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的話似乎‘正常’，符合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所表達的，對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
但，諾了解扎克，所以諾知道扎克的說的話，‘不正常’。
“稍等。”即使諾已經(jīng)是個擁有超出常人接受能力的人類，但在‘處理’過于復(fù)雜的事情時，諾也沒辦法一心二用。車速放緩了。放在行進上的精力，抽走，全部放在了腦子上，“當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你的意思，其實是在這個世界上一直活著，是永生，對么？”
扎克啊，扎克是一副幸福的臉色，“我就知道來找你是找對了。”說完還抬手按向了諾的肩膀，那種用力傳遞自己心意的樣子。
車速，不得不再次放慢。吸血鬼的傳遞心意的肢體接觸，略重，影響駕駛。
諾感受了一會兒扎克的‘心意’，“哎。”諾還是抬手把扎克的手移開了，“當你救‘將軍’的時候，我就想到一件事了。吸血鬼到底對于你，對于人類算是什么。”
雖然是扎克來找諾尋求建議的，但扎克不介意在這里獲得諾的‘回饋’。雙方都從交流中獲得些什么，才是交流發(fā)生的最好結(jié)果。
“當‘將軍’受傷，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我覺得，吸血鬼，就是能救人類的東西。”諾側(cè)頭看了一眼扎克，然后收回視線，“人受傷了，吸血鬼能救治。就這么簡單。”諾的嘴角拉長，“我不覺得我在物化吸血鬼，但這種方便的想法應(yīng)該是我在知道你是吸血鬼的那一刻就出現(xiàn)在我腦子里的認知。”
“我不介意。”扎克看著用極其緩慢的速度退后的街景，“也應(yīng)該沒有吸血鬼會介意這種想法，哼，魔宴用人類的這個認知，建立了西部的社會基礎(chǔ)。”
諾倒是真的幫扎克，“你先不要說魔宴了，擾亂你的思維。我們就說我們之間的感觸。”
扎克給了感謝的表情，點頭了。
諾繼續(xù)了，“但當你沒辦法治愈‘將軍’的傷，只能將‘將軍’變成吸血鬼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另一件事。你不介意使用自己的血，救下一個人類，但你會介意用自己的血，將一個人類，變成吸血鬼。”很快的補充，“而這介意，不是那種‘將軍’不合適托瑞多的無聊原因。”諾看著扎克，“你也知道，我和‘將軍’的關(guān)系最近修復(fù)的不錯了，我們偶爾也聊一下這些事情。他經(jīng)常把這種話掛在嘴邊，說這就是你不怎么管他的理由。”停頓，“但我知道，并不是。”
扎克沒說話，只有，閉眼一次加點頭。
諾看到了扎克的態(tài)度，知道自己對了，“你真正介意的是，你擺脫不掉某個人了，因為你把那個人變成了和你一樣的永生。不是‘將軍’不符合托瑞多的后裔標準讓你不想管他，而是你單純的不想想象‘將軍’那樣的人，幾十幾百幾千年后，還在你身邊活著。”
諾終究是一個旁觀者在說自己的感受，可能不太清晰。不急，扎克自己來解釋了。
“你說對了。”扎克抱著懷里的嬰兒，已經(jīng)不再輕晃了，只為亞當提供穩(wěn)定的睡眠環(huán)境，“我不建議在座位扎克瑞·格蘭德的人生階段時，認識‘將軍’這樣的人，成為同僚（灰色職業(yè)），成為朋友……但。”扎克沒有表情，“我不需要這份屬于扎克瑞·格蘭德的人生關(guān)系，變成我扎克瑞·托瑞多的人生關(guān)系。”看諾，“你可以感覺到吧，我是把你當做真正的朋友，主動在你面前展現(xiàn)吸血鬼的真實身份。但‘將軍’，我是被動的，我根本無意讓‘將軍’多了解任何我超出扎克瑞·格蘭德之外的屬性。”扎克皺起了眉，“如果我要在扎克瑞·格蘭德的生命階段中，帶上誰和我這個扎克瑞·托瑞多一起永生的話，我會選你，也不會選‘將軍’。”扎克這話說完，自己開始搖頭，因為這話說的并不怎么合適，容易傷人。
