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昆因夫人送去西區,扎克回程,半路車頭調了個彎兒,又回北區了。
諾,這個灰色職業者一推開家的門,就看到扎克抱著一個嬰兒,站在門外,“我需要建議。”扎克開口了,“而我身邊的所有人,都身處某種立場、代表某個團體,我現在無法聽這些人的建議。我會輕易的察覺出他們藏在背后的私心。所以我來找你了,你是唯一一個不屬于任何立場,還愿意對我說實話的人。”
這開場讓諾一愣一愣的,“呃……”隨即,“上車。”
不是扎克的車,是諾自己的車。扎克也不問諾要去哪里,上了車就老實的坐著。
看諾開車的方向,是往東南部走的。沉默了車程持續了一會兒,諾停了車,“你等會兒。”自己下車在路邊的便利店里買了一堆食物飲料之類的,再回車上,繼續開車。
還是扎克開口問的,“我們去哪里?”
“一個安全屋。”這是回答。
“你的委托?”
“算是吧。”諾看了眼扎克,不知道因為什么情緒的搖了搖頭,終于問扎克懷里的生物了,“這位是?”
“亞當·格蘭德,本杰明和莫卡維的兒子。”扎克也回答了。
諾似乎是松了口氣,“你說你需要我的建議?”
扎克點頭了,但沒有馬上說話。看著前方的路,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有關心過世界格局么。”
諾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路,同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你的意思是國際形勢么。”
扎克的嘴閉著,但扭來扭去的,發出了一聲,“恩。”
“不怎么關心。”諾回答了。
扎克追問了,“那你為現在的國際形勢做過什么事情么。”
這問題似乎沒有意義,一個不怎么關心國際事務的人,怎么可能為國際形勢做任何事情?
但,接地氣點兒。諾考慮了一會兒,“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用過共和制造的東西,我用過,還挺喜歡用的。”
扎克沒啥表情,似乎是接受了諾把自己要問的問題,對應了現在聯邦被討論最多的國際形勢——和共和的商貿。
“如果使用共和的商品,會對聯邦造成傷害。你還會用共和的東西嗎?”
這問題一出,諾撇了眼扎克,滿眼的困惑,“我很懷疑我使用共和的東西會對聯邦造成什么影響。”
扎克卻搖頭,似乎很堅持進行這個老實說很讓人莫名的話題,“比如,科技、技術專利那些東西。每一次你在這些東西上花費,都在助長共和中這些產業的發展,從而讓聯邦這些產業的生存環境變差。”
諾再次用了困惑的眼神看扎克,但看扎克一臉認真的樣子,搖了搖頭,只能接受這情境預設了,“好吧,那我的問題是,如果這些東西會給聯邦帶來傷害,它是怎么進入聯邦的,被我這種,呃,平民接觸的到的?”
扎克撇了眼諾,“自然是政治操作。有人會做這樣的決策。”
“那……”諾也撇一眼扎克,“不管用不用那些東西,埋單后果的都是那些政客的意思對么,所以,這似乎不是我應該操心的東西吧。”
扎克張了下嘴,不知道想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扎克看著前方的路,已經東南部了,“制造出國際形勢的人要為國際形勢負責,平民們不用在乎這些,只用過好自己。”
諾撇了下嘴,畢竟扎克的意思似乎不太正面,“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扎克點了下頭,
車內又沉默了一會兒,諾有些無語了,“扎克,你到底在想問什么?”這是要求扎克直白了,“你這么吊著話題,為什么我有些不安呢?”
扎克倒是看向了諾,“你不安什么?你不是不在乎么。”
“我確實不在乎,但我也有自覺,你和我不在同一水平線上。”諾沒看扎克,看路,進入了東南部后,這長期被市政府忽略的區域,建筑規劃相當任性,道路七拐八折的。也大概是諾嘴里的‘安全屋’選址夠隱蔽的原因,“你剛說的感覺是聯邦外的國家在聯邦境內提供了能讓平民生活更好的東西,但如果不是更好呢?我雖然是平民,但我也不是傻瓜,該作為聯邦公民成為聯邦后盾的時候,我也是有義務站出來的。”
扎克皺了眉,“什么義務?”
