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和矮人走了，砍伐出來的空地只剩下蘭德爾家族的八個人大眼瞪小眼，其中還有兩個殘疾人。羅杰斯丟了左胳膊，紅狼沃爾夫現在是個盲人。

    金發藍眼的布蘭登模仿維克多的習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訕訕說道：“就剩下我們幾個，我都有點不習慣。”

    性格沉穩的克勞斯聽了伙伴的話，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年多以前，蘭德爾殿下決定遠征無盡森林，他拿出了家族的底牌，有200多名實力可以媲美騎士的心靈戰士、近百名精英衛士、白銀級的龍蜥戰獸6頭，還有幾十只兇暴戰犬，以及四位既美麗又可怕的龍女仆，再加兩位高階施法者伊莫森巫師和戴恩神父。蘭德爾遠征軍的人數不算多，但放眼整個人類國度，克勞斯相信沒有那個家族能有蘭德爾遠征軍這樣的實力。

    當初追隨主人遠征無盡森林，克勞斯興奮了很久。在蜥蜴沼澤同幾千名半龍人血戰，遠征軍損失輕微，卻斬殺了成百千的半龍人獵手。那場戰斗極大增強了年輕騎士的信心。

    然而，經歷亞速爾塔神廟之戰，納爾森領導的這支家族精銳幾乎全滅，只剩下幾個核心成員和3個初階心靈戰士。不過，他們也消滅了數倍于自己的惡魔，其中不乏白銀，甚至黃金階的黑血惡魔。

    納爾森更是晉升黃金階的兇暴戰士；紅狼被惡魔噴吐的毒液燒瞎了雙眼，卻點燃了心靈之火，成為白銀階的兇暴戰士；羅杰斯失去一只胳膊，但也掌握了自主狂暴的能力，他現在算是中階的心靈戰士；布蘭登在殘的戰斗中完成生死試煉，觸摸到元素海，他只要在積累一段時間就可以順順當當地共鳴第25個元素位，踏足白銀騎士的領域。克勞斯同樣參加了戰斗，殺死的黑血惡魔比布蘭登還要多，可惜他是依靠黃金藥劑晉升資深騎士，現在仍然是青銅階。

    向來都很努力的克勞斯心里面多少都有些失落。納爾森走過來，把手擱在他的肩膀，開口詢問，打斷了年輕騎士的思緒，“嘿，你在想什么呢？克勞斯，你是我的副官，趕緊制定一個可行的計劃，同維克多大人匯合。”

    智慧是個人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絕對不可孤立地看待智慧和戰斗力……回想起蘭德爾殿下的教導，克勞斯精神一振，點頭說道：“納爾森大人，我們首先要清點裝備物資，偵查環境，初步了解雨林的特點。做完了這些工作，我們才能制定行動計劃。”

    “需要多長時間？”納爾森想了想，繼續解釋道：“我大約知道殿下所在的方向，我們和殿下相隔有多遠就不知道了。殿下如果開始轉移，我們很難追他的速度，所以我不想在這里耽擱太久，咱們越早出發越好。”

    克勞斯抬頭看了眼西斜的太陽，說道：“待一晚，我們用半天的時間做準備，第二天天亮就動身。”

    “好，你分配任務，我們照做。”

    精靈和矮人離開之前，給人類戰友留下一些物資，但雨林里不缺食物，缺的是辨別食物和可飲用水的人。在野外生存方面，加載了采集技能的煉金民兵是專家。克勞斯找隊伍里的三級源血民兵了解情況，結果還算理想。盡管現在的雨林生態和幾萬年前的雨林差別巨大，誕生了許多煉金民兵也不認識的新物種，但他們仍然能辨識部分可利用的天然資源。

    解決了食物和飲水的問題，那最重要的就是遠征軍的裝備和工具。隊伍中的八個人都穿著一套做工精良的瑟銀內甲。這種甲胄以大沼澤里的巨蚺皮革為主體材料，再滲入瑟銀打造而成，輕薄透氣，防御力也相當不錯，就連矮人工匠都對瑟銀內甲嘖嘖稱奇。不過，全套的瑟銀內甲只保護膝蓋以，肩膀以下的軀干部分，而雨林里的毒蟲兇猛，就算8個人的皮膚比常人堅韌數倍，不懼毒蟲叮咬，但招來成群的蚊蟲蒼蠅也夠煩心的。

    克勞斯接受煉金民兵建議，采集草藥，熬煮草藥泥漿，涂抹在身，不僅可以解決蟲子的騷擾，還能避開一些依靠熱源感知的奇形種怪物。

    隊伍里面現在最缺的武器，納爾森手里有兩把精金斬首劍，克勞斯和布蘭登各有一柄騎士長劍，紅狼有十幾把短飛刀，月歌將軍又送給他們兩柄弧形重劍和兩根矮人碎骨鐵棍。

    這些武器顯然是不夠的，克勞斯帶人砍伐質地堅韌的樹木，削尖了之后，架在火堆烘烤，制作了一堆簡易的長矛投槍，順便采集枯藤編織背簍、藤甲、藤靴、藤盔和藤索。大家一起動手，忙活到下半夜，才進入深度睡眠，休息兩個小時。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升起，雨林里霧氣蒙蒙，克勞斯被納爾森的驚呼聲喚醒，“光輝之主在，這里是什么情況？！”

