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納維爾王室派宮廷總管給蘭德爾子爵送來一份重禮。科格斯頓城的領主貴族仿佛收到了信號，也紛紛派出管家，攜帶禮單，拜訪蘭德爾子爵。

    一時間，僻靜的德凱澤伯爵府變得熙熙攘攘，送禮的馬車從伯爵府大門一直排到了果園外面。

    維克多當然不用親自接見領主的管家侍從，可原定早上出城的計劃不得不推遲到下午。

    臨近中午，凱瑟琳和艾瑞爾女爵參加完莎蒂婭王后特地為她們舉辦的上午茶會，來到維克多暫住的獨幢別墅，發現大廳內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蘭德爾子爵的貼身侍女正指揮侍從清點禮物，再重新分類裝箱。

    成堆的黃金、寶石、黑釉巖雕像、兵器鎧甲、琥珀、獸皮、獸角、絲綢和元素水晶被倒在地板上，映得岡比斯王太后眼花繚亂。

    “雷諾、夏克，你們把精金、寶石和元素水晶抬到左邊的房間，安排家族親衛輪流看守……琥珀和獸皮，還有絲綢需要防潮，你們先用油帆布包裹好，再放進右邊的雜物間……卡里古拉！誰讓你扛黑釉巖雕像的？放下，動作輕一點，別碰壞了……你負責把裝好的黃金搬到右邊房間……哦，至高主在上，你少拿……算了，小心別砸到腳！”

    如同巨人的卡里古拉輕松拎起兩口鐵箱，大步朝客廳后面的甬道走去。凱瑟琳目測了一下，如果箱子里面裝滿了黃金，它們至少有800磅重。

    卡里古拉走出大廳，愛麗娜立刻看到了凱瑟琳和艾瑞爾女爵，連忙屈膝行禮，局促地說道：

    “凱瑟琳夫人，日安。艾瑞爾女爵，日安……夫人，我很抱歉，我剛剛沒有注意到您回來了。”

    愛麗娜秀發輕挽，臉蛋酡紅，眼眸中盡是點點光芒。凱瑟琳環顧璀璨奪目的客廳，心想：你要是能及時看到我，才叫奇怪。

    “不必多禮，維克多在那？”王太后淡淡地問道。

    “大人在二樓的書房，正按照禮單，給各大家族回信。”

    愛麗娜愁容滿面地說道：“這么多禮物……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禮了。”

    凱瑟琳看著她翹起的嘴角，默默地點了點頭，“我去見他。”說完，她噠噠噠地登上二樓，穿過走廊，來到書房前，舉手敲了敲門。

    “請進。”

    凱瑟琳推開房門，看到書桌后面，猶如藝術品般精致的心上人，芳心頓時一熱，因為納維爾貴族重金“賄賂”岡比斯的殿下而帶來的郁郁也隨之煙消云散。她舉手解下頭冠和發簪，輕輕甩頭，亞麻色長發有如瀑布流瀉，垂落腰際，細高跟鞋踩著妖嬈優雅的步伐，踱到維克多的身旁，嬌聲問道：

    “親愛的，你在看什么呢？”

    “剛剛在看水利工程的設計原稿……現在只看你。”維克多放下羽毛筆，探手將身份高貴的情人抱到自己的腿上，還想再說點什么，滿口的甜言蜜語就被一個香軟的小舌頭堵在嗓子里。

    凱瑟琳捧著小情人的細膩光潔的臉頰吻了許久，心滿意足地換了口氣，嬌笑道：“納維爾貴族贈送給蘭德爾家族的禮物讓你的貼身侍女興高采烈，可是，你準備拿什么來回禮呢？”

    “回禮？不需要回禮，他們贈送的禮物相比我給他們帶來的財富，只能用微薄來形容。”

    維克多微微一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卷軸，說道：“寶貝，這是愛麗娜匯總好的禮物清單，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讓你先挑一份……如果看不上上眼，不妨等到下午，到時候還會有人來送禮。”

