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在無形之間，拉近了。?  ≠

    人性這種東西當(dāng)真是十分奇妙，正如我們之前曾過的那般：“人們敬畏天才，但不會前去接近他們”——作為統(tǒng)治階級，里加爾世界上貴族和平民之間的關(guān)系也維持著類似的一種微妙局面。

    長久以來世界各地的貴族階級和平民之間存在的隔閡，雖正是許多矛盾的根源，但它仍舊現(xiàn)存，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必要性。

    貴族們的所有一切文化，其實歸根結(jié)底都是為了使得他們的統(tǒng)治更加地穩(wěn)固。以華貴服飾營造容貌上的優(yōu)性，嚴格的措辭和禮節(jié)，知識和武藝的學(xué)習(xí)，這些方方面面的講究以及生活上的奢侈正是為了與平民階級拉開距離，穩(wěn)固確保統(tǒng)治階級一直都是統(tǒng)治階級。

    這也是拉曼學(xué)者的“人類奴性質(zhì)論”論點之一：“人們總是向往那些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存在，有社會性的動物會對體型龐大的個體表示臣服，而人類貴族們也莫不是在用金錢和權(quán)力營造出巨大的印象。”

    若統(tǒng)治階級并不擁有這種強烈的存在感，那么人民何必去尊敬畏懼？

    若人民并不敬畏統(tǒng)治階級，那么他們又何必遵從對方的思想？

    人類是復(fù)雜的，人性也是十分奇妙的。倘若平民階級與統(tǒng)治階級能夠平起平坐的話，無數(shù)的事情都不能——至少無法順利地——推進。因為所有人都會各執(zhí)一詞，他有他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到頭來誰也沒法吵贏誰，事情不會真正開始有所進展除非一個壓倒一切的強硬人物站出來，令所有人都服從于他。

    這就是最初統(tǒng)治階級誕生的由來。而在跨數(shù)千年的人類歷史展當(dāng)中，統(tǒng)治階級與平民階級的劃分來嚴格。到了最后在帕德羅西這樣的老牌帝國他們甚至已經(jīng)開始忽略掉個人，以身份作為判斷的基礎(chǔ)了。

    誠然，身份背景和出身這種東西你無法甩掉，但脫離了這些東西，統(tǒng)治階級和平民階級其實一樣。

    都是活生生的人類。

    都有自己的壓力，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情感。

    他們的隔閡沒有大部分鉆牛角尖的人所想的那么深刻。

    只是統(tǒng)治階級因為自己身份的原因不能總是暴露出弱點，他們必須維持著這種優(yōu)性，維持著自己的姿態(tài)。是死要面子也好，但平民們所期待所向往的也正是這樣的存在。

    這就在相當(dāng)程度上造成了矛盾，為了維護統(tǒng)治他們必須保持優(yōu)性，有的時候——或者一直都——在貴族自己的圈子當(dāng)中都不能暴露出來弱點。一切的苦都只能自己藏在自己的心里頭，地位高背負的東西多的人就是孤獨。而他們承受著這種孤獨和痛苦，其他人卻還難以去理解，只是一再地指責(zé)他們。

    指責(zé)他們不懂平民，不懂人心。

    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正確的，確實有著不少貴族對平民的生活和想法一無所知，但更多的恐怕還是社會結(jié)構(gòu)不完善所產(chǎn)生的必然悲劇。

    貴族們要保持完美，因為對著錯誤的人暴露自己的弱點會受到創(chuàng)傷。

    但如果是對著正確的人，雙方的距離卻會因此拉近。

    某種程度上，這正是信賴關(guān)系建立的第一步。

    不是游走于外圍圓滑地自保，而是試著袒露出自己的心聲自己的真實，不做隱瞞，如實相告。

    隊伍當(dāng)中的眾人都不是傻子，即便下級傭兵和商人們不擁有什么高深學(xué)識，他們也到底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雨打歲月滄桑的大人。人心這種東西無需樣樣言明，觀察態(tài)度和行為細枝末節(jié)就可以推斷得出來。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只要好好話，就可以和平地解決。

    差的只是捅破這一層窗戶紙的行動罷了。

    亨利達成了他的目的，一如既往地。隊伍當(dāng)中的氣氛在整體上明快了許多，他們不再是隱隱地像是要分裂成兩個團體，人們開始有更多的交流，一些玩笑話和家常也時時提起，不顯得沉悶。

    雖然瑪格麗特的事情還不能算是徹底解決，局面在不知不覺也逐漸好轉(zhuǎn)了起來。

    天氣似乎伴隨著心情在起伏變化，又或者心情和處境的改變令天氣的變化更加地容易被感受到。

    米拉記不起自己到底有多少個雨夜逃亡的日子，又有多少在陽光下燦爛歡笑的日子。盡管她明白這些都只是少數(shù)的例子，實際上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里頭逃亡、而下雨天卻歡聲歌唱的情況也不在少數(shù)。但記憶總是容易把相似的事物給聯(lián)系在一起，每回想一次就添油加醋幾分。

