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的時候，蘇言已經在墳前跪了一個日夜。
身上的破爛衣服還沒有換掉，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身前的墳，這里是青玄門祖冢，而在蘇言身前的，便是莫一的墳。
至于那些軍隊，是被青凌豐一人喝退于三里之外了。
“未妖，我身上的傷……是因為‘血滴’才好的那么快的么？”
蘇言開口問道。
被武靈境圓滿的強者力一拳打中，常理而言一個通靈境前期的武者就算死了也不奇怪，而蘇言非但還留有一口氣息，甚至于在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完恢復如初，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痕，這就連蘇言都很是驚訝。
“或許是吧。”
未妖并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但蘇言總感覺，在她的心里，是知道答案的。
思緒一轉，蘇言則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手心。
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后，他還是開口問道：“昨日一戰，我相當吃力。未妖，為何不論武技還是功法，消耗都突然變得那么大了？”
“在你踏入第一境地之前，我便過，自你踏上這條路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未妖如此道，“或許你沒有察覺到，實際上，在你用《大衍訣》恢復了崩塌的丹田之后，你便無法再學會妖帝一脈以外的功法了。”
話至此處，她稍微收住了聲音。
蘇言沉默不語。
片刻之后，未妖才繼續道：“而在你打開第二境地大門的那一刻，拔起了那一把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的劍，在得到劍心的那一刻，你已經徹底繼承了初代妖帝的衣缽，也自那一刻起，你……就必須要走妖帝大人當年走過的路。”
“必須？”
“自昨日起，一年之內，你必須要修煉第三境地之內的《帝王心訣》，否則劍心將吞噬你的意志，最終成為一具沒有自我意識的行尸走肉。”未妖道，“換言之，一年之內，你必須打開第三境地的大門。”
聽到此處，蘇言的眸間一顫。
不過，他的神色，卻并沒有產生什么變化。
“第三境地么？”
他低頭，看了看胸前懸掛著的墜子，嘴角略微一勾，同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未妖問道：“后悔了么？”
“不，你過的，自我作出決定之后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蘇言站起身來，同時抬頭望向碧藍色的天穹，“或許，這才是我該走的路，畢竟我是妖帝蘇無夜的轉生，雖然沒有任何記憶就是了。”
話語間，他的心緒，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修煉了第二境地的功法《武戰訣》之后，力量的消耗就會恢復常態了。”
未妖如此了一句。
蘇言點頭，隨后未妖便不再開口。
“哥哥。”
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了蘇洛璃的聲音。
不多時，她便走到了蘇言的身旁。
蘇洛璃看著自己哥哥的面龐，略微有些擔憂他會不會因此而結下不解的心結。
其實她更加明白，若當時不是為了推開她的話，或許蘇言就有可能躲開成漢天的一掌，那么他也就不會受那么重的傷，如此想來莫一或許也不會為了救下蘇言而隕落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又垂下了目光。
蘇言看著她的樣子，抬手便是以手刀輕輕地打了一下她的頭，而當她的美眸重新抬起來望向蘇言的時候，蘇言才是問道道：“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吧？”