諾開始搖頭了,“扎克,你忘了我是退伍軍人嗎?現在的國際形勢或許是共和和聯邦的商貿合作,這算是大家都好的共贏發展。但十幾年前的國際形勢,就是聯邦和北國的惡性競爭,我們都知道這競爭最后變成了什么。”
變成了讓扎克和本杰明,還有安東尼在戰場相遇的戰爭。
扎克又張了嘴,出聲卻是:“聽起來你也沒有多主動,只有到非要站出來的時候,你才去履行你的公民義務。”
諾一撇嘴,“我不是政客,我是普通公民,你指望我什么?一開始就跑到街上游行么,和自己國家的政客施壓么?對不起,我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
扎克歪了頭,又安靜了。
諾,卻是更‘慌’了,“我的朋友,你就直說吧,你這樣我真的是有點兒受不了。”
扎克卻還是那副讓人不爽的不著調狀態,死命在天上飄著,不落地的發表不著邊際的言語,“你看起來已經做好打算了——世界格局有政客在前面頂著,到了最后才由你這個自己人生被影響的普通公民站出來盡義務。這打算不挺好的么,你受不了什么?”
諾踩了剎車。雖然車速本就不快,但太突然,扎克還是在車座上前傾一次。懷里的嬰兒本來睡著,在突然的位移中醒來,已經開始平整光滑——不再入昨天剛出生時那么皺巴臃腫的嫩白皮膚上,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呀……呀……”雖然沒哭,但絕對是不知道周圍世界發生了什么的困惑。
扎克開始輕晃嬰兒。
諾打量著扎克哄嬰兒的舉動,貼心的放低了音量,“好吧,就按你說的預設境況。”這話是無奈的,但凡和扎克有過接觸的人,都知道扎克的說話方式有多讓人無語。扎克真正要和諾討論的,絕對不是聯邦和共和的國際形勢!“國家之間的政治交互,最后確實要落在我這種普通公民身上,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好的,意思就是現在,諾能在日常生活中用上自己挺喜歡的共和制造的商品。不好的,義務,軍人,戰爭。“但這些話由你說出來,我就不得不考慮,這是個世界上是有很多我這個普通人類公民,即使履行的義務,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扎克不直說,諾就直說了,“你是異族。你做的事情,不會只是聯邦-共和商貿這么簡單。如果我要穿上軍裝,去為異族的事情打仗?我還是盡早自殺的好,省掉那些無力的痛苦。”
扎克看了眼諾,“憑什么我是異族,我做的事情就不能簡單了?”
諾把扎克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你自己反省一下你說的話吧。”撇嘴,拿了剛才買的那些食物和飲料,下車了。
扎克看著諾進了單元樓,懷里的亞當,眼睛也再次迷糊,開始回歸睡眠——扎克開始擅長這個工作了。
諾的動作挺快的,扎克沒在車里等太長時間就回來了。重新坐上駕駛位,諾發動車之前,看了扎克一會兒,“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和我聊天,我還是送你回格蘭德吧。”
都說事不過三,諾已經明確的表示讓扎克直說第三次了。扎克要是還把話題在天上飄著,這友情,就……
“我不想為魔宴做事了。”扎克終于回應了諾的要求。
諾有點摸不著頭腦。
扎克,“我本來也沒有要為魔宴做事,我也不認為,不,我不承認我在為魔宴做什么。我討厭魔宴,從起源討厭這個組織,更不用說我討厭魔宴在西部制造的社會結構了。”
諾發動自己車了,先出東南部決定方向。
扎克繼續了,“但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只要我在聯邦為吸血鬼這個種族做點兒什么,我就是在為魔宴做事。因為聯邦只有魔宴這一個成形的吸血鬼組織。”扎克頓了一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諾撇了眼扎克,“比你想象的要懂,你覺得每個人類能決定自己出生的國家么。我為什么要盡聯邦公民的義務?”抬下手,“一樣的。”
諾的話不好解釋,理解一下就行了,不用認同。
扎克也沒多延伸,“我也不是反感我最近做的事情,只是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扎克開始搖頭,“所有我最近覺得理所當然該我做的事情,都被魔宴撿走了。這感覺,我不喜歡。”扎克皺著眉,“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難得了,扎克都有自己說不出來的東西了。
諾倒是皺著眉,“是那種在戰場上,突然伸出的,我為什么要把自己丟到這樣一個危險的戰場中,為了一個自己都不太明白前因后果的理由戰斗么。”
扎克看了一會兒諾,“是。”然后,“我能感覺到,在我身邊的人都是我的戰友。我們都是因為同一個理由,出現在這戰場上的。但當我們戰斗起來的時候,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為什么?為什么我要和這些人一起戰斗?”
