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民先前看到陳蕓癱坐在地上時，第一反應就是過去扶，可是他發現，只要自己一松手，懷中的這個女人肯定會直直地倒在地上，此時此刻的她如同失去了脊梁骨一樣，如果不是倚靠著自己支撐，第一個倒的便是她。uukla面對著鄧秀芬的漫罵，孫玉民跟陸曼選擇了同樣的方式，任憑指責不吭聲。

    鄧秀芬罵了幾句，見人家不搭理她，自覺無趣，攙扶著陳蕓時還不解氣地道：“兩個狗男女。一個吃飽了連嘴都不擦，另一個更缺德，打著各種各樣旗號騙婚。”

    陳蕓看著摟著陸曼的孫玉民，心中也是無比的凄楚，酸澀的感覺一陣一陣地涌了上來，可是她并沒有失去理智，不停地阻止著身邊打抱不平的鄧秀芬：“別了。”

    “大家別佇在醫院門口了，先去曼姐房間那吧。”丫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來了，她對四個已經惘然的人道。

    孫玉民也緩過神來，道：“對，我們先進去，別讓人看笑話，有什么事進去再。”他示意丫頭過來，讓她扶好陸曼，自己則走到了陳蕓身邊，想要去攙扶她。

    “人，偽君子，走開，我蕓姐不用你照顧。”鄧秀芬仍是怒火未消，沖著他罵罵咧咧。

    “秀芬，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到時別怪我不理你。”相對于鄧秀芬的氣憤，陳蕓顯得非常淡然。她一邊著話，一邊把手遞給了孫玉民。

    鄧秀芬見她完不聽勸，不理會自己的一片苦心，把手一甩，恨恨地道：“你就作吧，別怨我不管你。”

    這是孫玉民時隔兩三個月后再次握住她的手。面前這個女人曾經是那么的風華絕代，可現在的模樣是那么地令人心疼。手還是那么的冰冷，人也還是那個人，可握著的感覺卻是找不回來了。

    自己不愛她嗎？愛！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孫玉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總是感覺到哪里有不對。

    “你還好嗎？”孫玉民問道。

    “嗯，”陳蕓了頭：“我很好，只是她有調皮，老是動來動去。”

    “她會動了嗎？”聽到了陳蕓的話，孫玉民臉上忽然放出光彩，興奮的問道：“她幾個月啦？”

    陳蕓滿臉的幸福感，撫摸著她的肚子，驕傲的道：“醫生快七個月了，再有兩三個月，你就要當爸爸了。”

    “看他那樣，有半分想當爸爸沒？人家巴不得你走得遠遠地，不要來煩他，眼不見心不亂。”鄧秀芬在一旁岔岔不平地道。

    “沒有沒有，我沒這么想。”孫玉民慌忙解釋。“蕓，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種想法，我特別想看到咱們的孩子出生，也很想守著她長大，可是我不知道荷澤你為什么會突然離去，連讓我……”

    “這件事以后再告訴你原因，其中的糾葛不是一兩句話能清楚的，我知道你沒有拋棄我們娘倆，所以你不需要有愧疚，反而是我覺得對不起你。”陳蕓道。

    “你們三個人跟上啊。”丫頭扶著陸曼站在醫院大門里面，大聲地喊。

    鄧秀芬口中雖然不再管陳蕓，生氣歸生氣，但還是走了過來，攙扶住了她另一只手。

    陳蕓會心地朝她笑了笑，這個好姐妹不管任何時候都未曾放棄過自己。

    三個人遠遠地跟在丫頭和陸曼身后，緩緩地走著。

    孫玉民能感覺到自己手掌中那只冰冷的手漸漸的有了溫度，而陳蕓那張蒼黃的臉上也開始有了血色，先前一直深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容重新掛上了她的臉龐。

    鄧秀芬看到了她和前一刻竭然不同的變化，搖了搖頭，嘆道：“陷入愛情中的女人真的是愚蠢！”

    陸曼的宿舍只是一個十幾平米的單間，進門的窗邊上放著一張書桌，上面堆放著十幾書籍和一盞精致的臺燈，往里幾步擺著一個茶幾和一張竹制長椅，兩邊還各放著一張板凳，屋最里面擺著一張木床，床頭前放著一個柜子，上面只擺了一個相框，相框里面赫然是她和孫玉民倆人的軍裝合照，非常的顯眼，人一進屋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床尾用鐵絲拉著一張布簾，把床和會客區給分隔了起來，只是現在簾子是收起來的。整間屋子收拾得很干凈整潔幽雅，襯托出屋子主人不俗的生活品味。