他倒是想糾正妹妹這個仿佛要將所有錯誤獨自包攬的心態，但卻心有余而力不足，無奈對此只得長嘆。
“已經一天一夜了，哥哥也該休息一下了。”
蘇洛璃道，“我準備了一些飯菜，哥哥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吃些東西吧。”
聽著她的話語，蘇言略微低頭，注意了一下自己身上已經破爛的衣服。
略微尷尬一笑之后，便是應聲點頭。
再度回眸看了一眼那還沒有蘇言高的墓碑之后，他便隨著自己的妹妹一同去到了自己在東云峰的那個院子。
……
半個時辰之后，秦云峰巔，青玄殿內。
“沒想到最終竟是這樣一個結果，師兄，這該如何是好啊？”
看著桌上那一堆灰燼，李公頃的臉上，露出了難色。
而青凌豐的目光，則徑直注視著那一堆灰燼，欲開口卻不知黨什么，連聲嘆息。
眼前的這堆灰燼不是其他的東西，正是昨日那名士卒拿性命送來的王旨。
真正的王旨，用的是極為特殊的錦帛，縱然是武靈境強者的火靈罡，也根不可能將之燒毀。
這一堆灰燼，無疑證明了，這也是假的。
而就昨日的狀況，怎會有人為了開這樣一個玩笑，而喪掉自己的性命呢？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可能。
“王庭，是要我們來背這個黑鍋啊！”
長嘆許久之后，青凌豐的口中，終于是放出了一聲感嘆，話語間充滿著凄涼與悲鳴。
成漢天為了取得王爵之位，不惜大肆屠殺百姓，以各種非人的手段博取威望，以及拉攏朝野人心。
但若非必要，他根沒有和青玄門撕破臉的理由，畢竟青玄門也是赤凌王國的第一宗門，得到青玄門的認可對于他奪取王爵之位來，是再好不過的。
而明明可以事不關己的青玄門，卻選擇了尊重當今王主的旨意，幾次三番與成漢天的做法背道而馳，包括西城屠村事件之后，將活下來的少年少女們帶到青玄門。
可最終，青玄門得到了什么？
被王主拋棄。
甚至于，青玄老祖莫一，還因此隕落了。
“成漢天死后，他的余黨恐怕不會放過青玄門，而若是有必要的話恐怕就連王庭都會來討伐我們。”楚清瀾道，“還有仙盟方面的問題，恐怕往后的三年，會過得很艱難。”
蘇洛璃天賦的事情，在如何也絕不可以傳出去。
極品靈脈，那是連仙盟四大宗門都會動心的天賦。
而如此內憂外患之下，沒人知道，青玄門能否挺過三年。
“沒辦法，事到如今，我們只能……”
青凌豐沉默許久之后長嘆一聲，便如此開口，帶話到一半都還沒有道出最終的決定，一道腳步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三人的目光，望向了殿門的方向。
而此時，蘇言，正站在那里。
“蘇言？你怎么來了？”
青凌豐問道。
“我是來道別的。”
蘇言回答道。
“道別？為何要道別？難道你要走么？”
不過話音剛落，青凌豐便想起了前日莫一對蘇言的話，雖事到如今蘇言在赤凌王國還有立足之地，但與其留在清玄門，當然還是前往離淵門更好。
自然，在這種時候，青凌豐依舊尊重蘇言的決定。
畢竟，這也是老祖交給他的最后一個囑咐。
“我殺了成漢天那老賊，我想，他的余黨們應該不會放過我吧。”蘇言話至此處，稍加一頓之后便畫風一轉，問道，“……這樣，青玄門應該就能夠盡可能不被波及了吧？”
無疑，任誰都能夠聽得懂。
蘇言，是想要擔下一切。
當時其他人都逃跑了，除了現在在場的這幾人以外，當時場面上就只有幾個青玄門的長老還在遠遠觀望著，若是能夠為青玄門擺脫這一次難關，就算要蘇言當場去死他們也絕不會有半點遲疑。
而哪怕先前成漢天與青玄門幾人對峙的狀況，被外人所看見了也并沒有關系，只消稍微給他們梳理一下利害關系，他們也犯不著冒著生命危險多嘴。
所以蘇言想擔下一切這一點，是完可行的。
“蘇言，這……”
青凌豐開口，話語間顯然是想要阻止蘇言這樣做。
當當即，蘇言便先一步將他的話打斷：“先前莫一前輩不也已經過了么，自昨日之后我再青玄門便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何況當時我也在場，哪怕不那么我應當也擺脫不了罪過吧。”
話至此處，他似乎考慮到了什么，又是補充道，“不過，憑我一人殺死成漢天這種事情，應當沒人會相信，這點就要拜托青凌豐前輩了。”
“拜托我？”
“反正成漢天怎么死的，沒有外人看到了，就是我趁他不備下的黑手。”
蘇言的話語，很平靜。
此話一出，青玄門三人，皆是怔住了。