    凱瑟琳接過卷軸，粗看了一下，以她深居鳶堡的閱歷，也瞬間瞪圓了眼睛，掩住小嘴驚呼道：“這么多？”接著，她又仔細瀏覽，好看的柳眉漸漸蹙起，最后放下卷軸，抬起眼眸，盯著維克多嘆道：“光是納維爾王室送來的禮物就價值40萬金索爾，全部的禮物加起來的話，恐怕超過70萬。”

    “哪有那么多？”維克多笑容矜持，暗藏得意，：“有些禮物無市無價，黃金的成色參差不齊，精金、白水晶、綠紋琥珀、蛛絲和獸皮倒是可以準確估值……總價差不多30萬金索爾吧。”

    凱瑟琳好笑又好氣地說道：“……他們這是在幫你提升蘭德爾家族的底蘊。這個人情可能價值百萬金索爾也說不定啊。”

    雷克斯家族送給維克多的禮物包括，10磅精金、頂級四系元素水晶各兩枚、頂級寶石原礦100顆、白水晶50顆、半人馬百夫長的皮革2張、以及3萬枚金幣。

    王室第一個送禮，也限定了領主貴族饋贈的上限。有底蘊的領主拿出家族收藏的奇珍異寶，條件稍差一些家族送領地的特產和金幣，財政窘迫的家族干脆用金錠作為禮物。

    維克多光是金錠就收了1.1噸，還有15磅的精金、各類寶石原礦、元素水晶、白水晶、琥珀不計其數，獸皮、蛛絲滿滿一車，工藝雕像18座、禮儀鎧甲4套、精金長劍17柄和4萬枚金幣。

    其中只有金幣、精金、白水晶和琥珀算硬通貨，像黃金、寶石原礦、元素水晶、工藝雕像、鎧甲長劍的價格就說不準了。比如頂級的元素水晶，只有黃金騎士才能釋放其中的元素力量，可黃金騎士的數量比元素水晶還要稀少，他們不缺這種東西，更不需要出錢購買。頂級的元素水晶幾乎無法變現，用來巴結黃金騎士，只算可有可無的錦上添花，。

    寶石原礦和工藝品的市場價格根本沒有標準，規律是出貨量越大越不值錢。而1.1噸的金錠在沒有鑄幣權的情況下，只能按兩成的價格出售，所以最好還是當成裝飾材料。

    令維克多感到惋惜的是5塊頂級的火元素水晶，他很想用這些火元素水晶搭建元素熔爐，可它們都記錄在禮物清單內。維克多不想暴露火元素熔爐的秘密，也只能拿它們去討西爾維婭的歡心了。

    這些贈禮全部打包出售，賣30萬金索爾都有點勉強。就像凱瑟琳所言，如果把禮物當作蘭德爾家族的庫藏底蘊，維克多的名聲越大，那它們價值連城。

    可惜，煉金塔無視貴族圈計算人情財富的方法，美輪美奐的寶石和黑釉巖即便雕刻的再精致依然是破石頭…….還不如直接給金幣來的實惠……哪怕全部換成次等的火元素水晶也好啊！

    此刻，維克多格外惆悵。凱瑟琳的心情也頗為復雜，沉默片刻，咬著嘴唇說道：“你剛來納維爾，交給聯絡官一封信，是為了讓雷克斯舉辦昨晚的茶會？今天，他們就給你送重禮了……”

    “知識就是財富。”

    維克多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轉而問道：“親愛的，雷克斯國王為什么第一個給我送禮？”

    “他不送，其他的領主也會搶著送，他先送了，別人總不能送的比國王還要多吧。”凱瑟琳輕笑說道：“國王是領袖嘛。”

    “說的對，但不夠全面。”維克多含笑點頭，拿起桌上的水利工程設計原稿，遞給凱瑟琳：“你看看這個。”

