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扎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答這種等于是找茬的問題，“員工的生活區。”

    你會在一個吸血鬼的家里問，你家哪里有沒有吸血鬼的地方嗎？你敢嗎？

    哈維敢，并付諸行動了。

    所以，扎克至少確定了一點，哈維的害怕，是裝的。那就看看這個人類律師到底是想表達什么吧！

    扎克跟在了哈維身后，進了生活區。一幫原本鬧騰的前罪犯們，都不清楚這個陌生人是來干什么的，暫時安分了下來，保持距離的觀察著。

    進生活區后，哈維不說話，扎克也不說話，站在旁邊任由這個律師找他自己的節奏。

    倒是稀云和邁爾斯，畢竟和其他員工與扎克的‘距離’近一點兒，替他員工都在向這兩個人打眼色，要求他們代表全員，向扎克打聽這個陌生人是誰。

    “老板。”開口的自然是稀云，邁爾斯這種弱雞角色不可能這種時候站出來，只會保持沉默的不參與，“你要告訴我們這個陌生人是誰么。”稀云的語氣嘛，輕佻著。哎，也就這樣了，沒啥可指望的。

    “律師哈維。”扎克回答了。

    稀云的臉色馬上陰沉了起來，輕佻丟掉，低沉著聲音，“老板，我們應該認為這是什么麻煩么。”惡意的眼神已經投向了哈維。

    挺正常的前罪犯反應。要知道，每一個被體制定罪、進過監獄的人背后，都有一個失敗的辯護律師，和一個成功的律師仇人。

    前罪犯，對律師沒有什么好印象的。稀云自然把哈維當做了威脅。

    扎克剛張嘴，哈維卻搶先了。他面向用惡意眼神盯著他的稀云，下巴一抬，“瞪我做什么，我怕你不成。”毫無理由的挑釁。

    扎克閉上了嘴，好奇哈維到底想干什么。

    不過更緊急的情況好像不是哈維想干什么，而是稀云想干什么。這個前罪犯，受不得一點兒挑釁。只見稀云往前一步，還抽空回眸，給了扎克一個獰笑——這是在告訴扎克‘我要給你找麻煩了！’然后，稀云握拳，抬手，對著哈維的面門就是一……

    狼狽的佝僂著身體，痛苦的后退的，是稀云。

    保持距離觀察的其他人，可能沒看清發生了什么，但扎克看得可清楚了——

    在稀云出拳的瞬間，哈維也往前走了一步，再廢掉稀云預判的出拳距離同時也抬起了手，比對方揮拳更近距離、更快速度的用手掌的虎口，對著稀云主動湊過來的喉結就是一記重懟。

    稀云的臉瞬間就漲紅了，雙手捂著自己脖子，嘴巴大張著。疼痛與瞬間的呼吸被阻斷讓他無法保持平衡，狼狽的退了幾步后，就身體一歪，倒到地上蜷縮著了。

    扎克撇了下嘴。挺無語的，稀云是有誰都能輕易放到的體質么？這么弱雞的武力值，是怎么一直在生活區里鬧騰的？帶著這個想法的扎克，鄙夷的掃了一眼生活區。因為邏輯告訴扎克，能讓稀云這種貨色鬧騰的生活區，其它員工更弱雞。

    當然，最弱雞的必然是邁爾斯。但是~在稀云倒地后，所有被扎克鄙視的員工中，只有邁爾斯沖了過來，對地上的稀云，“你沒事吧？！”

    稀云的聲帶應該是一時半會兒發揮不了作用了，所以邁爾斯的提問不可能有回答。邁爾斯轉頭看向了扎克。

    邁爾斯看向扎克的眼神，是急切的。

    他自然是希望扎克能做出解釋——哈維的律師身份是顯然會讓所有前罪犯緊張的，而稀云試圖攻擊人家反被撂倒，只會加劇這緊張。

    這個生活區里，不管大家平時對格蘭德這個老板扎克的看法是什么，但此時此刻，大家都清楚一點，如果有誰能為這些前罪犯們說話，那就只有扎克！

    所以邁爾斯是在請求，請求扎克不管如何，先站在自己的員工這邊！

    扎克響應了邁爾斯的急切，只是理由，沒那么單純——

    扎克說過的，稀云和邁爾斯要公平競爭他們在格蘭德獲得自由的道路。

    當稀云試圖攻擊哈維的時候，稀云抽空給了扎克一個回眸不是么。扎克要是想阻止，哈維根本用不著出手。

    扎克任由稀云去攻擊哈維了，就是扎克在實現他要求的公平規則。你要找麻煩，那就去找吧。

    然后就如我們所見的，稀云的找麻煩，又失敗了。大家不會以為邁爾斯作為唯一一個沖過來關心稀云的前罪犯，是真的在一天一夜中和邁爾斯建立什么奇葩的‘共同探尋自由之路’的友情吧！

