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響起的槍聲，把正在陣地附近簡易指揮部里的劉家華，從瞌睡中驚醒，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足夠將他驚擾到。rg

    他敞著軍裝走到了瞭望口，除了外面金燦燦的稻穗，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見。

    陣地上值班的營長派了通信兵過來匯報：“前方約一公里的地方響槍了，是鬼子的王八盒子的聲音。”

    “鬼子？”劉家華心里揪了一下，一時間竟然失去了主意。

    他自從被派到二十師六十旅一二零團當團長以來，要不就是擔當后方守備任務，要不就是擔當預備隊任務，像樣的仗基沒打過兩次。如果不是蘭封大戰，師出動，自己的團可能真像人家所，是師長養在家看的。

    這回不知道張虎吃錯了什么藥，居然會把第一道防線交給了自己的1團。雖然生氣，卻偏偏還不能拒絕他，人家直接就一句話，不守也得守！想著要給師長爭口氣，別讓其他部隊嚼舌根，自己忍了下來。

    他當時就去找參謀長劉文智，想讓他去和張虎，讓多派一支部隊在陣地上協助一下，畢竟戰場是不能兒戲的，結果他沒有找到人。又去找代旅長鄧東平，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人，連平常像閻王一般的59旅旅長傻熊李鐵膽也都同樣不見了。以前和孫玉民關系比較近的人，除了張虎和孫杰海外，其他人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一下，劉家華才著急起來。連忙通過秘密渠道聯系上了陳布雷，才得知孫玉民已經辭去了二十師師長的職務，要回老家休養。

    這一下，他明白了，張虎這是在剪除異己，要把孫玉民的勢力和影子徹底從二十師消除掉呢。因為以前走得近，他知道自己是上面派下來扶助孫玉民的，又不敢動自己分毫，只得想出這個轍，借鬼子的手干掉自己。

    現在槍聲已到跟前，除了加強防備，自己還能做什么。如果此時陣地上是已經陣亡的賴文力或者是李天喜，他們毫不猶豫就會派出一支分隊去槍聲那里看個究竟，但劉家華沒有，他只做了一件事，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陣地，哪怕是老百姓。

    孫玉民護著丫頭快速地往前走著，山子也跟了上來，只剩下身后不斷傳來的槍聲。

    “哥，周大哥還在后面呢。我們不能扔下他不管。”丫頭不甘情愿地走著，時不時地提醒孫玉民，還有一個人在后面。

    “他不會有事的。”孫玉民撫摸了一下丫頭的秀發，道：“這子有九條命，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才能降服他。”

    “反正不是我。”丫頭被中了心事，臉紅虛，這句話脫口而出。

    或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她掙脫了孫玉民牽著的手，往前跑去，身后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你別跑那么快，我跟不上你。”

    丫頭心頭如鹿亂撞，從來沒有過如此奇異的感覺。難道真的如大哥所的那樣，這個瘦弱的家伙已經把自己的心偷走。不是的，人家并沒有對自己表示過什么，現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或者是自己芳心暗許才是最正確的。

    “啪”。

    丫頭正胡思亂想間，突然一聲槍響，身前不遠處濺起一撮黃土，這一突然間的狀況，把她拉回到了現實中間。

    她聽得很真切，是中正式步槍的聲音，在二十師時，她可沒少打，最后都已經到了閉著眼睛也能把將中正式拆下來的地步。

    她沒等第二聲槍響，迅速地滾到路邊，躲在田梗邊上，大聲怒罵：“哪個不長眼的朝姑奶奶放槍。”

    丫頭忘了現在是在江西，而不是在魯西南和豫東，她這個二十師的閻王，恐嚇不到人。

    “對面的人聽著，我現在鄭重警告你，不準再往前一步，否則別怪子彈沒長眼睛。”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丫頭趴在田梗上，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前方四五百處有一大片的新土，再遠一能夠明顯看到都著一些沙袋。