    凱瑟琳看了一會圖紙，抬起頭，疑惑地說道：“我不是很懂水利工程……納維爾的水利工程主要集中的王國的中部區域，似乎有意忽略南方領主。”

    “這份設計原稿其實是雷克斯家族對納維爾王國的產業結構布局。”維克多頜首說道：“磐石堡希望納維爾的中部領主能夠發展水利農牧，實現糧食的自產自足，從而減輕北方盆地的負擔。但南方家族的領地離科格斯頓太遙遠，如果他們也帶領封臣軍隊回歸領地，發展水利農牧，雷克斯再想調動南方的力量就不容易了。”

    “所以，雷克斯國王用重金賄賂我，是想讓我遵照這份設計原稿調整水利樞紐，不要推翻他的產業布局。”維克多笑了笑，反問道：“鳶堡無需賄賂我，我也愿意為岡比斯貢獻自己的力量。可是，岡比斯的產業結構總體上處于合理狀態，農牧業、采礦業、手工業、商業一應俱全，沒有明顯的短板，有那個領主歡迎我對他的內政建設指手畫腳？”

    凱瑟琳甜甜一笑，腦袋靠著維克多的肩膀，撒嬌似地說道：“親愛的，我只是有點嫉妒……你明明是岡比斯的殿下嘛。”

    維克多撫起凱瑟琳的秀發，嘆道：“岡比斯的殿下不能坐視盟友舉步維艱…...也不能毫無保留。”

    “多莉夫人和納維爾王室關系親密，德凱澤家族雖然年輕，卻是雷克斯預定的南方家族領袖。我可以幫助多莉夫人設計水利系統，從而切斷她與蘭特帝國領的商道。”

    凱瑟琳驚訝地問道：“這恐怕不容易吧？我估計多莉夫人寧可放棄水利工程，也要打通連接蘭特帝國領的商道。”

    “不容易……但也簡單。”維克多自信地笑道：“銀白高塔替納維爾設計的水利工程有個漏洞，他們沒有考慮防火隔離帶。”

    “防火隔離帶？”

    維克多解釋道：“山火蔓延對于山林地區來說是很可怕的災難，由于地、火二季草木旺盛，水之季天氣濕冷，發生山林火情的可能性不大，唯獨風之季，人為引起的火災往往難以控制。所以，每年的風之季，山區的領主都會派出巡林客抓捕盜獵者。隨著人口日益稠密，人類在山區的活動不斷加劇，光靠巡林客監視阻斷火情是不夠的。這就需要設立專門用于防火、隔火、滅火的空地、水庫和水渠。我可以先幫多莉夫人設計令她滿意的水利系統，再利用防火隔離帶切斷德凱澤家族與蘭特帝領的商道。”

    凱瑟琳大喜，笑語晏晏地說道：“親愛的，你可真聰明。”

    “別高興的太早了。”維克多搖了搖頭，表情嚴肅的說道：“這種小手段可能會導致更糟糕的結果……昨天舞會的時候，莎蒂婭王后和我談了蘇斯王國的希琳公主有意招博瑞王國的雷蒙.彼得入贅。”

    凱瑟琳點了點，猶豫著說道：“我聽說過這件事情……光輝騎士團從黃昏森林防線，調走了1萬名圣殿軍。蘇斯王國的北境大領主梅丁公爵承受了很大的軍事壓力，他打算同博瑞的彼得家族聯姻，扶持希琳公主的第一順位繼承權，從而促成蘇斯王國和博瑞王**事盟約。”

    “博瑞王國派遣軍隊幫助蘇斯抵御黃昏森林的豺狼人，對他們有什么好處？難道，博瑞人能夠憑借希琳和雷蒙的婚事，吞并蘇斯王國？”維克多挑了下眉毛，問道。

    凱瑟琳悚然一驚，思索片刻，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博瑞人想以蘇斯為跳板，同尼奧維斯特合作建港？”

