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在門外踱來踱去,雖然臉已經(jīng)洗干凈,秀美的容顏露出了它來的面目,可還是遮擋不住她的焦慮。rg
大哥的傷還不算愈,可是現(xiàn)在他就要去打鬼子,自己怎么能放心得下。
孫玉民穿著一身黃綠色的軍裝走了出來。
丫頭往后退了兩步,仔細端詳著身穿士兵軍裝的大哥,眼中仿似透出不相信的神情。
看慣了他的軍官裝扮,偶然看到另一種風(fēng)格的大哥,讓她極為不適應(yīng)。
腳上是一雙黑面白底的布鞋,雖沒有鬼子兵的靴子耐穿,但勝在輕巧,特別是在炎熱的秋季;灰白色的綁腿,將整個腿緊緊的束縛起來,這樣做的好處是即使長途行軍,腿上的疲勞感也會少很多;腰上扎著一根灰褐色的牛皮腰帶,將整件上衣和斜挎在肩上的子彈帶,牢牢地系在了身上;繡有青天白日徽的布帽子扣在了他的頭上,帽檐壓得很低,可還是蓋不住那橫跨半張臉的刀疤。
來一身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士兵軍裝,穿在孫玉民身上后立刻煥發(fā)了不一下的光彩,挺撥的軍姿、整潔的軍容,以及從內(nèi)里透出來的軍事素養(yǎng)和骨子里透露出來的軍人氣質(zhì),把身邊的董文彬、周善軍他們幾個完的比了下去,就像孫玉民自己常的,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他接過周善軍遞來的中正式步槍,順勢拉動槍栓,槍簧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后,手上又是一個輕盈地出槍動作,槍托頂在肩上,右臉緊緊貼在槍身上,整支步槍似乎和他這個人融為了一體,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好槍。”孫玉民贊嘆道,對于手中的武器,他沒有吝嗇贊美之詞,相對于穿透力很強的三八大蓋,中正式才是他的更愛。
丫頭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孫玉民穿上這身軍裝后,整個人都會看起來不一樣。她也永遠弄不懂,自己這個大哥怎么會如此的優(yōu)秀。甚至是有時她還會想,為什么別的女人可以愛他,而自己只能是他的妹妹。懷春少女的心事,永遠比天書還難懂。
“哥,你帶我去好嗎?”丫頭不死心,還在哀求。
孫玉民沒話,只是扭頭看了一眼,放下槍后,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好好跟劉大哥在這兒,聽話。”
“哼。”丫頭滿臉不高興。有句話她沒出來,一直在她心里念叨:我又不是沒長腿,你們不帶我去,我自己還不能去嗎?
孫玉民帶著周善軍他們四人出發(fā)后,她就開始賴上了劉家華,好話、拍馬屁、攀關(guān)系等等無所不用其極,目的就是為了騙取一支長槍,最后甚至開始威脅:“如果你不給我槍,下次看到陸姐姐,我就你壞話。”見他無動于衷,竟然開始耍賴:“姓劉的,你不給槍,我就在你這脫衣服了,你要非禮我,等我哥回來,看你怎么交待。”
劉家華聽到這句話,臉色都變了,趕緊從一個士兵手上拿過來一只步槍,遞了過去:“姑奶奶,你去禍害別人吧,可別纏著我了。”
“我才不要你的燒火棍,換一把。”
“姑奶奶,這可不是燒火棍,你不要長槍,那要什么?”劉家華無奈,把自己的配槍遞了過去,道:“那我的給你吧。”
丫頭沒有去接他遞來的手槍,反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槍,炫耀似的道:“你那把擼子我看不上。”
劉家華看得真真切切,這個丫頭拿的是一把在達官貴人名媛中間非常流行的掌心雷,有了這么好的槍,自然看不上自己制式的擼子。
“那你要什么?”
“傻熊手上拿的就行。”她大言不慚就提出了這個無理的要求。
“不行,姑爺已經(jīng)拿去了兩挺機槍了,你再拿走一挺,我們就又少了個火力點了。”
“不行嗎?”丫頭開始解她頸上的扣子。
“行、行、行,”劉家華嚇得就差沒跑出去,滿口答應(yīng)。
丫頭見一擊奏效,又開始提要求:“機槍太重,我扛不動,你派一個力氣大,跑得快的兵跟著我,記得多給幾個彈夾給他帶上。”
“啊?”劉家華急切問道:“你要跑得快的兵做什么?你要槍倒底做什么?”
“你別管,我只問你給不給?”她作勢又要解扣子。
“姑奶奶,我真不敢讓你出去呀,只要你老老實實呆在這里,我讓你玩重機槍行嗎?”