    邁爾斯關心的，是他自己的自由之路！！格蘭德的前罪犯員工攻擊律師這種事情，邁爾斯是絕對不想有牽連的！

    在這種時候依然躲著保持沉默，絕對沒有好處！

    因為有教訓！

    格蘭德第一批前罪犯員工，打傷了記者，記得么！后續的新聞和市政府對格蘭德中途之家的制度調整，有將那些所謂的好的前罪犯員工和壞的前罪犯員工區分對待嗎？

    沒有！

    格蘭德的所有第一批前罪犯員工除了早早就被送走的埃文，和在西部出差躲過一劫的羅根外，全部被市政府的社區改造項目‘安排’了！將格蘭德的中途之家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邁爾斯很聰明，他太清楚不會有人在批判前罪犯惡意攻擊律師的時候，還特意將他這個絕對不是和邁爾斯一伙的前罪犯區分開！不管是輿論還是市政府的章程安排下來，他邁爾斯，都會和稀云一起承擔這次攻擊行為的惡果！

    那些還在保持距離觀望的蠢貨們不懂這個道理！就和他們之前被稀云鼓動，暴力欺凌自己一樣！蠢貨是分不清什么才是對他們真正有利的！

    但邁爾斯懂！所以邁爾斯不能在這個時候沉默，他必須出來做點兒什么！而這個什么，就是用急切的眼神看扎克——因為如剛才所說，現在只有扎克能為他們這些前罪犯說話。

    扎克，給了稀云這種貨色公平的平臺，自然要給邁爾斯對等的公平——邁爾斯，不會為稀云的行為埋單。所以扎克接下了這急切的情愿。

    “哈維，我需要你向我的員工道歉。我作為旁觀者看的很清楚。”扎克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很激進，先占據理性的制高點再說，“你先挑釁的。”

    “他先用惡意的眼神看我的。”律師，自然也不會示弱。

    “你是那個進入他們生活區域的陌生人，不好客的眼神，是客觀環境，不是有針對性的惡意。”和扎克玩兒揉搓事件的面向，哈維找對對手了，“而‘我怕你不成’，在任何環境下，都是挑釁。”

    “他把我指代為‘麻煩’。”引用，哈維也會，而且不比扎克差。

    扎克才不會任由哈維斷章取義，同時，扎克有了一絲惡趣味，倒要看看哈維愿意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浪費多少時間：“他在提問，你沒有回答。”扎克側了下頭，看到貝恩下來了，示意貝恩幫邁爾斯把稀云扶走。同時，丟出一個試探，“正常情況下，這是我這個主人的失責，我應該介紹客人的來意，但，你并沒有告訴你是來干什么，對么，律師哈維。”哈維是要繼續在這種事情上糾纏，還是就此自己下臺階，開始他今天來格蘭德真實目的，就看他怎么接這話了。

    哈維……沒接，呃，至少沒有馬上接。

    哈維看著一邊給扎克抱歉的眼神，一邊扶起稀云，強行拖走的貝恩——他這個擔著生活區主管職責的人沒有第一時間管控生活區的情況，自然是該自責的。但扎克只是給了個沒關系的眼神。

    直到貝恩三人完全離開他的視線，哈維才終于看回了扎克，兩人周圍，依然有保持距離觀察的前罪犯們。哈維回答了，“我不會道歉。”

    扎克小皺了下眉。這個哈維是有功力的……各種意義上。曾經和格蘭德打官司的時候，扎克見識到的是這個家伙周旋事件的能力，他選取切入事件的方式，和托瑞多異曲同工——用詭異的事件角度，讓兩個對立的立場達成共識，不是么。