    維克多點點頭，又搖頭說道：“莎蒂婭和我談希琳的婚事，我還以為她在為愛萊雅諾家族做說客……納維爾的王后又怎么可能為蘇斯王國考慮？博瑞王國依賴七大聯島的面包果樹，他們沒有發展新農牧的自然條件，也就不存在擴充軍隊的可能性。而七大聯島的對岸有一個強大的蠻族王國，博瑞人憑什么擊敗他們？如果博瑞人在蘇斯王國沿河地帶，以及菲斯湖岸建設幾座港口，他們的艦隊就能順風西行兩千多公里，從菲斯湖南岸登陸，避開蠻族王國的主力，開拓南大陸。”

    “博瑞人的手伸得太長，納維爾人不樂意，他們也想在菲斯湖岸擁有一座港口，充當后路。”維克多嗤笑道：“假設尼奧維斯特選擇同博瑞王國合作，我們岡比斯應該做何反應？”

    凱瑟琳從維克多的腿上起了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他，輕聲說道：“當然是等尼奧維斯特上了南大陸，找個機會殲滅他。”

    “除了仇恨，還有利益。”維克多淡淡地說道：“尼奧維斯特加上博瑞王國足以挑戰我們在南大陸的開拓權。因為我們都從菲斯湖南岸登陸，彼此靠的太近，實力相當，還有仇恨，戰爭在所難免。”

    “博瑞王國同我們維持和平開拓南大陸的最好辦法當然是出賣尼奧維斯特。尼奧維斯特肯定懷疑博瑞人能否為了他而和岡比斯開戰。所以，尼奧維斯特同樣不愿意選擇博瑞王國當盟友。”

    “尼奧維斯特打算拉攏納維爾王國，他拋棄了教皇一脈？”凱瑟琳問道。

    “恐怕是這樣的。”維克多頜首說道：“納維爾的戰略重心在北部荒野，雷克斯家族與樞機院關系密切。尼奧維斯特同納維爾王國結盟，對我們既不構成威脅，又有樞機院從中斡旋，我們還真沒有借口找他的麻煩。”

    “我明白……不是沒有借口，是沒有必要。”凱瑟琳肩膀微微顫抖，旋即恢復了平靜，轉過身，對維克多嫣然一笑，說道：“親愛的蘭德爾殿下，您的意見是什么？”

    “我沒有意見。我只陳述當前的狀況。”維克多搖頭道：“尼奧維斯特身為一名傳奇強者，他是一定要建港的。他同博瑞人合作，我們就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凱瑟琳眼眸一轉，不滿地嬌嗔道：“親愛的，你身為岡比斯的殿下，有責任向王國提出建言。”

    維克多搖頭失笑：“好吧。我的建議是設法破壞梅丁家族與彼得家族的聯姻。納維爾戰略重心在北不在南，他們對尼奧維斯特的支持力度有限，不可能傾盡全力幫助他剿滅菲斯湖魚人。他們必須借助岡比斯的力量，才有可能在菲斯湖畔建港。我們可以向菲斯湖口的魚人發動佯攻，給尼奧維斯特看到建港的希望，一直吊著他的胃口，持續消耗他的有生力量。”

    “當然，等納維爾完成了內部整合，他們還是會派遣雇傭軍團和工匠幫助尼奧維斯特建港，但那是十幾年之后的事情，岡比斯的戰艦已經成型下水，有足夠的扼守整個菲斯湖的航道。”

    “拖延他們建港南拓的節奏的確是個可行的辦法。”凱瑟琳點點頭，遲疑片刻后，說道：“問題是，我們恐怕很難破壞博瑞和蘇斯的聯姻……如果是普通的家族聯姻都還好說，可蘇斯需要借助博瑞王國的力量，抵御黃昏森林的豺狼人，這種政治聯姻非常穩固。”

    維克多敲打著桌面，搖頭說道：“納維爾王國是最想破壞這場政治聯姻的勢力。我有種感覺，他們肯定還有后手。”

    “但愿如此。”凱瑟琳嘆了口氣，道：“我先給鳶堡寫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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