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坐在客廳的主位上，妮可和安東尼分別坐在他的兩邊，管家喬佛萊畢恭畢敬地站在下面，等候維克多的問話。身為封邑貴族的管家，必須捍衛主人的尊嚴，哪怕是上位貴族也不能喧賓奪主，像維克多這樣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是極其嚴重的挑釁。但無論是妮可、安東尼還是喬佛萊，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一方面這里是別墅而非城堡，屬于非正式的場合，另一方面也明安東尼一家把維克多當成了這里的男主人。

    安東尼對喬佛萊恭敬的態度非常滿意，或者他對目前的局面非常滿意。妮可晉升騎士以后，前來求婚的人絡繹不絕，其中還包括特爾蘭登伯爵的次子，只要妮可答應他立刻就成為男爵夫人。可是，無論父母如何勸，妮可一概拒絕。妮可放著男爵夫人不做，非要當維克多的情婦，安東尼對此很費解也很郁悶。

    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妮可對維克多死心塌地，又成了領主，這對安東尼的家族來簡直再好不過了。安東尼深知，月精靈血脈出了名的難生育，一生能有一兩個子嗣就了不得了，就算妮可和維克多有了孩子，也要去繼承維克多的家業，而妮可的領地多半由她娘家的子嗣繼承，不定就是安東尼自己的后代。因此，安東尼的家族巴不得妮可和維克多就這么走下去。

    維克多對安東尼的心思一無所知，他現在只想搞清楚，這一萬多人到底該怎么管？

    “喬佛萊管家，那些平民主要吃什么？食物如何供應，又是怎么分配的？”

    “大人，平民的主要食物是黑面包、青麥粥和少量的豆子，隔幾天也能吃到肉湯。我們建了幾個倉庫儲存食物，食物由菜頭領取并分配下去，每半個月，家族的車隊就會運送糧食過來，儲存在倉庫中。”

    維克多好奇地問道：“青麥是什么糧食？”

    安東尼解釋道：“青麥是北方特有的作物，產量是普通麥子的三倍，一年兩熟。撒桑帝國的糧食儲量非常富余，就是因為青麥的緣故。撒桑帝國的青麥也向我們三王國出售，只是因為彼此敵對的原因，青麥貿易只能在暗中進行，您的夫人嗯。”著，妮可就瞟了過來，安東尼改口道：“索菲婭侯爵就是最大的糧食商人，這些青麥都是由她的商隊賣給我們約克家族。據青麥的口感還不錯，但價格也不便宜，市場上一磅青麥要賣到4個銅索爾，索菲婭侯爵提供給我們的青麥也要個銅索爾每磅。我們貴族一般不吃麥粥，連面包都很少吃，您不知道青麥也很正常。”

    貴族主要食用肉、蛋、奶、蔬菜水果，幾乎不吃麥類，有些大貴族會把白面包片墊在碟子上面，用餐完畢，這些面包片就會發給平民食用。維克多在侯爵府就是過著這樣奢侈而又不學無術的生活，安東尼生怕維克多難堪，才這樣循循善誘。但維克多可沒功夫關注這些細節，他熱切的問道：“青麥能不能在這里種植？”

    “沒辦法。”安東尼搖頭道：“幾千年來，教會和領主不斷嘗試移植青麥，試了無數方法，都失敗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維克多悵然若失，隨即又釋然，要是青麥可以移植到南方，人類國度就不是現在這個格局了，他打起精神又問道：“喬弗萊管家，現在有多少平民？每天消耗多少糧食？”

    “這個”喬佛萊想了想，尷尬地道：“大人，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恐怕要問一問工頭和菜頭。”

    維克多皺了皺眉，問道：“他們人呢？”

    “大人，工頭丹尼斯和菜頭帕波就在外面等候您的召見，現在要把他們叫進來嗎？”喬佛萊鞠躬問道。

    維克多微微頜首，喬佛萊轉身出門，片刻后他帶著兩個健壯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兩個男人穿著嶄新的粗亞麻短袍，頭發還是濕的，顯然剛剛沐浴過。他們朝維克多，妮可和安東尼分別施禮后，又拘謹地站在一旁。

