將姜氏尸首丟失的消息告訴了燕管家。 燕管家受了天大的打擊,呆若木雞的戳在哪里,眼神迷茫,臉色變得慘白,好半晌才回神,眼珠赤紅的道:“怎么會呢?那么多人,方青天還在那鎮場子,錦衣衛的緹騎也守著,那么多人看不住一具尸體,還能叫人給偷了?順天府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佛八爺目光含著悲憫,手中的檀木佛珠緩緩盤著,垂眸不發一言。 此時佛八爺也不方便多言什么,就算他剛被革職,曾經是錦衣衛也是不爭的事實。 朱攸寧安撫的道:“燕管家,事已至此,咱們還是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 燕管家沉著臉點頭,這時真是覺得雪上加霜,希望渺茫。 “誰能想得到,姜閣老那邊的人會如此行事,尸首都到了順天府還能偷走。” 佛八爺苦笑道:“這也是無奈。先前為了搶走尸體,我也曾放了一把火燒了人家宅子,即便燒的并不嚴重,也沒有人員傷亡,到底落了下乘。” 燕管家搖著頭,許久才道:“此事不好辦了,伯爺恐怕真的要兇多吉少。我還是修書一封告知太太、老太爺和老太太吧……只是天寒地凍的,他們若從瓊州上京來,也不知還能不能見到伯爺的最后一面。” 燕管家說著,聲音已經哽咽了。 朱攸寧也嘆了一聲,問佛八爺:“如今出了這件事,案子開審的日子是否要推遲?這眼瞧著就是年了。八爺可聽了消息?” 佛八爺道:“我來就是要告訴姑娘這個消息。圣上的意思是年前便要方大人了結了此案,原本定下明日開審,如今雖不能驗尸,開審的日子依舊不變。” 燕管家頹然道:“明日就要開審?難道不給一些時間再去追回尸體嗎?” “圣上的意思是要盡快,舊案不得翻年。” 也就是說,就算能為燕綏翻案的證據根本沒時間找齊,也要強行對簿公堂了。 佛八爺便看向朱攸寧,溫潤笑道:“姑娘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時的關鍵。原本對燕伯爺有利的證據就很少。現在驗尸一途走不通,唯一剩下最有力證明燕伯爺清白的,恐怕就只有唯一的人證沈修撰了。然而這段日子,沈修撰一直閉門不見。他的立場已經很明白。” 燕管家收起紛亂的情緒,一言不發緊張的看著佛八爺也朱攸寧。 佛八爺不在意燕管家的眼神,認真的給朱攸寧建議。 “沈修撰到了公堂,九成會鬧出幺蛾子,到時伯爺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依著姑娘以前說的,能證明沈修撰當日陪同伯爺去退婚之事的人證,除了府上的燕管家和長隨燕飛,便只有姑娘。 “燕管家和燕飛算作伯爺家人,供詞若做脫罪必定有所質疑,所以姑娘的話才是關鍵。姑娘現在就該想好了,你真的打算出堂作證嗎?” 燕管家緊張的握緊了拳,期盼的看著朱攸寧。 朱攸寧沉默片刻,笑著點點頭。 佛八爺嘆道:“你是女子,對簿公堂之事不是兒戲,你到時要以女裝示人,可不似從前穿了男裝去街上逛逛那么容易。你要面對的將會是整個保守派文官一派,以姜閣老、楊閣老為首的文臣,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他們在公堂上,很可能會中傷你,甚至詆毀你,毀了你的名聲,斷了你的前程。你依舊還是要去做證嗎?” 燕管家聽著佛八爺的話,眼中的期待和懇求漸漸淡去了。 他真的能為了自家少爺,強迫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去這么拋頭露面嗎? 這段日子朱攸寧做的,其實已經夠多了。 朱攸寧短暫的沉默,對于燕管家來說顯得很漫長,他一個武藝高強之人,這時的心跳卻比苦戰了一天一夜還要急。 朱攸寧道:“我主意已定了。多謝八爺的好意。” 燕管家精神驟然一松,猛然端正的給朱攸寧跪下磕頭,“多謝朱小姐仗義之恩!” “燕管家快請起!”朱攸寧側身避開不受他的禮,又讓身邊的百靈和竇婉婉攙扶。 燕管家站起身,已是老淚縱橫,“老奴代我家伯爺多謝姑娘!” “不必客氣,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盡一盡人事的,這樣也不枉我與伯爺朋友一場。” 佛八爺身見朱攸寧如此重義氣,對她的感官又更好一些,對自己選定的這個未來主子也多了幾分看重。 佛八爺便道:“既然姑娘已經做定了主意,如何行事便要從長計議了。我看伯爺對上的口供,是自始自終都沒有招出你來。若單只提沈修撰,也是沒有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沈修撰是陪著去退婚的。我擔心伯爺上了公堂還是如此,到時豈不是合了姜閣老他們的心意?那樣姑娘可就連被傳上堂作證的機會都沒有了。” 燕管家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去勸勸伯爺?” “今日一早,伯爺已經從北鎮撫司提到了順天府大牢關押,方青天命人看管的嚴,不可能讓人傳遞串供的。” “那可怎么辦!”燕管家急的團團亂轉。 朱攸寧沉思片刻,問道:“明日會有很多聽審的官員吧?畢竟這是近年來本朝的第一大案了。” 佛八爺笑意加深,“朱小姐聰慧過人。” 朱攸寧只笑著擺擺手。 燕管家不明白這二人打什么啞謎,趕忙追問朱攸寧。 朱攸寧卻只道:“燕管家放心,我自然有辦法。” ※ 次日清晨。 順天府衙門外大清早就已有百姓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這時代百姓們生活枯燥的很,沒有什么娛樂,極難得的遇上這樣一樁大事,但凡有點條件的就都趕著來圍觀熱鬧了。 順天府大堂大開,當院圍著木柵,又有皂隸和差役早早的在外頭維持秩序,以免百姓們擁擠。 因院子寬敞,大堂里頭距離又遠,百姓們站在圈外,只能隱約看到里面人的輪廓,卻是看不清人面目,更聽不清里面的說話聲, 是以順天府衙門還專門安排了兩個嗓門高的,負責對百姓們講解案情進度。 此時大堂之上,主審官方晉瑞還沒到。 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一張極大的長桌上已經擺好了筆墨紙硯、黑白紅簽,驚堂木等物,桌案后卻是并排放置了五把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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