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南也是出身于貧苦人家,為了生計才投身為軍。從一個大頭兵升到少校副營,周海南自然是吃了不少苦,肯定能夠感同身受。心中不由感慨,如果每個部隊長官,都能做到像孫玉民這般愛兵如子,那么**部隊的戰斗力不知道將會提升多少!
李鐵膽和周洪也被感動,雖然他們倆都是五大三粗的軍人,但人孰能無情。李鐵膽站起來:“營座,這件事我來辦吧,出事了我來扛。”
“這件事你做不了,現在做黑市的水很深,你給人賣了不定還幫人數錢。”孫玉民搖頭道。
司務長錢進站起來,正欲開口,孫玉民卻道:“你倒是可以,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他雖然是對著錢進話,一雙眼睛卻盯著周海南。
孫玉民知道這一時半刻想讓近六百新人完聽從自己的指揮很難,而戰事卻迫在眉睫。非常時刻用非常手段,孫玉民只能把他們都拉下水,同自己牢牢地拴在一起。再加上,自己還需要準備不少東西,也需要不少錢,所以只能挺而走險。
周海南也不是個傻瓜,他知道這是他孫玉民不放心自己,故意讓自己扛起這個天大的雷,自己就算不扛,他又會變著花樣拉自己下水。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也發現孫玉民是個不錯的人,就算他不打算讓自己去做這些事,自己也會主動攬上身。因為只有讓他對自己放心,他才會心意地把心事放到戰場上,而不是事事都留著一手防著自己,這樣對二營的戰斗力是個不的傷害。
想到這,周海南開口話了,道:“這事我來吧,李連長你準備好接應我就行了。”
孫玉民聞言長吁了口氣,他來還以為姓周的會千般百般地找借口和理由推辭,沒想到人家滿口答應。心中苦笑:看來是我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商量好偷賣軍火后,孫玉民又安排了錢進去購買沙子、麻袋、空酒瓶等。眾人知道沙子和麻袋是用來做防御工事的,卻不明白空酒瓶有什么用。不過大家見慣了孫玉民天馬行空,無所畏懼的想法后,對于這些芝麻大點事也懶得問了。反正只知道有用處就是了,怎么用是營座的事,用不著他們操心。
第二天,孫玉民醒來時發現似乎有什么不對勁。因為駐地不大,營部和炊事班都在一個院子里。平時吵鬧紛擾的營部院子今日異常的安靜,特別是每天早上大嗓門的炊事班班長老劉頭那破鑼似的叫喚聲也消失了。
走出臥室一看,卻發現洗臉水和牙膏牙刷都準備好放在了桌子上。
張虎調到二連當連長后,特意親自挑選了一個叫石中華的老兵給孫玉民當通信員。
這石中華雖然才二十出頭,卻是個四年多軍齡的老兵了,在一連參加過八角橋防御戰,算得上經歷過生死的戰士了。因為剛來部隊時年紀,常愛哭鼻子,老兵們都叫他鼻涕蟲。后來發現這子一身的功夫,槍也打的好,人也很重義氣,慢慢地大家都改叫他石頭。張虎當通信員時就老愛跑到一連找他玩,兩個人感情好得像親兄弟一樣。所以這次張虎特意讓他來接自己的班,一來是想讓石頭好好保護好孫玉民,二來是想讓他在孫玉民身邊好好學習,有一天像自己一樣獨當一面。
石頭也是個聰明的家伙,自然知道張虎是為了自己好。所以當上通信員后,事無巨細,把孫玉民照顧的舒舒服服。
孫玉民正欲去門口刷牙,石頭卻端著幾個碗碟進來。看到孫玉民便叫道:“營座,你起了啊?”
孫玉民嗯了兩句,眼睛盯著那幾個碗碟,發現有幾個饅頭,兩碗白粥,兩個白煮雞蛋,還有兩碟菜。心中一樂,開口笑道:“蠻豐盛的啊。”
洗漱完畢,孫玉民喊石頭一起吃早餐,一邊剝著雞蛋一邊問:“今天老劉頭不在家嗎?”