“呃，謝謝。”諾擺了擺手，“我想我們可以把矛盾聚集在‘你想和誰一起在這個世界上永生’了。”諾控制著的車速回升了一些，應(yīng)該是思路順了，“人類看吸血鬼大概就和我一樣，覺得吸血鬼是能夠提供萬能治愈‘藥’的生物。而吸血鬼看人類，就是我可以選擇和我永生的生物。是這樣的么。”
扎克點頭，“是。吸血鬼氏族的后裔標準在那里，是重要的原則，沒錯，但哼。”笑著哼，“沒必要裝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喜好。”可能要讓大家在聽這話的時候，回憶起鮑伯這個氏祖對他茨密希氏族中，他后裔的喜好偏差了（鮑伯更喜歡羅伊），“每個吸血鬼，都有自己喜歡的后裔，不喜歡的后裔。符合氏族的標準是一回事，管不管，誰又能說什么。”甚至包括扎克自己和托瑞多氏祖的關(guān)系，“吸血鬼制造了大量后裔，只培養(yǎng)一個后裔的情況多的是。最不受待見的吸血鬼后裔，也就是那些從被轉(zhuǎn)化，就從未被自己的父親照顧的吸血鬼，被貶稱為吸血鬼外族。然后比吸血鬼外族好一點兒的是氏族中的透明人，在那里，不在那里，無所謂。”這里有個例子，已經(jīng)從巴頓跑走的哈密頓，“再好一點兒的是稍微給予一點兒關(guān)照，背負個職責的后裔。”也有例子，比如茨密希的克雷格，至少背了個氏祖信使的責任，填充著身為茨密希氏族一員的歸屬感，“我對‘將軍’算好了，我沒有徹底無視他，該教他的教他了，然后也沒有強求他為托瑞多活著，給了他自由。”
扎克用了這么一大段來說‘將軍’的原因是，“他應(yīng)該感恩，我能用‘他不符合托瑞多標準’將他推出托瑞多的世界。至少未來的某個時刻，他不用終于醒悟到我從一開始就不希望他永生，然后難過的好。”
這話需要想一下了。
作為人，那些生活足夠不幸的人，可能會在某個時刻，問天地，“為什么我要被出生？經(jīng)歷這世間的悲苦？”
扎克就是這個意思。吸血鬼是永生的生物，把永生當做優(yōu)勢的生物。當一個把永生當做優(yōu)勢的生物突然覺悟，自己的永生，是毫無意義的，是被動砸到自己身上的。那個時候再提問，就是真正的絕望了。
扎克現(xiàn)在對待‘將軍’的態(tài)度，至少幫‘將軍’省了這種絕望。
諾是懂的，“就像人，或多或少的對自己的人生未來有所規(guī)劃一樣，吸血鬼也有自己永生的規(guī)劃。你沒有預(yù)期自己的永生中有一個你不喜歡的兒子，但這個兒子既然出現(xiàn)了，你就盡量保持距離，不去影響他，相互保留意思自尊。”
扎克繼續(xù)點頭了。臉上還是有了無奈，這話題，算是偏了。‘將軍’這個例子，并不適合扎克之后的話題推進。
諾是真的難得，看了眼扎克，“我猜，你說你不能只顧自己，說的并不是‘將軍’吧。”
扎克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幸福’，還是點頭，“不是‘將軍’。”
“甚至不是你的后裔。”諾替扎克推進了。
扎克抿嘴，“對。”
“是你扎克瑞·格蘭德的人生階段，建立的關(guān)系。”諾還在幫扎克推進。
扎克還是繼續(xù)點頭。
“你的扎克瑞·格蘭德，已經(jīng)活成了扎克瑞·托瑞多。你想變成的自私，只為自己而活，但突然你發(fā)覺，不管你躲到哪個身份里去，都擺脫不了另一個身份的關(guān)系，對么。”
扎克看向諾了，這次沒擺出幸福的表情，而是抿著嘴，嘴唇微微的動著，墨跡了半天，“我想愛上你了，諾。”
“請不要~”諾笑了一下，側(cè)側(cè)頭，“我覺得這其實并不是我足夠理解你才能得出的結(jié)論。而是只要看過你的生活，就能發(fā)現(xiàn)的東西。呵，說到這個，我倒是覺得那個寫你的麥迪森應(yīng)該是最了解你的人。”
