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微笑。
師妹的有理,師弟的也對。
究竟是德行重要,還是事重要?
大概每個修道之人都有過這個疑問。
也許有人毫不疑惑,立刻就選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有人認為有著通天徹地的領,才是修道的目的。
也有人覺得德行最為要緊,修道就是修心。
更多的人在兩者之間猶疑,矛盾,難以抉擇。
就象眼前師弟師妹們的爭執。
其實等他們經歷得多了就會明白,有時候很多事情往往不是由你來選的,而是常有無法抗拒的力量在背后推著你往前走。事前不管想得再多,到時候做出的決定未必就是事先的選擇。
玲瓏性子急躁,要讓她權衡輕重,與人論辯,她肯定干不了,在她來,拔劍打一架,以勝負論對錯最簡單。
姜師弟為人忠厚,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想一想這事對不對,該不該做。這兩人的脾氣性情可以是截然相反。
可明明他們倆被師父收養的日子是差不多的,也是吃著一樣的茶飯受著同樣的教導長大的。
誰想到性情會差這么多呢?
“好了,回去換件衣裳,等下帶你們去看看城主府!
城主府三個字把土包子們都震住了,顧不上再爭長論短,一個個都跑去換衣裳。
曉冬也換了一件兒厚厚的袍子,重新洗了把臉,把自己收拾的又精神又利索。
莫辰看著他的打扮滿意的點了點頭,掏出一頂帽子來扣在他頭上。
帽子不大不正合適,又軟又暖和。兩旁的系繩一收緊,連耳朵也護住了。
城主府當然不能隨意進出,他們只能從遠處那么看上一看。
玲瓏頗為失望。
“那就是城主府?”
看起來也不怎么宏闊華麗嘛。
也就是建在半山,位置顯得高高在上。
“宋城主來就不是講求奢華的人,這幾十年里北府城太太平平,宋城主從來不借勢壓人,也沒給自己多謀些好處!
所以現在莫辰替北府城覺得可惜。
宋城主如果再自私一些,多替自己打算,也不至于在這個時候舊傷復發。
李復林與宋城主是舊識,關系不上多親厚,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人之間有書信往來,宋城主已經決定卸任,趁著年壽未盡之前,往遠處去走一走。他在信上,這么多年被城主這個名分拘著,想做的事都沒能去做,想去的地方也一直沒有去。
其實他是城主,他想做什么,沒人管得了他。
可他自己總覺得做了城主,就要對得起這北府城。
別人看著城主府已經日落西山,覺得宋城主搖搖欲墜,已經象是喪家之犬。莫辰對這位只見過一面的前輩卻滿是敬意。
師父他們那一輩人里,有好些人都是這樣。別人覺得他們太迂、太無能,甘于平庸缺乏志向。
可是這些人的品格德行真正值得敬重。
現在這樣的人來少了。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日子來太平,可人心卻來散亂,李復林每每起來,都十分感慨。遇事都先想著能從里面謀得什么好處,無論何時都先想著保存自身,死道友不死貧道。
曉冬扯扯他的袖子,輕聲問:“大師兄,宋城主之前的城主們,也住在這里嗎?”
“對,北府城的第一任城主就住在那里!
從城主府那個位置往下看,大半個北府城應該都能盡收眼底。
莫辰帶著他們逛了半個城,天快黑的時候,城里亮起了燈火,風吹冷,霧深霜重,曉冬把領子攏緊了一些,吸了吸鼻子。
好象有股香氣。
不光他一個人聞見了,姜樊也站住了腳左右張望。
“什么味道?好香!
其他人紛紛:“象肉湯!
“牛肉湯吧?”
“是不是你們太餓了?我怎么沒聞見?”
這香氣是被風吹過來的,時有若無。
莫辰往前一指:“前面有個鋪子,應該是那里在熬肉湯。”
莫辰領著師弟師妹們過去。那個鋪子鋪面不大,門也只開了一扇,個子高的人還得低下頭才能進門。
店堂里收拾的很干凈,擺著木桌和長條凳。一個系著圍裙的瘦瘦的中年人過來問:“客官幾位?”
姜樊又用力的聞了聞,這店里的香氣更濃了,簡直催得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一人一碗湯,你們這兒還賣什么吃食?”
“還有面餅!
“那就每人再來份湯餅吧!
曉冬也在長凳上坐下來。店里暖烘烘的,戴著厚帽子他都要出汗了。
莫辰:“帽子先摘下來吧!