    孫玉民這也是第一次來陸曼的宿舍，放棄荷澤后，兩人就再也沒有重新布置新房，通常都是陸曼住在自己那邊。

    丫頭和陸曼是最先進來的，倆人正坐在竹椅上看著孫玉民他們，看到三個人不知道往哪坐時，陸曼開口了。

    “讓陳姑娘去床上躺會吧，我看她好像很疲憊。”

    孫玉民正有此意，可又擔心她生氣，一直拘束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聽到了她這番話，如得圣旨般，趕緊扶著陳蕓往木床走去，到達床邊后，還親手脫去了她的黑布鞋，心翼翼地扶著她平躺在床上，順手拉過了被子替她蓋上。

    忙完了這一切，孫玉民轉身要離開，想去到茶幾邊上坐下，卻聽到了陳蕓輕微的一聲“啊”，原已經舒展的眉頭又緊皺了起來。

    “怎么啦？”孫玉民柔聲問道。

    “她又動了。”陳蕓面容上雖然還有痛苦的神色，可話語中是滿滿的幸福。

    “又裝。”

    這是丫頭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聲，但屋子里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誰裝了？你清楚。”鄧秀芬像個火藥桶似的被她這句話爆，來她打算不發怒，可生性急燥地她又忍不住跳了出來。

    “的是誰這不是明擺著嗎？”丫頭陰陽怪氣地道，完沒顧孫玉民的臉已經黑了下來，靠在椅子上的陸曼趕緊拉扯了她兩下，生怕這個祖宗等下出不可收拾的話，把她哥又惹怒。

    聽到這句話后陳蕓也不禁搖了搖頭，她來對這個丫頭蠻好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原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的丫頭現在卻似和仇人一樣，處處針對自己。

    孫玉民這次沒有去制止丫頭，他很想知道這幾個人之間倒底有什么秘密。

    鄧秀芬則不一樣，自己的姐妹被人如此“欺負”，那怎么行，直接沖到了茶幾旁邊，一副撒潑的樣子，指著丫頭和陸曼道：“就算我們在裝，可怎么比得過你們宗師級的裝功，健健康康的一個人，非得裝成黛玉葬花般的楚楚可憐。”她的嗓門來就大，語速又快，讓不擅吵架的玉英根就插不上嘴。

    “你……”丫頭才出一個字，又被話像機關槍開火一般的鄧秀芬搶去話語權：“這還不算，有的人打著組織的旗號，騙我們離開，自己卻鳩占鵲巢，把人家丈夫占為已有，這種‘裝’功，平常人哪能學的會。”

    聽到了這番話，孫玉民心中一震，自己想知道的來了。

    陸曼和陳蕓聽到了這句話后都被驚到了，特別是陸曼，來身體就在發抖，現在就更加厲害了，連手腳都開始發抖起來。

    見她這副樣子，孫玉民心中更加的疑惑，心中在想，倒底有什么事能讓這個連死都不怕的女人，如此的驚慌失措。

    玉英緊緊抓住了她瑟瑟發抖的手，看著已經是淚眼矇眬，嘴唇臉色都已發白的可憐人幾，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吼道：“你再亂，我撕爛你的嘴。”

    “你最好是拿一把機槍過來，把我和她都突突在這個房子里面，否則我肯定會把這件事出來。”鄧秀芬停頓了一下，又指著孫玉民道：“我不僅要講給這個忘恩負義的薄情漢聽，我還要去延安講給L部長聽，如果還沒人為我們作主，哪怕是告到M主席那里，也誓不罷休。”

    “你當我不敢斃了你嗎？”丫頭指向鄧秀芬，手中赫然就是那支在武漢軍需倉庫那支勃朗寧196，那只巧玲瓏的“掌心雷”。

    孫玉民太了解丫頭了，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她的手剛舉起，手指還沒搭上扳機，就被他把槍搶了下來，揣到了自己口袋里。動作之快，讓丫頭和幾個女人目瞪口呆，他瞪著丫頭道：“我先不和你計較，聽她把話完再。”