石頭一愣,隨即反映過來,笑著答道:“周營副讓炊事班搬到警衛排那邊去了,讓他們和警衛排的警衛班換了個地,是怕影響到營部的正常工作。”
孫玉民暗笑,這周海南估計是這幾日讓老劉頭那破鑼般的嗓子給吵煩了,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整個炊事班給打發了。這樣也好,少了炊事班的叮叮當當,少了老劉頭教訓炊事員的罵聲,整個營部院子顯得份外安寧。
“司務長那邊開始發響了嗎?”
“已經在發了,營部的最先領。”石頭笑嘻嘻地回答。
“那不用你都領了吧?”
“那是,我第一個領的!”石頭神氣兮兮地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花?”孫玉民問道。
“才不花,我要把他存起來交給我娘。我娘了,到我退伍回家了幫我找個堂客。”①
孫玉民放下手中的碗筷,若有所思。看著石頭將桌上的早餐吃的干干凈凈,道:“碗筷等中午再收拾,我們先去司務長那邊去看看。”
石頭聞言連忙跑進臥室把孫玉民的挎槍、腰帶和帽子拿出來,幫孫玉民整理好衣帽后,便跟著他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孫玉民二人走近警衛排駐地時,發現一條長龍彎彎曲曲地從院子排了出去,一直到巷尾。
孫玉民只認識隊伍中的幾名老兵,想過去幾句話,卻沒料到剛走到隊伍邊上就有新戰士看到了,一個個舉手敬禮,叫道:“營長好。”
孫玉民舉手還禮,示意大家不要拘束。
誰知道那些戰士個個站得筆直,敬禮的沒有一個人將手放下,眼神里是滿滿的崇拜和敬意。
孫玉民臉皮子薄,面子上掛不住,也不好意思繼續往里走,便掉頭朝巷子口走去。
二營的駐地在紫金山下一片居民區里,穿過這條不長的巷子便是大街,孫玉民帶著石頭剛走到巷子口,又想到了點什么,對著石頭:“去把虎子叫來,我在這等你們。”孫玉民一直把張虎叫做虎子。
石頭聽到孫玉民完,撒腿就往二連駐地跑去,連是都沒一聲。
孫玉民站在巷子口等待了一會兒,張虎就和石頭倆跑了過來。
孫玉民一招手,便帶頭往前走,邊走邊問:“虎子,我不是了今日放假么?這么好的天氣你就呆家里抱窩下崽?”
“哪能呢,我這不是忙著給兄弟們做花名冊嗎。”張虎回答。“營座,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來做什么?”
“和你做的差不多,你跟上就是了。”孫玉民有點敷衍,腳下加快了步伐。
途中孫玉民問了兩三個路人,到處尋找鐵匠鋪。張、石二人覺得好奇,不知道這個營座又出什么幺娥子。
三人走進一個頗大的鐵匠鋪,里面幾個大漢正光著膀子揮舞著大鐵錘,口中還呦吼著號子。
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人迎了上來,這人長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如果是走在大街上,人們只是會認為他是個讀書人,誰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一個打鐵鋪的掌柜。這人口中客客氣氣地道:“幾位長官,想要打點什么?”
孫玉民沒吭聲,圍著打鐵鋪轉悠了一圈,才開口問道:“掌柜的,沒看到你鋪里有多少鐵啊。”
那掌柜一楞,隨即反應過來。笑道:“這位長官,別看店不大,但是只要您出樣式,我們就能做。至于鐵嘛,幾位爺請放心,店最不缺的就是鐵了!”
孫玉民見這掌柜的口氣不少,他這次來來只想給營兄弟做個身份牌,就類似美軍士兵那種掛在脖子上的。即方便又實用,更加是在**中獨樹一幟。可是看到這鐵鋪掌柜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想見識一下。
于是孫玉民就道:“掌柜的,我能看看你家的鐵嗎?”
