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是先去平湖鎮(zhèn)小教堂見了米勒神父，才到平湖堡探望莉莉婭。

    這次回蘭德爾領(lǐng)，維克多沒有秘密會晤米勒神父的打算。涉足圣者領(lǐng)域之后，維克多特別能夠理解西爾維婭對米勒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

    弱者才會祈求預(yù)言家的指點，因為他們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而真正的強者能夠布局未來，決定自己的道路，左右別人的命運。就像互助會發(fā)行的彩票，窮人希望自己能知道下一期的大獎號，蘭德爾殿下卻可以操縱中獎號碼。

    盡管維克多對未來的走向不能盡知，但強者的心態(tài)不容許他依靠預(yù)言。再者說，米勒神父難道是全知全能者嗎？

    怒風劍圣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維克多沒有必要再找米勒神父東問西問。事實上，米勒一直反對他這么做，一方面服從命運的安排等于投降，維克多不可能成為圣域強者；另一方面，米勒認為維克多有能力破壞他的大預(yù)言術(shù)。

    所以，米勒對維克多其實采取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假設(shè)他真的向維克多預(yù)言未來，告訴他該怎么做，那才叫惡意。這是西爾維婭是絕不能容忍的，三位頂尖超凡強者之間的默契將蕩然無存，甚至走向尖銳對抗的局面。

    維克多有理由相信米勒很早以前就在暗中保護他，免遭某個邪神的加害。陰影議會不敢涉足人馬丘陵，謀求約克家族的支持，恐怕也是米勒暗中作了手腳。這位非同一般的圣靈牧師還有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可既然他表現(xiàn)出了足夠的善意，甚至連維克多開創(chuàng)心靈血脈秘法，乃至自身突破傳奇境界都得到了米勒神父的有力支持，維克多對他應(yīng)當保有相當?shù)男湃魏妥鹬亍?br />
    米勒不愿意怒風劍圣干擾他的預(yù)言布局，那就別再盤問試探他了。

    維克多決定今后只把米勒當成同等境界的朋友對待，可惜米勒老頭始終對他心存疑慮。因為蘭德爾殿下有個習慣，他總是將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分析出許多信息，用來填充他的“拼圖”，讓后再用拼圖反推信息，得出更多的結(jié)論。

    和蘭德爾殿下交談得格外小心，可能小心也沒用。老牧師總是有些氣急敗壞的。

    X-3的特性就是計算和推演，這幾乎是維克多的一種本能，就連他的心靈血脈天賦樹都具有精準計算、推演校正的特征，維克多自己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米勒神父這些天都躲著維克多，維克多也沒有主動去找他敘舊。難得米勒神父今天提出見面的要求，維克多正好要擺脫雪莉的獻身告白，于是就去了平湖鎮(zhèn)小教堂。

    雙方?jīng)]聊上幾句，米勒就向維克多請教一種心靈血脈秘法，維克多聽完后立刻知道，那是他教給莉莉婭和愛麗娜的姐妹的駐顏秘法。

    維克多沒有追問米勒為什么對駐顏秘法感興趣，把駐顏秘法的效果，以及不能生育的弊端原原本本地告訴他，還特意強調(diào)這種秘法只對女性有效。

    米勒當時的表情極為精彩，他似乎把駐顏秘法當作了不得的東西，結(jié)果卻令他大失所望，哼哼唧唧地把維克多給轟走了。

    米勒老頭為什么對高級秘法這么感興趣？

    維克多的刨根問底，舉一反三的老毛病是改不了的。他沒有試探米勒，跑過來找莉莉婭了解情況，試圖從側(cè)面分析米勒到底想干什么。

    莉莉婭回憶片刻，點點頭，開口說道：“今年地之季的時候，米勒神父開始關(guān)注我們修煉的駐顏秘法，可那時我早就改練鷹獅戰(zhàn)技了，偶爾才練習駐顏秘法。七個多月以前，我點燃心靈之火，妮可夫人特意為我舉辦慶祝宴會，米勒神父向我表示祝賀，還認真請教了駐顏秘法。我當時沒有多想，把修煉駐顏秘法的心得體會都告訴了神父。可我發(fā)現(xiàn)，他對駐顏秘法早就有所了解。事后，我問了愛麗娜和愛麗絲，據(jù)她們說，米勒神父也向她們請教過駐顏秘法。”

    維克多沉吟問道：“你有問他為什么要了解駐顏秘法嗎？”

    “問了。”莉莉婭點點頭，表情變得古怪，最后竟忍不住笑出聲，“米勒神父說，他懷疑你教給他的心靈血脈秘法沒有我們練的秘法那么好，想對照一下兩種秘法的差異。我估計他要么把你為他量身定制的秘法給忘了，要么……他是為了修道院的阿托莉雅牧師求取駐顏秘法。”