“為了自己的國家。”諾回答了。
扎克點頭,因為扎克也知道諾并不是真的回答,“就是這個了。我意識到只要我在戰場上盡力的戰斗,最后,都是為了這個國家。”扎克笑了一聲,“對我這個吸血鬼來說,用更準確的說法,就是為了魔宴。但事實,我并不是為了魔宴站到戰場上的。我是為了我自己的生活。”
諾也在點頭,“哪個士兵不是的呢?為了愛的人,為了家人,為了那些已經破壞的日常。他們才走到戰場上的。最后都被升華成了為了國家,你并不能說這是錯的。但每個人都會有這種問‘為什么’的時候。”
諾對這種事情大概很有發言權吧,畢竟有過經歷。
至于扎克,如果類比起來,呵呵,都能看到相似的點吧……
扎克,“我現在就是不想再被魔宴綁架了。”看著諾,“你最好不要給我說出我想叛國這種話,我用了國家做類比,但你也知道,我說的是異族。”擺手,“異族從來就沒有建立起國家這種人類文明規模的政治體系。異族,沒有人類那么有……”扎克撇嘴,“‘心’。”
諾滿足扎克了,“我知道。”嘆息了一聲,“你也挺難的,我應該算是這個城市中,少數幾個能懂你的人類了吧。”
扎克點頭了。沒必要不承認,扎克都來找諾了。
諾:“我也是從你格蘭德最初連灰色職業圈都沒有進,一路看到你變成現在的樣子的。”諾的臉上,是感嘆的微笑,“你不過是為了你的生活而已,最初可能是為了養你那個自閉的妹妹,然后是不辜負格蘭德,然后西區人,然后亂七八糟的所有事情都找上你。”
扎克還在點頭,“是的,我就是在為我自己生活而已,然后我就代表了格蘭德,代表了西區人,代表了巴頓,代表了魔宴,代表了一堆我并不想在乎集體。所有我的根本都是為了我自己而做的事情,莫名的就被擺入了那些集體的利益中。哼。”扎克又開始搖頭,“我想做一個自私的人,我想為自己活,不用去代表那些莫名的東西。”
如果之前,大家對扎克不想為集體利益做事的理由有任何疑問,現在,應該已經清明了。這就是原因,來自一個生物……不,一個永生生物對自己生活的期望。
出東南部了。
諾開車的方向是回他自己的家,畢竟扎克的車還停在那里,“聽起來沒什么可說的,你要為自己活著,不想代表其他東西,沒人能把你怎么樣。但。”諾看了眼扎克,“你要是真的已經決定了要這么為自己的活著,也不會跑來找我了吧。”
關于決定一件事,有趣的就在這里,如果一個人還在說自己‘決定’了什么,那這事兒,就沒被決定。真正被決定的事情,只會被做,不會被說。
扎克點頭了,“我確實這么決定了,也這么做了……”臉拉長了,“兩天。”
兩天……
扎克看著懷里的嬰兒,“然后我就發現,這樣不行。”看諾,“我終究不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我不能只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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