難以置信，這竟是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年，能夠做出的決定。
明明是他救赤凌子民于水火，結束了成漢天的瘋狂，但此刻卻因為王族的自私，而要獨自一人背下大逆不道的罪行，甚至于還要被扣上卑鄙無恥的帽子。
“我只希望，幾位前輩能夠照料好洛璃。”片刻之后，蘇言道，“另外……關于黎方，若可以的話，希望幾位前輩也能夠培養一下。”
“可那個黎方，先前想要殺了你。”
“他不過十五歲而已，失去了父母，總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蘇言道，“雖然從到大他們都排斥我，但我能夠明白，他們從骨子里透著善良。”
“青凌豐前輩，找個時間，去無風谷底看看吧。那么，告辭。”
罷，蘇言便轉身，踏著《千風化影》迅速消失在了幾人的眼前，青凌豐欲追，卻終究還是放棄了。
……
與此同時，青玄門北方百里外。
成漢天躺在棺材里，而棺材則被行進中的三千易王軍層層保護，哪怕他真的作惡多端，沒有真正的王旨下來定他的罪，他終究還是赤凌王國的侯爵，就應得到侯爵該有的葬禮。
“什么人？敢擋易王軍的去路？”
突然，軍隊停了下來，因為在前方，站著兩個身著黑衣頭戴兜帽的人。
“易王軍？易王都已經死了，易王軍又從何起？”
其中一人開口回答，聽聲音因當還是個少年。
“放肆！”
當即，站在最前面的十余將士便立刻拔劍，怒喝著想要對那兩個攔路的人出手。
但下一瞬間，一道見光在十幾人的脖子上劃過，根沒有人看清何來的劍，這十幾人便已經喪了命。
“這是什么妖法？！”
軍隊之內，看到這一幕的人皆是一片震驚，但緊隨其后在一個似乎是千夫長的人命令之下，所有人皆是拔出了劍來。
而那少年的后面，兜帽之下老者嘴角略微一勾。
剎那之間，一股恐怖的氣勢瞬間釋放而出，一時間百丈之內那數百名將士的臉上，皆是瞬間煞白一片，緊隨其后在短短幾息之間，便部倒下氣絕身亡。
這是單憑氣勢，便可鎮殺人的修為。
絕對在武靈境之上！
“這是給你們的警告，識相的，滾！”
蒼老的聲音，自兜帽之下傳出。
下一瞬間，所有人皆是拋下了劍。
僅僅一股氣勢便可鎮殺數百人，這三千人的軍隊在他面前，也是絕對的不堪一擊，而且如今易王已經死了，他們又何必為此冒風險呢？
隨后，所有人皆是四下逃竄。
踏。
一步之下，那青年已經來到了易王的棺木一旁。
手中的劍輕輕一挑，便是將釘死的棺材挑飛起來，而他則一步立在了棺材的邊緣，手中的劍則指著易王的眉心。
下一瞬間，易王猛然睜眼，一股強烈的氣勁瞬間席卷而出，令那少年不及躲避而暴退幾大步。而棺木則是在這沖擊之下，瞬間被轟碎成渣滓，易王則是朝著與少年相背的方向迅速掠去。
嗤！
一顆石子飛過，直接從易王的后腦洞穿過了頭顱，自眉心飛出，他的氣息也是隨之消失。
緊隨其后，那少年迅速掠至此處，一劍便令他身首異處。
“林兒，你的經驗尚欠吶。”
隨后，那老者則來到了少年的身旁。
對于這句話語，少年并沒有反駁。
注視了一會兒成漢天的雙眼之后，少年問道：“三伯，既然我們要交好蘇言，為何還要讓成漢天去殺他呢？”
“天真，天真。”老者笑了笑，道，“你當真覺得，哪怕他受到了‘天罰’的丁點栽培，就憑一個王國的一介侯爵的手段，能夠殺的了擁有妖帝洞府那尊大物庇護的蘇言？老夫只是想看看，這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話音落下，一道勁風自他身周生起。
下一瞬間，他的身形便是瞬間掠入蒼穹。
而留下來的一股勁風，吹開了少年的兜帽。
他俊朗的面容，被展露了出來。
若蘇言在場，定能認出此人。
齊林。
或者……慕齊林！
“蘇言，但愿你能夠幫到我吧。”
? ?四千字大章！第一卷‘怒拔劍，此生立誓不做仙’落幕，明天開始開啟第二卷‘談笑間，一步踏入青云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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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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