    “米勒為了阿托莉雅？”維克多的略尖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兩眼放光，興致勃勃地說道：“我記得阿托莉雅女士有47歲了吧？她年紀雖然大了些，但長相身材都可以，保養(yǎng)的也不錯……傳聞她心高氣傲，虔誠刻板，很難相處，一直沒有嫁人，在教廷也不得志，42歲才被派遣到蘭德爾領(lǐng)的修道院，還只擔任普通職位。她怎么會看上米勒老頭？”

    知道米勒真實身份的人不超過5個，維克多都不敢派人監(jiān)視米勒，他也不相信克萊門特教宗有膽量給光輝之主的神眷者安排伴侶。莉莉婭一直以為米勒只是個普通的二級牧師，雖然他擔任平湖鎮(zhèn)的駐守神父職務(wù)，在蘭德爾領(lǐng)的地位與金眼伯爵相當，但是，包括妮可在內(nèi)的家族高層更加關(guān)注五級牧師戴恩，沒有人會把米勒的私事匯報給維克多。

    “大約兩年前吧……有個佃戶家庭的孕婦難產(chǎn)，阿托莉雅牧師只能剖開她的肚子取出一對雙胞胎，但孕婦血流不止，阿托莉雅施展治療神術(shù)也無濟于事，眼看孕婦就要死了，村長拿出米勒神父調(diào)制的治愈藥水給孕婦服用，她居然活下來了。”

    “自從以后，阿托莉雅牧師常常拜訪米勒神父，他們后來多次為孕婦剖腹接生，總結(jié)了一套不怎么用到神術(shù)的接生方法……這就事情甚至驚動了培羅主教，他代表教會嘉獎阿托莉雅牧師和米勒神父。不過，米勒神父把功勞讓給阿托莉雅，她去了艾爾教國晉升四級牧師。等阿托莉雅回來之后，大家都看得出來，兩個人好像有點意思，至少阿托莉雅牧師非常關(guān)心米勒神父的飲食起居，還經(jīng)常……經(jīng)常幫他洗衣服。”莉莉婭掩嘴竊笑，看來阿托莉雅替米勒老頭洗衣服恐怕還包括內(nèi)衣。

    “……足以載入史冊的非凡成就，阿托莉雅牧師必將在歷史上留下深刻的痕跡。”維克多沉默片刻，贊嘆說道。

    怒風劍圣的贊譽非同小可，莉莉婭不明所以，驚訝地問道：“什么？”

    維克多早就發(fā)現(xiàn)孕婦難產(chǎn)是限制人口增長率的一個重要因素，盡管教會依靠神術(shù)的支持發(fā)展了外科手術(shù)，其中就包括剖腹取子，但這不具有普及性，只有普通貴族和封臣才有資格享受牧師的照顧，社會底層的領(lǐng)民和自由民家庭因為擔心女人難產(chǎn)，習慣服用廉價的避孕草藥來回避生育風險。納爾森和琳達結(jié)合多年一直沒有孩子也是這個因素。

    作為完全直立行走的代價，人類女性難產(chǎn)的風險比其他生物要高得多。盡管蘭德爾領(lǐng)的民眾有穩(wěn)定的生活，但孕婦難產(chǎn)的問題始終沒能解決。特別是一夫一妻的佃戶家庭抵抗風險的能力較差，就算平湖鎮(zhèn)采取措施鼓勵生育，他們有了孩子，仍然會想方設(shè)法地避免懷孕。許多婦女白白錯過最佳生育期，如果不小心意外懷孕又增加了難產(chǎn)的風險，形成惡性循環(huán)。

    即便是維克多記憶中的地球世界，剖腹產(chǎn)都稱得上是最偉大的醫(yī)學成就。阿托莉雅在米勒神父的幫助下，摸索出不怎么用到神術(shù)的剖腹手術(shù)同樣具有偉大意義。

    這種偉大在于普及，莉莉婭現(xiàn)在還無法理解，維克多笑道，“當然不是替米勒老頭洗衣服……”停頓了下，他正色問道：“阿托莉雅女士替難產(chǎn)孕婦剖腹接生一共有幾例？我們的醫(yī)護隊全程參與了嗎？”

    莉莉婭怔了怔，從愛人的懷里下來，坐在床邊，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差不多有6例吧……平湖鎮(zhèn)的醫(yī)護隊都有幫忙。”