“我不和你哆嗦了,一句話給還是還不給?”話的同時已經(jīng)解開了第二粒扣子,手已經(jīng)搭到第三粒扣子上。
“給、給、給。”劉家華沒有一點辦法,只得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江邊上的一堆雜草叢中,孫玉民帶著傻熊躲在里面。
已經(jīng)過了半天了,還未見到鬼子過來,傻熊早已饑腸轆轆,帶來的一餐干糧早已經(jīng)被他吃得干干凈凈,連孫玉民的那份都被他干掉了,還在喊餓。此時此刻他正仰躺著,捷克式被他扔在一邊,目光呆泄地望著天空,嘴里喃喃自語:“殺千刀的鬼子,爺爺?shù)攘诉@么久都還不來。”
孫玉民沒有理會這頭永遠都覺得吃不飽的傻熊,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二百處的那兩條陷阱。
“咕、咕、咕。”
離他們藏身之處的右斜方幾十米處傳出來幾聲癩蛤蟆叫。
聽到這叫聲,傻熊忽然笑出聲來,道:“老大,還真別,半鬼子還真像只癩蛤蟆。”
“學(xué)的挺像。”孫玉民隨口了一句。
“我才不是他學(xué)得像不像。”傻熊的意是想講半鬼子這只癩蛤蟆想吃丫頭那只天鵝肉,可一看到孫玉民那副不愛搭理的神情,于是忍下了后面這些話,重新仰躺過去。如果不是孫玉民怕他打呼嚕,不讓他睡覺,否則傻熊估計已經(jīng)睡醒了一覺。
傳來癩蛤蟆叫聲的地方也有一大蓬長草,雖已近深秋,但是這些茂盛的雜草絲毫沒有變黃的預(yù)兆。
孫玉民知道那里面惹著董文彬和半鬼子,他們兩個也有著一挺捷克式。那邊和這邊相在一條線上,再加上周善軍單人單槍躺在前面一處三四米的坑里,正好形成了一個前突的品字形。
眼見著太陽就要西落,天際邊上的層層云朵,也似被它鍍紅,映在江水中,就如一塊塊斑斕的錦緞。
孫玉民無心去關(guān)注這大自然的美好,也沒有閑心去計較紅似火的晚霞預(yù)示著什么。
傻熊幫不上忙,也不放心讓他擔(dān)當(dāng)警戒,只有自己辛苦一點,不僅要時刻盯著前方,還得時不時地提醒身邊這貨別睡覺。
最前面的周善軍也聽到了半鬼子發(fā)來的警示,已經(jīng)迷離犯困的眼睛又重新露出精光來。
前方幾百米處,十幾名鬼子兵端著槍貓著腰往前行進著。
雖然入伍時間不長,但是周善軍都能夠看明白,這是鬼子前鋒部隊的尖兵。
這些鬼子兵們很警慎,分散的很開,十幾個人至少拉出了四五十米的距離,一邊行進一邊探索著,甚至是用刺刀去挑那些長的茂盛的草叢。
看到這種情況,周善軍皺起眉頭,往自己左后方望去,那里正是孫玉民和傻熊藏身的地方。可惜除了一堆雜草,他什么都看不見,自然就得不到什么指示了。
其實周善軍也不用太擔(dān)心,己方和那十幾名鬼子中間還隔著整整兩道被偽裝成捕獸坑的戰(zhàn)壕。唯一借得擔(dān)心的并不是鬼子派出了尖兵,而是這些鬼子兵們?yōu)槭裁磿绱说闹斏鳌?br />
和周善軍的擔(dān)心不同,孫玉民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在陸地上了。遠處江面上已經(jīng)能夠看到很多道黑色煙柱,以及隱約傳來的汽笛。這是鬼子的海軍艦艇,雖然沒有像在外海中類似于“出云號”這種超級戰(zhàn)列艦?zāi)敲待嫶螅窍鄬Ω蓛?nèi)河中的船來,也已經(jīng)是怪物級別的了。
還好自己有準備,如果1團還在先前的這道陣地上,他敢打賭,不用鬼子步兵沖鋒,光軍艦上的巨炮就足以將整個陣地犁一遍,足以將整個1團所有官兵轟成碎片。
孫玉民還在暗自慶幸著,那邊的十幾名鬼子尖兵已經(jīng)走到了第一道戰(zhàn)壕附近。雖然上午走的時候,將整個戰(zhàn)壕兩側(cè)都澆透了,但是經(jīng)過大半天的日曬,來濕滑的地面重又干涸起來,讓眾人辛苦了一個多時的勞動變成了無用功。不過這樣也好,經(jīng)過水澆之后,來松跨的新土完完地凝固起來,甚至有一些裸露在地面上的泥土都形成了裂縫。
這些鬼子尖兵們注意力在四周和前方,腳下反而被忽視了,直到三四個鬼子兵腳下踩空掉進了坑道,被倒插著的楠竹刺成了刺猬后,其他人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竟然是一道偽裝的戰(zhàn)壕。
帶隊的軍曹口中罵道:“卑劣な支那人。”(卑鄙的支那人。)然后心翼翼地走到了那些士兵掉下去的位置,朝下望去,那幾人已經(jīng)被刺成了透心涼,肯定活不下去了。