    丫頭無奈，只得重新坐下。

    從醫院外面到屋子里的這段時間，孫玉民一直沒有話。這件事鬧到了這個地步，是非曲直雖然暫不明朗，他也一直沒有表明態度，這讓陸曼和陳蕓心里都非常的忐忑。

    鄧秀芬沒有畏懼持槍的丫頭，反而冷笑了兩聲，看到孫玉民搶下了她手中的槍，道：“早就知道你和姓陸的是一丘之貂，大師長你別攔她，讓她趕快開槍，省得我在這，擾得大家不清凈。”

    孫玉民被鄧秀芬的這番言語弄得很難堪，有不耐煩地道：“要么下去，要么就去照顧你的好姐妹。”

    鄧秀芬被孫玉民這一，立刻不吭聲，走回到陳蕓身邊，一屁股坐到了床邊。

    陳蕓心痛地看向為自己話被人嫌棄，被人用槍指的好姐妹，輕聲問道：“沒事吧？”

    鄧秀芬搖搖頭，示意自己沒問題。

    “你們誰能告訴我，剛剛她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嗎？”孫玉民看向了陸曼和丫頭，又扭頭看向了正盯著這邊的陳蕓。

    屋子里的空氣似乎被凍結，除了幾個人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其他的聲音，這種寧靜讓人很容易產生壓抑感，連一向很沉得住氣的陸曼也漸漸忍受不住，屁股不斷地磨動著，像極了改性子前的玉英。

    “我來吧，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我，也該由我來給你交待。”陸曼站了起來，看向了正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

    丫頭伸手去拉，出言制止道：“陸姐姐，你不要犯傻。”

    陸曼打開了她的手，苦笑著道：“丫頭，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這件事不出來，不讓你哥知道，我想我后半輩子都不會心安。”

    她離開了茶幾，走到了床邊，擠開了鄧秀芬，伸手去撫摸陳蕓那變得粗糙和蒼黃的臉龐，顫顫巍巍地道：“讓你吃苦了，對不起。”

    陳蕓生性就是很善良，被她這一句話一，心立刻軟了，回應道：“我不苦，倒是辛苦你了。”

    孫玉民沒去看兩個似乎是惺惺相惜的女人，只死死盯著丫頭，想要從她嘴里聽到事情的真相。可這個死丫頭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靠在竹椅上，眼睛望著天花。孫玉民沒發現，丫頭的眼眶是濕潤的，要是他們之間沒有不許哭這個約定，估摸她早就淚流滿面了。

    “玉民，你不是一直在問我和丫頭，那天在房間里我們了什么嗎？為什么從房間里出來以后，陳蕓姑娘就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你身邊嗎？”

    陸曼這番話的時候已經離開了床前，又重新走回到茶幾這邊，站在了孫玉民的背后。

    孫玉民了頭，道：“是的，我一直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她的突然離去，如果不是這個死丫頭的暗渡陳倉，我可能下不去和你結婚的決心。”

    陸曼凄楚地笑了下，繼續道：“那天我在屋子里，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陳蕓姑娘得知我是9后，一臉的驚訝和惘然。然后又把你的處境告訴了她。”

    “我的處境？什么處境？”

    “你自己不知道而已，那時的你不僅被一處的人盯上，連上頭的那位也開始了對你產生了不信任和懷疑，雖然他生性如此，可如果得不到信任，你包括你的二十師都會舉步維艱。二十師是支什么部隊，大家都很清楚，這是韓復榘的家底，是他起家的部隊，身就是要被打散或撤編的，只是因為父親舉薦了你，才讓這支部隊有了生存下去的機會。一旦你也得不到信任，那么二十師的前途可想而知。那個時候戰事又緊，為了不讓你分心，我詢問了父親，他了兩個字結婚。以父親的地位和能量，能講出這兩個字，明他已經是想盡了辦法，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

    陸曼稍稍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又道：“得到這個結果，我不知道怎么才好，所以才會在那天和陳蕓姑娘商量。其實在和她商量之前，我已經和自己的上級取得了聯系，你們現在都知道了，我的直接上級就是L部長。我把你現在所面臨的處境以及自己的打算向他匯報了，得到的答復是同意，但需得到陳蕓姑娘的同意。”

    “你的什么打算？”孫玉民插嘴問道。

    “我的打算就是和你結婚，和你結假婚！”陸曼沒有再猶豫，一口氣把心里的秘密了出來。

    “假結婚？”孫玉民被震驚了，他問道：“也就是陳蕓釆納了你的這個想法，在屋子里就決定離開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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