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漢嘆道：“不是我話不中聽，就算你聽我的，難道你們能服李景變更皇儲之位？”張約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刺史，哪能左右朝局，只是綿盡人事而已。蕭掌門出此番話，必有合適人選，不如出來參詳一下。”

    蕭漢苦笑道：“除了李煜，李景成年兒子便只有七子李從善與九子李從謙，人倒與那李從善有些相熟，觀察此人氣度不凡，胸有大志，倒與歿去的李從冀相似，又比之多了一份儒雅剛強。”

    張約點頭沉思道：“七公子為人謙和，我與之數次交往，談起淮南戰事，言語之間頗為不滿，又與我復盤戰事，談起指揮問題，氣憤難平。”蕭漢笑道：“國無良君，軍無良將，能勝就見鬼了。”

    張約面色尷尬道：“請蕭掌門指教練兵之法。”蕭漢大笑道：“我一個門派掌門，打打殺殺都勉為其難，哪里會練兵？”張約搖頭道：“天佑之人，必有天佑之法，蕭掌門別謙虛，這里只有你我二人，言行無忌。”

    蕭漢執意不從，張約急了，站起身又要跪下，蕭漢有些急眼，跟著撲通跪下道：“咱倆就當過年了，你跪我一個，我跪你一個，反正不給壓歲錢。”張約哭笑不得直起身子道：“蕭兄弟，你看老哥我如此誠心，今日一別，千里迢迢，相見無日，何不盡心直言？你從青陽出發，撲北而來，自是想著老哥，大唐雖爭戰失利，卻還有一幫盡忠守節的大將，如有指教，哥哥我自會竭盡力上報樞密院，極力促成此事。”

    蕭漢見他認定自己會練兵之法，苦笑道：“練兵之法古書自古有之，《太公兵法》、《孫子兵法》皆有定法，何苦追著我不放？”張約搖頭道：“古法與今時大為不同，練兵之法，不能一味拘古，蕭兄弟天生異稟，他日必有大成，還望不吝賜教。”

    蕭漢嘆了口氣，皺眉道：“刺史大人請坐，你既然如此待我，我倒也一點想法，也罷。”張約大喜，坐回椅子上，兩眼放光道：“請講。”

    蕭漢想了半天，問道：“不論是征兵制還是募兵制，這個時代，士兵們當兵的目的是什么？”張約思考道：“百姓當兵當然是為了吃糧。”蕭漢贊道：“還算靠譜。既然是為了吃糧，當然是為了好好活著，如果沒有大將在后逼著，士兵們會為了國家拼死作戰嗎？“

    張約搖頭道：“自然不會。”蕭漢正色道：“如果有一種方法，能讓士兵們為了國家拼死而戰，你結果會如何？”張約搖頭道：“這不可能，北邊大宋精兵強將林立，如果戰事不利，士兵同樣會潰逃。”

    蕭漢不以為然，擺手道：“這是因為你們這些地主老爺根不知道百姓想要什么。”張約老臉微紅，道：“百姓只要吃飽就行了，還想要什么？”

    蕭漢眼見天色不早，再拖下去今天就走不成了，有些擔心。張約看出他心思，立刻道：“今日武當派便在州住下，我已經吩咐管事安排到州最大的客棧酒樓，由刺史府親兵護衛，兄弟盡可放心。”

    蕭漢見他知趣，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跟著收起笑容，正色道：“自從朱溫篡唐以來，天下四分五裂，如今已有五十三年，百姓不甘其苦，卻無從選擇。一代雄主柴榮有心一統天下，奈何英年早逝，事業崩沮。如今趙氏代周，必將重起統一之旅，各國承平日久，政治昏暗，軍事廢馳，遲早都是一死。”

    到這里，張約連連點頭。蕭漢繼續道：“百姓為了生存，是不在乎什么國家的，當年淮南之戰，就因為我江南國收稅頗重，而大周稅收較輕，江北的百姓紛紛投降，可有此事？”

    張約尷尬萬分，點頭稱是。蕭漢微微一笑：“可見百姓追求的目標第一是活著，第二是活得好一點。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想要百姓為你賣命，就得給他實實在在的利益。”