    在哈維和福特的交涉中，扎克又見識到了這個家伙故意挑事的能力——他不停在刺激福特，仿佛他巴不得福特沖過來和他正面剛，法庭上，或槍殺未遂后的對峙上。他在福特面前表現出來的形象，根本不是一個要達成艾倫的收購協議的律師，而是一個邀戰的敵人。

    此次，他來到格蘭德，顯然用上了以上兩種扎克見識過的手段：

    事情的切入點，已經很奇怪了，哈維上來就拋出了他怕吸血鬼這個假到讓人無語的基調。將扎克帶到了生活區來后，不推進來格蘭德目的，又看準機會，挑釁了人類前罪犯。

    最后，在扎克分明已經給了他臺階，不管是上還是下，他都不帶抬腿的！

    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依仗？

    扎克沒有說話，看著哈維。扎克遭遇過各種各樣交流對象，哈維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也不是第一個，扎克也有應對的方式，那就是‘請，舞臺給你，我放棄了，你盡情發揮。’

    哈維看扎克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和扎克對看。

    保持距離觀察的員工們，從最初的安靜，變成了竊竊私語。他們開始亂猜測他們的格蘭德老板，和這個突然來生活區的律師是什么關系。

    扎克并不想聽，但還是聽到了一些讓人無語的猜測。

    但扎克有耐心，和吸血鬼比耐心，哈維就是失策了，他不可能贏的。

    這對看，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哈維是人類，再有定力的人類在十幾分鐘的對視后，也會開始有各種小動作，晃下手、調整下肩膀、挪下腿之類的。

    而扎克，就是一座雕像。

    這舞臺是哈維的，扎克就是那個最最盡職的觀眾，你不演我也等著！

    哈維可能還有堅持的動機，那些保持距離觀察的員工，就完全沒有那種堅持了。旁觀的人開始散開，有這時間看兩個男人對看，不如去看會兒肥皂劇，不是么，即便格蘭德的生活依然不是他們向往的出獄后的自由，但至少，格蘭德電視，他們可以自己換臺……

    人散盡了，連邁爾斯和貝恩都只是出來看一眼，無法理解這兩人在干什么后無奈的回去繼續照看稀云。

    也不知道到底持續了多久，這打斷這對視的，是一聲不耐煩的，“你們兩個有完沒完！”這聲音，是布米。

    扎克的眼睛往上，在吊燈上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趴在那里的影子動了一下，布米的臉進入光線能照到的地方，一臉的不耐煩。而且這不耐煩，并不是針對扎克的，而是對哈維，“哈維，你有不爽就直接對扎克說！我保證過你他能好好聽你說的！你搞這種事情浪費的是你自己的時間！”

    扎克挑了下眉，布米在這里扎克根本不奇怪，畢竟布米本就是被安排了跟著哈維的任務。

    讓扎克有點兒興趣的是布米說的話——

    艾倫殯葬里的奈納德告知過扎克，他向哈維講明了吸血鬼的事務后，依然無法從這個人類律師的表現中看出他的想法。

    現在知道，哈維并不是對奈納德隱藏了想法，而是恐怕他根本沒有想法，因為關于吸血鬼事情，哈維獲知咨詢的渠道，不是只有奈納德。意思就是哈維沒有在奈納德面前表現出什么立場是因為，哈維根本沒有和奈納德討論過這種事情。

    哈維，是和布米討論的。

    看布米的話，布米揭示了哈維對扎克有不爽？奈納德不知道這個吧。

    歸納一下就是，哈維沒有對奈納德那意向明顯的吸血鬼情報告知做出任何反應（奈納德想拉哈維進吸血鬼立場）。而是和在福特的槍擊下救了自己的布米。討論了他對吸血鬼的看法。

    這討論的結果，卻是負面的，導致了哈維此刻來到格蘭德里和扎克對視！

    這就可以解釋哈維那扎克困惑的‘我怕吸血鬼’的切入點了。他對扎克，這個直接導致奈納德將吸血鬼擺到他的人生道路選擇上的人，有怨念！

    哈維遲遲不肯開始的表演，被布米拉開了帷幕。

    “所以，是我應該道歉嗎？”扎克是個好觀眾，給了怯場的演員他需要的互動，“你不想成為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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