    維克多向他們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這里一共有多少人？其中多少青壯？每天消耗多少食物？”

    兩人互相看了看，工頭丹尼斯問難地道：“大人，我們也不知道。”

    “哈！不知道？那你們知道什么？”維克多冷笑著問道。

    丹尼斯硬著頭皮道：“大人，石匠會一共來了5多人，我手下有3個大工頭，1多個工頭，不是每個人我都能認識的。”維克多把目光轉向菜頭帕波，帕波連忙道：“大人，我手下3個菜頭，每人帶十來個人，負責一個營地，具體多少人我還得去問問他們。但是，這里肯定不止一萬人，許多人都是拖家帶口過來討生活。那些干不了重活的人，在菜頭手下洗衣做飯，賺點錢，混個溫飽。”

    接著，維克多又問了許多問題，漸漸就把這些青壯的運轉模式搞清楚了。

    安東尼是工程的總設計師，他帶領十余個學徒完成設計后，將建造任務交給總工頭丹尼斯。丹尼斯表面上是自由民，其實他是封臣家庭的子弟，有著非常豐富的建造經驗，甚至有能力督造制式城堡。他將建造計劃分解給下面的大工頭，大工頭再將建造任務分給工頭，工頭則帶著青壯進行施工，而安東尼的學徒將和總工頭丹尼斯共同監督。

    帕波是負責后勤工作的大菜頭，他手下的菜頭帶著一幫人，雇傭平民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每天向帕波申請糧食、物資和傭金，而帕波則向管家喬佛萊支取。至于傭金如何分配，帕波期期艾艾了半天，才出傭金每十天發放一次，每個營地每月1個金索爾，下面的菜頭如何分配他不管。而石匠會則是每月發放一次傭金，每個大工頭領取4個金索爾，也是由他們自己分配。

    “我要知道總共有多少人？每個營地有多少青壯？多少老人和孩子？石匠會手上有多少人？菜頭手上又有多少人？你們回去把這些事情查清楚，再報給管家。另外，你們還有什么要求，現在可以提。”維克多向兩個負責人道。

    “大人，必須盡快讓下面的人動起來，否則會出亂子的。”總工頭丹尼斯老老實實地道。

    帕波轉了轉眼珠，道：“大人，我想帶人開墾一些荒地，種些蔬菜。”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維克多淡淡地吩咐道。

    等兩人退下后，妮可不解地問道：“維克多，你干嘛要過問這些事情？交給他們不就行了嗎？難道你又有了別的想法？”

    “不！我沒打算改變什么。我是為了算賬。”維克多嘆道。

    “算賬？”

    “可不就是算賬嘛。”維克多笑道：“建造我是外行，但這一次工程是個難得機會，我要搞清楚其中的成，看看那里能省些錢下來，將來蘭德爾領修建人工渠的時候，我才能知道需準備多少物資？多少錢？我可不像你們約克家這樣物資充沛，財大氣粗，必須提前準備好才不至于出問題。”

    安東尼接口道：“我們約克家現在也很困難，最近還向索姆公爵借了一大筆錢，這次修建節制閘和水庫已經盡了力。”

    “所以，才要算賬。”維克多面色嚴肅，問道：“安東尼爵士，你應該了解人工渠計劃吧？”

    安東尼點頭道：“聽埃德文老師過，這是個偉大的計劃。”

    “計劃雖然偉大，花的錢可不少。如果不能精打細算，降低成，恐怕人工渠永遠是個計劃而已。”維克多冷然道：“所以，這一次的工程不僅要完工，還要看看那些地方能夠削減成。就目前來看，成有兩塊，一是物資，一是工錢。我寧可多付工錢，也不愿意浪費物資，黑堡鎮離這里差不多4公里，物資運輸成相當高，想辦法把這塊省下來，整體成成可以降低一大截。”