    “恐怕也只是打打下手。”維克多不滿地搖了搖頭，沉思了一會，說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將調(diào)集人馬丘陵最優(yōu)先的醫(yī)護和藥劑師組建一支隊伍，他們必須學會阿托莉雅女士的剖腹手術(shù)。你和妮可一塊去見阿托莉雅女士，代我向她致意，請轉(zhuǎn)告她，只要能讓醫(yī)護隊學習剖腹術(shù)，所需費用和資源，人馬丘陵一力承擔，再向修道院捐贈20萬金索爾的獻金。我還可以寫信給教廷樞機院，推薦她晉升五級牧師。如果阿托莉雅女士需要怒風劍圣出手幫忙……也可以答應(yīng)。”

    怒風劍圣的名號都搬出來了，維克多軟硬兼施，勢在必得。莉莉婭起身施禮，問道：“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妮可夫人？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回銀月莊園？”

    維克多想到銀月莊園的雪莉就有點頭大，少女鼓足了勇氣向他告白，雖然被小吃貨打斷了，但這件事情還沒完。她正處于最敏感脆弱，又最熱情洋溢的時期，強硬地拒絕她總是不太妥當，畢竟布蘭登兄妹身份特殊且頗有潛力，將來或許能成為蘭德爾殿下的臂膀。

    “呃……我今晚打算去鳶堡看望凱瑟琳和娜娜，后天上午回來。”維克多歉意地說道。

    莉莉婭目光閃動，輕輕抿了下紅唇，一副委屈可憐的小模樣。維克多把這位陪伴自己最久的妻子攬在懷里溫言撫慰，又親手替她換了衣服，莉莉婭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房間。

    莉莉婭和她的護衛(wèi)走下樓梯，維克多獨自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分析米勒神父的用意。

    老家伙和女牧師戀愛了？

    或許吧……但是，他打聽駐顏秘法絕不是為了討好阿托莉雅！

    就算有這方面的因素，維克多也要更多考慮米勒神眷者的身份。身為最接近光輝之主的頂級神職者，米勒等同于天使，維克多就親眼見過他的天使形態(tài)，他所具有的威能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他所能做到的事情就連超凡者都難以理解。維克多甚至懷疑伊麗莎白.腓特烈公主的失蹤和米勒有關(guān)。因為陰影議會的傳奇巫師出手襲擊伊麗莎白，而陰影議會的背后可能有邪神的影子。只要涉及到邪神，米勒神父必定要出手干預(yù)。

    教會和諸王國的勢力都在找伊麗莎白，維克多也派遣夜梟、薔薇密探和水銀探查伊麗莎白公主的下落，但他目前還沒有收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如果是米勒做的手腳，大家都找不到伊麗莎白才叫正常。

    抱著這樣的懷疑，維克多認為米勒要高級心靈血脈秘法和戀愛無關(guān)，和教會也無關(guān)。

    教會的戰(zhàn)技秘法側(cè)重心靈和圣力的契合，而領(lǐng)主的戰(zhàn)士因為沒有圣力，維克多才要研究心靈血脈秘法。莉莉婭練習鷹獅戰(zhàn)技，點燃心靈之火，這足以證明圖爾南斯對戰(zhàn)技的研究水平比維克多一點不差。憑教會積累的底蘊，再加上圖爾南斯這樣頂尖的人物，圣武士不缺乏高明的戰(zhàn)技秘法。如果教會要引入血脈之力，圣武士的戰(zhàn)技體系恐怕要重建才行，這么做反而得不償失。

    圣騎士更不需要高級的心靈血脈秘法，黃金血脈的伊麗莎白公主當然也不需要。

    那么，米勒為什么對高級心靈血脈秘法感興趣？

    維克多仔細回顧米勒神父的過往點滴，還是沒能找到能夠聯(lián)系起來的線索，他倒是發(fā)現(xiàn)自己和米勒在相向而行。他推行公共馬車、佃戶制和通識學校都提升了教會的影響力，而米勒用流民雇工過冬的問題來考驗他，維克多建造大長房，采購羊毛棉襖；米勒懇求他照顧佃戶家庭，維克多搞了互助會；現(xiàn)在，他還配合阿托莉雅，改進剖腹產(chǎn)。這些事情都是在教會力不能及的情況下，加強了領(lǐng)主的統(tǒng)治力。

    不同的是，維克多為利益去討好教會，而米勒是因為他善良仁慈的品質(zhì)。

    無論如何，米勒對心靈血脈秘法有所求，遲早要露出馬腳。維克多自信能夠看破米勒的企圖，他只需耐心等待。

    天色漸晚，維克多召來卡里古拉，準備連夜前往鳶堡，看望自己的嬌妻愛女。他也沒忘記放在書桌抽屜里的奇物水晶。

    命令煉金民兵去銀月莊園的書房，把奇物水晶收到秘庫里，維克多帶著還沒吃飯的阿卡悄然離開了平湖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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