肉湯裝在粗瓷大碗里頭送了上來,一人一碗。湯剛盛出來,熱氣升騰,上面撒著綠綠的蔥花芫荽,還碼著醬好的切成片的牛肉。先端來的四碗當然先給了莫辰、玲瓏、姜樊和曉冬。雖然出了門在外頭,可是大家還是守著宗門里頭的上下規矩。
“這碗真大……”曉冬用手比劃了一下。
都快趕上他洗臉洗手用的盆子了。
姜樊笑呵呵的把調羹遞給他:“快,趁熱吃吧。”
肉湯熬的又濃又稠,熱燙燙的喝下去,身上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姜樊把嘴里的湯餅咽下去:“大師兄以前來過?”
莫辰點了點頭。
他們人多,掌柜又多送了他們兩樣菜。就是在城外山上挖的來的野菜,剁碎洗凈腌了盛在壇子里,裝了兩碟送上來。
腌菜脆脆的,咸鮮,還帶點微微的酸澀味,但是不算難吃。一眾同門頭碰頭的大口吃餅喝湯,稀里胡魯好不熱鬧。
玲瓏把自己碗里的肉片撈了放在了身旁翟文暉的碗里。
她動作快,旁人都沒瞅見。
翟文暉轉頭看著她笑。
玲瓏讓他看的不好意思,催促他:“趁熱吃,要不冷了!
翟文暉應了一聲,可一邊喝湯,還是一邊忍不住轉頭看她。
姜樊沒看見玲瓏給翟文暉牛肉,卻看見大師兄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挾給了師弟。
這一幕讓姜樊有些怔忡。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好些年前,那時候他還,嘴也饞。大師兄也總把好吃的省了給他們。一個糖角子、一個肉包子,掰成兩半,他和玲瓏一人一半。
可現在他可不是孩了,師弟才是最的,師父和大師兄多照應他才是應該。
道理他明白,就是覺得……有那么點兒失落。
人長大的速度有時候超乎想象的快,一眨眼就不能再象孩子一樣撒嬌了。
“要是能給師父帶一份就好了!
可是路有些遠,熱湯不好帶。
莫辰:“湯不好帶,醬肉切幾斤帶回去,師父可以拿這個下酒!
掌柜的照吩咐把肉切好包起來,莫辰還多給了曉冬些錢:“隔壁就賣酒,去打些酒來。”
曉冬以前也干過打酒的差事,那時候是給叔叔打酒。師父平時在山上喝的都是自釀酒,曉冬倒不是知道要給師父打哪一樣酒合適。
“跟店老板,要最烈的酒。”
剛才進來的時候只注意肉湯了,倒沒留心旁邊就是個酒鋪,門前挑著的燈籠上寫著一個飽滿圓厚的酒字,一進門就能聞見一股濃釅的酒香,熏得的人眼睛都瞇了起來,感覺再多吸上兩口氣,人就要給熏醉了。
“老板,打酒。”
酒鋪的柜臺很高,一個須發都斑白的老者抬眼看看他,問:“打哪樣?”
“要最烈的,打個五斤!
那個老者就站起身來,取了一個五斤的罐子,揭開酒壇蓋,用酒勺舀了酒裝進罐子里頭。
曉冬以前給叔叔打過酒,知道這里頭的門道,有店家會在酒里摻水賣,買來的酒光聞著有酒氣,喝到嘴里卻淡而無味。他習慣性的盯著那個人舀酒的動作。
一下,又一下。
那人動作不緊不慢,看來熟練流暢,這么舀著酒把罐子裝滿,一滴都沒有灑到外頭來。
曉冬不知不覺的看出了神。等那個老者把罐子蓋封好,又系好了提繩遞了過來,他才恍然回神,摸出錢來付賬。
剛才怎么就站在那兒看呆了?
曉冬自己也不明白。
那個人收了錢,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曉冬提著酒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昏黃的燈影下,那人瞇著眼好象已經睡著了。
莫辰他們帶了酒和肉回去,李復林見了這個果然樂了。
“這是在城東那里買的?”
曉冬問:“師父怎么知道?”
“嗨,那里的鋪子都是老字號,父傳子的手藝傳下來的!崩顝土执蜷_油紙包,就這么捏了一片肉填嘴里:“唔,就是這個味兒。我打就喜歡吃這一家的醬肉!
曉冬趕緊把酒斟上:“師父再嘗嘗這酒!
李復林端起碗來抿了一口:“酒倒是沒喝過!
“就是在那家賣肉湯的鋪子旁邊沽的!
“那應該是新開的。”李復林又品了品:“味兒也還行,比我釀的那是差多了,可比起一般的村釀又強多了!
李復林一口肉,就一口酒,肉沒吃完,酒倒是喝得干干凈凈。
玲瓏在旁邊:“我們今天還去看了城主府呢!
李復林眼神清明,并沒有酒醉之態:“哦?怎么想去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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