    短短幾個小時，宿營的空地已爬滿了綠油油的藤蔓和五顏六色的蘑菇，只剩下靠近篝火的一小塊地方還沒有被植物侵占。整個環境都因為這些突然生長起來的植物而改變，但克勞斯記得很清楚，昨天這里還是一大片空地。

    大家都目瞪口呆，只有紅狼張著嘴巴，喉嚨里發出“啊”“啊”的聲音，對著周圍轉圈圈。自從雙眼失明以后，他的聽覺、嗅覺、皮膚觸覺變得更加敏銳，學會靠細微的回聲來判斷周圍的環境。這當然很不方便，可他也“聽見”了營地環境的改變。他從捆好的標槍扯下一根纏繞的藤蔓，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羅杰斯驚訝地問道：“紅狼，你聞出什么了嗎？”

    “就是附近最常見的藤蔓。”紅狼搖了搖頭，說道：“其他就沒什么了。”

    “那你還聞？”羅杰斯大失所望，他總認為瞎子都透著一股神秘，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無論山寨里的老盲人，還是馬戲團里的瞎子常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都覺得對方好厲害，也沒少給他們銀索爾。

    “嘿嘿，我在學習怎么當個瞎子。”紅狼笑呵呵地說道。

    “我看好你。”納爾森拍了拍紅狼的肩膀，轉頭對一個煉金民兵說道：“戴維，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煉金民兵回答道：“雨林里蘊藏著許多生命的種子，只要有生長的空間，它們就會拼命生長，也許幾個小時，這里將重新被新生的植物覆蓋。”

    布蘭登搖頭道：“看來，精靈將軍的經驗沒有錯，按照雨林植物的生長速度，陷進去的人很容易迷路。”

    納爾森不以為然地說道：“咱們不會迷路，爬樹，或者砍光一片森林，然后看太陽的位置來確定方向。人馬丘陵在無盡森林的東邊，如果我們找不到殿下，就向東方走，總能回到家族。不過……”

    他頓了頓，轉而又說道：“月歌將軍的經驗也沒錯，雨林的環境確實會變，那她說的那個什么‘水妖精’，我們也要留心一下才好。”

    因為雨林植物生長迅猛，所以精靈將軍的經驗沒有錯；因為精靈將軍的經驗沒錯，那引路的“妖精”也可能存在。

    這是納爾森的簡單邏輯，從黃金階的兇暴戰士口中說出來，變得份量十足，影響了其他人的判斷。

    克勞斯點頭說道：“我們人數比較少，行動迅速靈活，每天保證300公里的疾行軍，兩天休息一次。大家兩人一組，在路都注意下，如果發現神秘事物要及時通報。納爾森大人和戴維一組，負責開路；紅狼和克里夫一組，羅杰斯和馬修一組，你們在隊伍的中間；我和布蘭登一組，負責斷后。”

    “我們現在就涂抹草藥泥漿，然后去找殿下。”

    煉金民兵調制的草藥泥漿在一個地坑里，他們脫下瑟銀內甲，光著身子跳進去，再爬出來，身體表面就涂滿了泥漿。這讓他們身有了異味，但味道不算難聞。

    納爾森一邊脫內甲，一邊嘟囔道：“我其實不用涂泥巴，蟲子也不敢叮我，我只要一瞪眼，它們就死了。”

    羅杰斯好奇地問道：“納爾森老師，您為什么還要下去？”

    納爾森已經跳進泥坑里，往自己的臉糊了一把泥漿，哈哈笑道：“一直瞪眼睛很費精神。”

    紅狼插嘴說道：“我覺得大人其實是想玩泥巴。”

    “哈哈，你說對了。”

    最后輪到布蘭登涂抹草藥泥漿，他有點嫌棄地皺著眉毛，搖頭說道：“我從來沒玩過泥巴……”

    “下去玩玩。”一身黑泥的納爾森舉手推在布蘭登肩膀，年輕俊美的騎士便直直地掉進泥坑里，等他再爬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和大家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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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爾森向來都不威嚴，哪怕晉升為黃金階的兇暴戰士，他的脾氣秉性也沒有改變，還是喜歡和部下打成一片。經過一番玩鬧之后，八個人全身都涂滿了泥巴，穿瑟銀內甲、藤靴、藤護肩、藤盔，再背藤條編織的簍子，就連注重儀容的布蘭登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叢林土著，人類騎士的高貴風姿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他不由得哀嘆道：“美麗的銀鹿小姐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愿意和我說一句話。”