“呃，不要提不存在的人。”扎克迅速的打斷了這個話頭。然后開始自我解析了，“你是真的說到重點了。我的所有生命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我熟練了人生階段改變的方式。”扎克皺起了眉，“在我初加入托瑞多的時候，我只有一個身份，吸血鬼，我為托瑞多這個在人類階層中占領(lǐng)了貴族身份的吸血鬼氏族做事就夠了。然后是十三氏族時期，我代表了托瑞多氏族，自然是要為氏族做事的。接著，是隱秘聯(lián)盟時期，在這個新成立的國家中，開始了人類身份的輪換，但根本，是為了隱秘聯(lián)盟，我獲得的人類身份、社會地位，都是為了隱秘聯(lián)盟的利益。”
扎克安靜了一會兒，“然后是北國的自由時間。我就是我自己，人類的身份更換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我想成為誰，就是誰。充分的自由發(fā)揮，可以是在一個地方短期生活的人類，也可以是無聊的要看一個人整個人生的吸血鬼。”
扎克擬人的嘆了口氣，“最后，現(xiàn)在，扎克瑞·格蘭德，扎克瑞·格蘭德，扎克瑞·格蘭德……”
扎克把自己名字重復(fù)很多次。知道諾都聽的有些不耐煩，“行了，我懂的。你已經(jīng)很擅長在自己的身份中切換，做合適的事情。畢竟都是你每個生命的階段而自然發(fā)展而已。但，現(xiàn)在你的麻煩是扎克瑞·格蘭德的身份屬性太復(fù)雜，在扎克瑞·格蘭德的身份里，有你代表吸血鬼的那些東西，也有你代表人類的那些東西。而且這身份，似乎你無法脫身了。”
車速已經(jīng)再次回升，扎克也能看著窗外的街景找出點兒走馬觀花的感覺了，“格蘭德的身份中，有了勒森布拉的漢克，有了阿爾法的本杰明，有了黑女巫的愛麗絲。哼，哪怕在格蘭德之外，也有是我后裔的昆因夫人，有在安東尼身邊的勒森布拉艾瑟拉……扎克瑞·格蘭德，已經(jīng)不是一個單純的在殯葬之家自由生活的吸血鬼的人類階段生活了。我把自己過成了這樣。”
扎克緩慢的搖頭，“這是我的錯。我沒有從北國的階段中完全轉(zhuǎn)換回我原本在聯(lián)邦這個國家中的樣子。我在北國的經(jīng)歷讓我自由習慣了，我把扎克瑞·格蘭德當做一個注定會過去的身份來自由的發(fā)揮。然后，這過于自由發(fā)揮的結(jié)果，是讓我用扎克瑞·格蘭德的身份活成了我自己。”
扎克看著諾，“我用扎克瑞·格蘭德做了太多應(yīng)該是扎克瑞·托瑞多才能做的事情。然后，我又用了扎克瑞·托瑞多做了扎克瑞·格蘭德才能做的事情。”扎克說的就是懷里的嬰兒亞當！格蘭德里的叔侄關(guān)系，要延續(xù)成為吸血鬼的教父子關(guān)系，不是么！。
“在我嘗試自私，不去為其它集團做事的兩天里。”扎克的臉色并不好，“我發(fā)現(xiàn)我在為我扎克瑞·格蘭德自私的時候傷害的是我扎克瑞·托瑞多的身份。在我為扎克瑞·托瑞多自私的時候，我傷害的是我扎克瑞·格蘭德的身份！”扎克不好的臉色，是因為這話題一定觸及到了核心的地方——扎克來找諾最根本的原因。
“我似乎毀了我身邊的一切。”扎克看著諾。
“呃，你能具體點兒么，你毀了什么……”諾有點兒緊張了，車速又慢下來了。不過這次不是因為什么心理因素，是諾到家了。
扎克張了張嘴，“我大概故意挑起了魔宴的沖突（羅伊和尼克），隱秘的沖突（瑞默爾和岡格羅），巴頓西區(qū)人的沖突（史密斯和畢夏普），吸血鬼和整個聯(lián)邦異族的沖突（扎克在羅伊和尼克面前不把嬰兒還給本杰明和莫卡維。可能還要加上無視茜茜自殺這件事……）。”
大家自行去對應(yīng)扎克這幾天的行為吧。
諾停了車，沒下車，看著扎克，“兩天？？”
“兩天。”扎克也看著諾，“如果世界毀滅了，就是我這兩天干的好事。”
“哦，我的朋友。”
“哦，我的朋友。”扎克重復(fù)了諾的話，“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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