鬼子軍曹正打算再次開罵,忽地一縷疾風(fēng)擦著耳邊飛過,臉面上都能感覺到這縷疼風(fēng)帶來的灼熱感。他往耳邊摸去,手上立刻傳來了濕漉漉、粘糊糊、熱乎乎的感覺,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滿手的殷紅。
就在這個鬼子軍曹伸手摸耳朵的同時,所有人的耳中都聽到了“啪”的一聲槍響。
中正式步槍的聲音!鬼子軍曹的第一反容是摸耳朵,而半鬼子和董文彬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是老大開槍了,于是都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先前分散的鬼子尖兵們,因為那幾個倒霉蛋掉下陷阱而聚到一起,恰好給了董文彬機槍掃射的機會。一梭子二十發(fā)子彈打光之后,那邊的鬼子尖兵們已經(jīng)沒有人能站著了。
孫玉民還在納悶,是誰開了這第一槍。
響槍時,他從準星里死死地瞄著那個鬼子軍曹,右手的食指已經(jīng)搭在了扳機上,正準備擊發(fā)時,卻聽到了一聲槍響,然后那個鬼子軍曹的耳朵就被子彈削掉了一半。
他正想去看是誰開的槍時,董文彬和半鬼子的槍也響了,無奈之下,孫玉民只得重新矇準一名鬼子兵,扣下了扳機。來已經(jīng)昏昏入睡的李鐵膽聽見槍響后,第一時間就翻轉(zhuǎn)了身子,扶起倒在地上的機槍,望外看時對面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空無一人自然不用開槍,他搞不明白狀況,便問道:“老大,你們在打什么呢?”
孫玉民沒有理會他,只了一個字:“撤。”
剛才的槍聲,孫玉民聽得很真切,包含鬼子在內(nèi),總共只有四個人放了槍。自己是一個,董文彬和半鬼子是第二個和第三個,那么首先開槍的是誰。自己看得很真切,至始至終,周善軍沒打過一發(fā)子彈,所以這一槍不是他打的。傻熊玩的是機槍,剛才響槍時他正閉目養(yǎng)神,所以開槍的也不是他。這就出問題了,既然開槍的不是自己五人,那能是誰呢?
他正在思考的時候,傻熊剛好來問,孫玉民只得下令撤退。
槍聲一響,戰(zhàn)機已失,再怎么辛苦準備的陷阱也沒有辦法拿來加以利用了,如果不想挨炮,只得舍棄掉。
“撤。”孫玉民從草叢里站了起來,沖著董文彬那邊喊了一聲,又朝向前面周善軍藏身的地點喊道:“周,撤退。”
董文彬和林原平聽到喊聲后立刻爬了起來,朝這邊跑來匯合,反而是周善軍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孫玉民心里一驚,難道他出事了?不對呀,鬼子尖兵從頭到尾都沒打過一槍,不可能會受傷啊。難道是董文彬他們打出的子彈誤傷到他了?
有了這樣的擔(dān)心,孫玉民的心懸了起來,首先就往周善軍藏身的位置沖去,跑到后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空無一人。
這個家伙什么時候溜掉了?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孫玉民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遍,他可以肯定,周善軍藏身的地方草都沒有動過一根,但他的人確實已經(jīng)不在這個地方了。
李鐵膽他們?nèi)齻人也跟著跑了過來,看到這個明顯被壓過的草叢,都驚奇地問道:“人呢?”
就在四個人都覺得納悶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哥!”
孫玉民回頭看去,只見丫頭手中拿著一支中正式步槍,被周善軍抓著手腕,正不甘情愿地往這邊走來,他們的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材和李鐵膽一般魁梧,肩上扛著一挺捷克式,胸前子彈袋上別滿彈夾的陌生士兵。
孫玉民終于明白了,這讓自己摸不著頭腦的第一槍原來是這個祖宗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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