    年輕騎士口中的銀鹿小姐是一位來自艾蘭塔的樹精靈，精靈族天生喜歡親近顏值高的人，而布蘭登姿容俊美，是蘭德爾家族僅次于維克多的美男子，他受到了樹精靈風行射手歡迎，他覺得和自己親近的銀鹿小姐之間有些曖昧，卻不知道未婚的精靈雌性只有在求愛季才會情愫萌動，并從此對愛人矢志不渝。銀鹿小姐其實并沒有愛布蘭登，那只是他的錯覺。

    布蘭登不知道事情還有很多，例如他有點抗拒草藥泥漿，那是騎士貴族的習慣使然，這又和他們所處的環境息息相關。人類是原生種，具有適應環境的種族天賦，布蘭登最后還是選擇用草藥泥漿涂抹身體，穿戴藤條編織的裝備，意味著他暫時放棄了抵觸心理，從心靈層面接受雨林環境的同化和吸收。

    這恰恰是維克多極力避免的事情，他總是小心翼翼的呵護自己的人類血脈，因為心靈層面的改變也將反饋在身體和血脈。

    納爾森、布蘭登等人都是血脈單一的人族，沒有維克多的困擾，無盡森林的泛意識想把人族同化成適應森林環境的新智慧種需要很漫長的時間。至于煉金人類，他們永遠都不會被外部環境所同化。

    納爾森他們根據雨林環境做出適應性的身心調整，總得來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過，他們主動接受雨林泛意識的心靈觸碰，會很容易陷入由亞述巫醫暗中布置的自然靈結界，闖入“貝爾的奇幻森林”，根本找不到主君大人。

    目前，他們對此還一無所知，但要不了多久，他們便親身感受到雨林的神秘力量。

    八個人隊伍在雨林中的行軍速度非常快，納爾森是黃金階的兇暴戰士，紅狼是白銀階，羅杰斯是青銅階，這三位兇暴戰士形成了層次立體的預警直覺，能夠提前避開雨林中的危險區域。他們以每天320公里左右的速度，不眠不休地連續行軍兩天，然后再休整半天，接著趕路。

    十天之后，納爾森帶領部下轉移了將近1300公里，卻還是在雨林里面。這片雨林到底有多大，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在途中倒是碰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動植物。

    綠毛虎，皮毛暗綠，大腦袋短尾巴的老虎；牛蛙，體型和牛一樣大的蛤蟆，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噴火巨蠕蟲，六米多長，身體有水缸那么粗的蠕蟲，口腔里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倒刺牙齒，能夠噴吐腐蝕性的液體，讓草木枯萎炭化。這只怪物竟然被一顆樹給殺死了，那是一顆參天大樹，垂下無數根會動的藤蔓，硬是把噴火巨蠕蟲給拖到半空中，越纏越緊，變成一個大藤球。納爾森只是遠遠觀戰，都沒敢靠近，他給那顆樹起了個名字，就叫魔鬼食人樹。

    這些只是八人小隊能夠接受的危險，有些地方，納爾森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深入雨林的第十四天，納爾森在一條河流的邊緣目睹了一場旗鼓相當的戰斗。他躡手躡腳地退回茂密從林，回到隊伍的落腳點，對眾人小聲說道：“真是見鬼了，你們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什么？”

    不等大家提問，他又說道：“三只軟泥巨怪，就是絕望森林里面的那種不死生物，和一群蟻人打起來了……”

    紅狼被嚇了一跳，問道：“蟻人？我怎么沒感覺到危險？”

    “所以我說見鬼了，我也沒感覺到危險。”納爾森一頭霧水，表情困惑地說道：“有白銀階的蟻人首領在，我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不是聽到動靜，我都不知道蟻人和軟泥巨怪在河邊戰斗。”

    羅杰斯沒見識過的蟻人的可怕，好奇地問道：“那誰贏了？我猜是軟泥巨怪，那種怪物很難對付的。”

    納爾森沉默了一會，搖頭說道：“一百多只蟻人打不過三只軟泥巨怪，但有一只巨盾甲蟲飛躍過來，砸扁了體型最大的軟泥巨怪，把它的顱骨從黑膠里面掏出來捏碎……我估計這會，三只軟泥巨怪已經全完蛋了。”

    遠征軍和精靈帝國戰職者在神廟里面遭遇過巨盾甲蟲的攻擊，那是蘭德爾殿下擊殺黑血主宰之后發生的事情。巨盾甲蟲堅不可摧，力量又大得出奇，有黃金階的實力，給納爾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按照暗精靈女祭司的說法，巨盾甲蟲是來自深淵位面的格羅斯蟲族惡魔，但進攻神廟的巨甲蟲都是不死生物。

    克勞斯喃喃自語道：“不死生物和不死生物打起來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和伊莫森閣下耳語溝通的蒼白之主就是主人所說的蟻人女皇？那軟泥巨怪又服從誰的意志？”

    納爾森搖了搖頭，表情嚴肅地說道：“不是不死生物……我確認那只巨甲蟲是活的！”

    布蘭登怔了怔，咬牙切齒地說道：“該死，蟻群有新的戰斗種，而且是非常強大的巨盾甲蟲！我們必須盡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主人！”

    納爾森點點頭，說道：“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里，前面又有蟻人活動，我們只能繞路，先往北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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