    陣地和防御工事。

    丫頭一眼就看明白了，跟隨孫玉民快一年了，對于這些東西，她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結合中正式發出的槍聲，可以斷定是**的防御工事。她惱怒這些丘八不分青紅棗白胡亂開槍，故意喊道：“傻缺玩意，你再朝姑奶奶開兩槍試試，看能不能傷到我半根毫毛？”

    劉家華因為擔心陣地安危，一直親自帶隊守在上面，聽到這個的喊聲，覺得份外熟悉。只是因為知道丫頭陪在孫玉民身邊，就沒往她身上想。

    他正在納悶，這是誰的聲音，怎么會像是聽過一樣？陣地對面那邊又傳來了喊聲，這一句話讓劉家華一下就聽出來了，百分百是二十師那個祖宗的聲音。

    她在，姑爺肯定就在。只要姑爺在，那么自己的一二零團守這一個地方，豈不是菜一碟。

    想到這里，劉家華興奮了，他不知道姑爺怎么會突然來這里，也不管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此刻他唯一想的事情是快把他迎進來。

    “玉英姑娘，是你嗎？”劉家華扯著嗓子喊道，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么大的嗓門，哪怕是私底下拍張虎的桌子時都未曾使過這大的力氣。

    奇怪，怎么有人喊我名字？丫頭很納悶，可她給剛剛那一冷槍嚇到了，正在怒火之中，便沒打算回話，趴在地上自顧自地玩起了稻草梗。

    “怎么不回應了？那么大的嗓門，我還沒發現呢。”孫玉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丫頭就是因為看到孫玉民和山子來了，才會堵氣地趴在地上玩。

    來心情超好，可先前連著被兩個人抓手腕，現在都還有一圈紫印，現在又給人打冷槍，雖然沒有受傷，但卻實被嚇得不輕。聽到孫玉民問話，她不顧田地的臟，打了個滾，把臉朝向另外一邊，不理睬他們。

    孫玉民哪里能夠理解女生的這種心事，只當是她受了傷，焦急的問道：“丫頭，你沒事吧？讓我看看哪里受傷了？”剛走到她身邊，這妮子又是一個翻滾，把臉朝向了另一邊。

    孫玉民無奈，只得又走了過去，怕她再使性子，雙手一把扶住她的肩，把她提了起來，關心的問道：“倒底傷在哪里？讓哥看看。”

    丫頭沒話，只是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直視他的目光。

    孫玉民拿她沒有一辦法，只得將這個倔強的家伙摟在懷中，像哄孩一樣，輕拍她的后背，邊拍邊：“唉呀，都大姑娘了，還要撒嬌，讓別人看到了笑話你了。”

    “誰敢看！”丫頭突然冒出來這一句，看樣子她很享受被人哄的感覺。也確實，她才十七八歲，正是天真純潔的年紀，如果不是鬼子血洗村子，沾污了她的清白，現在她應該正是在家中享受寶貝一般的待遇。

    “山子就在看著你呢，等下讓他都笑話你了。”

    “他敢，只要瞎扯一句，我就撕了他的嘴。”丫頭沒有被孫玉民這句話的不好意思，反而把頭放到了他肩膀上，一副超級享受的樣子，還威脅正偷笑的山子，完忘了剛剛還差讓人打了冷槍。

    “我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這個威脅很有效，山子嚇得趕緊把目光移開。

    劉家華喊出了那句話后，一直等著回音，卻始終沒聽到對面那個熟悉的女聲回話。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先前的興奮一下就跌到了谷底，正打算離開戰壕，對面卻傳來了另一熟悉的聲音。

    “是劉團長嗎？師座在這里。”

    劉家華認得這個聲音，是姑爺身邊的警衛員，加上先前那個閻王的聲音，現在他可以肯定，姑爺來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他沖身邊戰壕趴著的幾個士兵喊了一聲，緊接著就翻出了戰壕。

    在離陣地不遠的簡陋指揮部里，孫玉民對欣喜異常的劉家華道：“怎么會是你的部隊守第一道防線？”

    “還不是張虎的命令。”劉家華回答：“他現在師長官威很大，為這事我據理了幾句，他便沖我發火，再不服從命令就送去軍事法庭或者是第三集團軍司令部，讓孫司令處理我。”