    蕭漢喝了口茶，繼續道：“百姓想要什么？一是金錢，二是土地。金錢可以買衣物，土地可以產糧食，可這些東西大都在地主官僚手中，普通百姓佃農辛苦一年，所得不夠糊口，又要服徭役，服兵役，平心而論，你可能知道他們的想法？”

    張約汗出如漿，連連搖頭。蕭漢又道：“江南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普通百姓卻面帶菜色，衣衫破爛，錢物都哪兒去了？如此國家，百姓為什么要為你們賣命？”

    蕭漢又喝一口茶道：“想要百姓賣命，就要誘之以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錢只是一個方面，第二個方法便是賞賜土地，讓他們知道一旦戰爭勝利，便能擁有自己的土地，自己也能當上地主。如此一來，士兵們可會拼死一戰？”

    張約雙目圓睜，擊掌道：“高明。”跟著面色一黑道：“土地都在地主手中，想要讓他們拿出來難比登天，會動搖國家基礎的。”蕭漢笑道：“如果告訴士兵們，讓他們去攻打別的國家，奪取的土地部分給個人，只要向國家交稅即可，是否可行？”

    張約騰地站起，激動地滿臉通紅，搓著兩手道：“如此一來，士兵們必會個個死戰，變成虎狼之師。”蕭漢點頭道：“如果此法成功，大蜀如何，大漢如何，大宋又如何？”

    張約道：“那怎么練兵呢？”蕭漢笑道：“刺史大人未免太過氣，只讓喝茶，連點吃的都沒有，餓著肚子是想不出好點子的。”張約一愣，哈哈大笑，親自出屋操辦。一會兒便有兩個侍女端著各式茶點精美菜進來，放到桌子上退走。

    二人重新入座，蕭漢餓得狠了，再不客氣，筷子雨點一般落到盤子上，看得張約眼都直了。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侍女們進來收拾碗筷，重新沏了好茶，這才關上屋門退走。

    蕭漢摸著肚子道：“我被天雷擊了三次，腦中方法有些古怪，出來行的你就記下，不行的就當開玩笑。”張約正色道：“請講。”

    蕭漢笑道：“當今之世，多采用唐朝練兵之法，其中利弊今日不多。我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可為軍紀。有了嚴明軍紀，再加以新式操練之法，不出三年便應該有所成就。”

    張約聽得新鮮，想問一下，看蕭漢一臉嚴肅，只好強忍著不動。蕭漢又接著起新式練兵之法，卻是后世解放軍的操練方法，只是結合當世進行了改編，先操練步法，再操練槍法，過后再操練陣法。他得通俗，又糅合了后世東洋與德國的練兵之法，一再強調軍威軍紀。

    一支軍隊想要取勝，與將領是分不開的，蕭漢建議成立專業的軍官學校，培養專業人員，只是這一點著容易，操作起來難度重重。張約皺眉不語，輕輕搖頭。

    這里面東西太多太雜，蕭漢想到哪里到哪里，張約聽吃驚，到得后來，索性拿了紙筆過來，邊聽邊記，談到黃昏時分，足足寫了十幾張。此時天已黑透，田承志前來找尋蕭漢，張約不便強留，親自送蕭漢出去。

    第二日一早，張約黑著眼圈，帶著四個親兵跑到客棧來見蕭漢，眾人原準備出發，只得安心呆在客棧等二人談完再走。李月螢不愿讓張約見到，和柴心月躲到屋里話。

    張約昨夜一夜未睡，精神卻很好，見到蕭漢一把拉住他道：“我看了一夜，此法大妙，只是有幾個問題想不明白，特來請教。”蕭漢苦笑道：“張大人，你耽誤我行程了。”張約笑道：“實在無禮，不過此事牽涉甚大，不得兄弟要勉為其難了。”

    二人躲在屋中，又了半天，張約留下二百兩銀子賠罪，又安排了一隊二十人的親兵護送他們出境。蕭漢推辭不得，只得鄭重感謝，灑淚分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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