    “這次，我不打算再讓菜頭、工頭這么上下其手，蒙混過關。首先，把人數搞清楚，不能讓人吃空餉。其次，把每個營地的人數落實，物資按定額發放，菜頭不能再隨意申領物資。另外，菜頭，工頭都是人才，理應多拿些好處。不過，好處要發在明處。就以貨幣的形式，給每一個工頭，菜頭發放補貼，還有獎金，這樣就不怕他們不賣力。”

    “呵呵，起來菜頭帕波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要嚴查物資，提前出了個好主意。”維克多笑道：“這次建造人工渠的時間比較長，如果所需物資能夠在領地中解決一部分，后勤壓力會很多。妮可，你的耕地雖然比較少，但種菜養豬還是沒問題的。讓菜頭帶人開荒種菜，割草養豬，然后再將產出折價賣給家族，不但可以降低物資運輸成，工程結束后你還能獲得耕地、養殖場、村舍和資金，也許還有一批領民為你效力。”

    “這不好吧。”妮可忐忑不安地道：“我什么也沒出，怎么會得到這么多的好處？這不是損害家族利益嗎？”

    “不！不！不！這很好！非常好！”安東尼站起身，激動地道：“維克多，埃德文老師你是個真正的天才，哦，抱歉，我曾經不以為然，但現在我深信不疑！”

    “妮可，聽著，你是這里的領主，領地的產出都是屬于你的。將產出賣給家族，家族給予你金錢是理所應當的，這樣做還可以大大降低家族建造水庫和要塞的成！沒錯，包括要塞！這些青壯不僅要在這里修建水庫還要修建要塞，他們留在這里不是兩年，而是四年。這里的基礎設施完善，產出多，家族就高興！等水庫修建好，那些菜地就可以轉為耕地，養殖場也很重要，野豬遠比牛羊要好養，用野豬替代牛羊可以省一大筆錢。對了，村舍也要建。兩年后，會有更多的青壯來這里修建要塞，有了村舍，就能容納他們。至于這里的一萬多人，他們修建了家園，多半愿意留在這里，成為領民。四年后，要塞的兵源有了，后勤問題也解決了。絕妙的主意！”

    妮可目瞪口呆地看著興奮的安東尼，而維克多則道：“安東尼爵士，這些細節，我們后面再慢慢討論。現在我看到了修節制閘的人，但那些石料了？還有你的修建計劃能和我談談嗎？”

    “是的，大人。”安東尼理了理衣領，重新恢復了優雅：“修建要塞的石料由王國提供，我們可以挪用一部分，用于修建節制閘。石料已經運到了契布曼領，隨時都可以運過來。在此之前，我們要修一座石橋。”

    黑河自北向南流淌，將維克多的領地一分為二，契布曼領在黑河東邊，妮可的領地在西邊，雖然黑河比較淺，那也不是牛車能跨的，修橋鋪路是必須的工作。

    “黑河水淺，石橋不難修。不過，需要先在河的東岸修一個營地，便于接收石料。那里是您的領地。所以”

    “沒問題。請繼續。”

    “在石料運過來之前，我打算先建一個巨型磚窯，消化挖掘水庫和溝渠所產生的粘土，燒出來的青磚用于鋪設人工渠底部。巨型磚窯我們已經建了5座，最多一個月就可以建好，我的弟子可以獨立完成。那么，我會帶人去修建節制閘。節制閘不過是個特殊的城門而已，埃德文老師已經畫好了草圖，非常簡單，我估計兩個月就可以建好。”安東尼頓了下，委婉地道：“大人，后面的圍墻，水渠，水庫沒有任何難度，我的弟子完有能力勝任這項工作。我希望，節制閘完工以后，您能夠同意我離開這里。您知道，觀摩修建巨型要塞的機會并不多，尤其是埃德文老師的設計。”

    維克多笑的很開心，安東尼想去學習修建巨型要塞固然是一方面，維克多拋出的餌也是他選擇避嫌的原因，總之，最后一絲阻礙已經沒有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徹底落入了維克多的手中。

    “安東尼爵士，我完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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