那掌柜的以為這些當兵的要做很多大刀之類的兵刅,是筆難得的大生意,連忙:“當然可以,請往里面走。”
那掌柜的完當先一步,掀開門上厚厚的布簾,引領著三人往屋子走去。
走到院子中央,掀起一塊綠黑色沉甸甸的軍用帆布,露出一大堆鐵板和鐵條。
孫玉民掏出隨身帶著的一把匕首,在鐵板和鐵條分別劃了幾刀,那鐵板和鐵條便露出銀白色的金屬光澤。孫玉民心中暗喜,問道:“掌柜的,你這些鐵比普通的鐵好镕化很多吧。”
那掌柜的一聽就連忙答道:“長官好眼力,這批鐵是的高價從外國人手中買的。英國船廠里面好多這種鐵板,那些洋人常常偷運出來換錢,還只要大洋和黃魚。”言語中,這掌柜一雙冒著精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孫玉民,看他有什么反應。
孫玉民看著面前的這一堆鐵,確切的來這是一堆合金鐵,也就是我們常的鋼。心中竊喜,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于是開口:“掌柜的,你這一堆破鐵多少錢?我買了。”
那掌柜先前看到孫玉民用刀去劃鐵板后臉上那轉瞬而過的喜悅時,便知道這堆鐵算是有下家了。只是作為生意人,無利不起早,心中盤算著怎么大賺一筆。
鐵鋪掌柜的笑嘻嘻地回答:“長官,這可是鋪所有的鐵了,而且我還是高價從洋人那花現大洋手上買回來的。您要了,那店就得關門大吉了。”
孫玉民見這掌柜的有點猥瑣,眉頭一皺,想來點硬的。可轉念一想,這戰火紛飛的,人家帶著這些口人也不容易。有心幫他一把,便問道:“你就直吧,多少錢這些東西歸我。”
“長官,看著你真心想要的份上,您給兩根黃魚行吧。”鐵鋪掌柜的試探著問道。
孫玉民壓根就沒打算和人家講價錢,他也沒錢同人家講。
“我還要做點東西,你看要多長時間?要多少錢?”孫玉民完又將身份牌的樣子描繪出來。
“牌子容易做,壓名字打孔都很簡單,就是做名字的字需要時間。”
“哦,那最快要多久?”
“半個月吧。”鐵鋪掌柜的回答。
“不行,沒那么多時間了。你得趕工,一周之內完成。”
“長官要開拔嗎?這么急。”
“不是我沒時間了,是你們沒時間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四,你必須在十二月一號前完工。”孫玉民道。
“長官開玩笑了,我們有的是時間,只要您不急,我保證質量樣式都讓您滿意。”
孫玉民沒接他話,虎目一瞪,聲色俱厲:“沒給你開玩笑,你一周之內給我完成。明天我讓人送名冊和錢來,我不會讓你吃虧,三根黃魚外加大洋三十塊。你準備一下,派人協助我的人把這堆鐵送到光華門城門邊。”
鐵鋪掌柜聞言眼都亮了,正欲感謝。卻聽到那刀疤臉長官又道:“十二月初一,你要帶著你鋪上下所有人都離開南京。”
掌柜的頓時臉都綠了,忙講道:“長官,您看您買點東西做點東西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沒必要將我們趕出南京啊。”
張虎見鐵鋪掌柜會錯意,忙道:“誰趕你走了,我們長官是想告訴你戰事就要來了,讓你帶著大家伙去逃生計。難道你想留在這送死嗎?”
“沒錯,我就是要趕你們走!我不僅要趕你們走,我還想趕走南京的老百姓。可惜我沒那么大的事。”孫玉民對鐵鋪掌柜的道:“只要你能動街坊逃難,我就多給你一條黃魚。但你要保證一路多照顧一下老弱婦嬬。”
鐵鋪掌柜面露難色,道:“唐司令長官不是南京固若金湯,日軍絕對攻不進來嗎?我們祖輩就在這南京城生活,可舍不得這塊故土啊!”
孫玉民懶得和他去磨嘰,只冰冷冷地扔下一句話:“你先準備好要干的活吧,明天開工趕做。這幾天你趕快考慮,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及了。”
出門時,打鐵鋪掌柜的卑躬屈膝地把他們三個送到大門口。
孫玉民臨走前又扔下一句話:“好好想想吧,就算不是為了自己活下去,也要為了父母妻兒。”
鐵鋪掌柜的又是一怔,心里五味泛陳,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①堂客,湖南方言,老婆或者妻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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