    “哦……”孫玉民沒有明顯的氣憤，只是平淡的應了一聲。

    劉家華畢竟和孫玉民接觸不算太多，只是因為陸曼和陳布雷的關系才算是他的嫡系。孫玉民這樣的表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外，原以為會痛斥張虎狼心狗肺，沒想到只是一個“哦”就完事了，這讓劉家華有失落，瞬間就滿臉愁容。

    “不他了，我想問你些事情。”孫玉民看到他的樣子，有不落忍，只好改個話題。

    “您。”即使是有所失望，但他還是對孫玉民很尊重。

    “這個陣地是你布置的嗎？”

    “是的，師座。”

    “別叫我師座，我現在是一介平民。”孫玉民糾正了叫法，他已經不愿意再和**扯上什么關系，哪怕是自己一手帶著打出名聲的二十師。不是太過于絕情，而是他認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劉家華猶豫了一下，看到孫玉民堅毅的神情時，他知道自己真的要改口了，好在沒人時他常會用另外一個稱呼，改口也不算太困難。

    “好的，姑爺。我以后不再叫您師長，姑爺是陳主任讓我這樣稱呼的。”

    一聲姑爺徹底將孫玉民已成一汪死水、平靜無波的心完打亂，陸曼那傷心的哭泣和失望的訴求依然歷歷在目。

    丫頭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輕地喊了一聲：“哥。”

    孫玉民被這一把呼喚給帶了回來，沖劉家華笑了一下，道：“你想這樣叫就這樣叫吧。”待看到他咧嘴頭笑了，繼續道：“部隊的這個陣型布置的還行，但是地選的不對，你先帶我往后走走，看能不能幫你選個易守難攻之處。”

    “可是這個地方是張虎選的，他的死命令，讓我們團在此堅守三日，三日后接師部通知進行下一步動作。”劉家華如實回答。

    心真狠呀！孫玉民心里也忍不住罵了兩句，他面上雖無表情，但是不代表他不生氣。

    經過陣地的時候，他就暗暗觀察過這一片甚至是這一帶的地形。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個陣地恰似大門口一般，堵死了敵人的進攻路線。但實則不是，這個陣地離長江太近，在艦炮的攻擊范圍之內，相當于雙面受敵，除非有足夠的人命去填，否則是不可能扼守得住。

    劉家華仗打的少，也從沒經受過敵人軍艦大口徑艦炮的轟炸，不知道當兩面都挨炸時，那幾乎不讓任何生物存活的場面是什么樣子。

    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但是經歷過淞滬戰役的張虎怎么會不知道。既然是很清楚，那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呢？孫玉民突然間想到，這很有可能是張虎的故意為之。他想借著自己優于一般人的軍事技能，毫無把柄地把最后一支算是自己嫡系的部隊葬送掉，然后將二十師牢牢地抓在手中。

    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孫玉民的心隨之揪了起來。不能讓幾千號人就這樣無辜受死，他將自己不再理會**任何事情的誓言丟到了九宵云外。

    “報告。”

    門外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喊聲。

    “進來。”孫玉民未經思考就出了這句話，當看到丫頭和劉家華、山子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時，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一師之長。

    門口的士兵沒發現這一句話是外人所，直接走了進來，沖劉家華敬了個禮，道：“報告團長，外面有一幫子人找，他們不肯來找您的目的，只講他也姓劉。”

    這個士兵在向劉家華報告的時候還看了孫玉民三人一眼，心中想道：怎么今天會有這么多老百姓來找團長？偏偏團長還這么的熱情，真是奇怪。

    這不用猜都知道是劉文智他們來了，丫頭興奮的奔了出去，她還不知道自己臉上的那一層黑灰，已經將她遮得面目非。

    好在劉文智、李鐵膽他們對這個閻王太熟悉了，并沒有鬧出什么笑話。

    他們一跨進這間簡陋的指揮部，孫玉民就發現了異常，黃百勝五花大綁地被鄧東平推了進來。而且，劉文智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哥，在武漢出賣我們的是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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