    到了最后回憶起傷心往事時周遭的環(huán)境就必然也是冰冷痛苦的，仿佛就連空氣也背叛了你想要令你窒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敵意。

    而換到那些美好的回憶時，一切又都像是打翻了蜜糖一樣充滿著淡金色的濃濃香甜氣息。

    愈是久遠，因個人情感影響而多多少少被篡改過的記憶就愈地不可靠。

    孩童時堅信的某物，長大后也認為一定就是那樣。可等到你真正前去觸碰的時候才覺自己的記憶不知在哪一個環(huán)節(jié)上出了岔，以至于那堅信著的回憶實際上與事實天差地別。

    正如歷史身因記錄者的知識和閱歷有可能出現(xiàn)偏頗一般，盡管許多人拒絕前去相信，但人類的記憶就是一種極為不可靠的東西。

    主觀上深信著的東西，認定一定就是事實的東西，因為記憶容易混淆的特性，可能錯的離譜。

    那么基于此，基于“熟悉”而建立起來的信任關(guān)系，人際關(guān)系，又是否跟它一樣是善變而又脆弱的呢？——米拉回過頭望著笑得很是開心的瑪格麗特，她停下了，沒有再繼續(xù)思考這個問題。

    再深入進去的話，怕是會將整個世界的認知都給否定掉了。

    這會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這樣就足夠了。就算日后會被此刻的主觀情感所粉飾也沒有關(guān)系，人總是需要一些什么去相信的。

    她最近逐漸開始理解亨利為什么總是那樣平靜，平靜得像是他沒有任何情感——盡管她知道這并不是真的——了。當(dāng)你的知識達到一個水平，你開始可以過事物的表面摸清一切必然的規(guī)律時，你會驚訝于世間一切竟是如此脆弱、善變而又不可靠。下意識地，你就會開始否定一切拒絕一切。

    你來難以去相信一些什么，甚至來難以去憎惡一些什么，所以到頭來你只得對一切保持一種平靜的姿態(tài)。

    像是個身處來來往往的人流但卻站立在原地不動的過客，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鄉(xiāng)人。

    這乍聽之下如同某種比人類更加高等的存在在觀察整個世界一樣，好像是十分地了不起，但卻并不是她想成為的人。

    她的榜樣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

    賢者是有情感的。

    盡管他不經(jīng)常或者不擅長——抑或兩者皆有——于表達情感，但他確實是能夠感受到這一切的。

    唯有站在人們當(dāng)中，感受著一切，關(guān)注著一切，可以成為任何人也可以明白任何人的思考，你才能夠真正做到存在于世，而不是像個觀察者一樣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老師，我大概有點明白為什么要出來旅行了。”冷不丁地，米拉開口對著亨利這樣著。賢者回頭望著她，少見地挑了挑眉毛，但沒有什么。

    身后有有笑的聲音還在繼續(xù)，瑪格麗特他們和傭兵商人一行到底都是相同的東海岸文化背景出身，即便在精神理念和很多想法上面存在分歧，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頭卻是很聊得來的。

    雙方都默契地避開了政治以及宗教等等許多方面的話題，只談天地，聊著輕松的事情。

    就這樣日落月升，他們逐漸地拉開了距離重新進入到稍微寬闊一些的道路上，在路旁扎營，打點裝備，收集火把用的燃料，進行休整。

    旅行商人們結(jié)隊出行的優(yōu)點在此時此刻顯現(xiàn)了出來，那一輛有兩個輪子損壞的四輪馬車被他們拆了下來，在亨利他們同意的情況下用鐵釘和麻繩跟他們的那輛型的平板馬車組合在了一起，讓它加長增加了許多載貨量。

    但考慮到結(jié)構(gòu)的強度問題，他們?nèi)耘f沒有把所有的貨物都放置到上頭，而是努力由其他馬車騰出空間來，分散消化了一部分。

    如此一來馬車損壞的那位商人損失降到了最低，不僅是貨物還能保存，馬車的框架也仍舊還在。到時候無需購買一整輛新車只要進行維修和填補就行，可以節(jié)省下來一大筆的開支。

    出門在外總是有個同伴照應(yīng)要好上許多，若是獨自旅行的商人遇到類似情況，只怕是只能選擇騎馬盡可能地帶著能夠帶走的商品了。

    這也是帕德羅西境內(nèi)許多盜賊的慣用手法由來，在一些橋或者樹林旁邊時盜賊會將一端是鐵鉤的麻繩趁商人不備勾在馬車的車輪上而另一端則固定于樹木或者橋墩。隨著馬車車輪滾動繩子在不經(jīng)意間緊繃整輛車就會被拉得失控，而見到自己馬車損壞又被團團包圍，商人通常都會選擇交出貨物或者抱頭鼠竄。

    兵不刃血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財富，可以是在嚴格的治安之下演變出來的另一種別致的搶劫方法。

    伴著濃湯和面餅，聽聞商人們講述這些軼事，令人不由得感慨即便是盜賊劫匪也是為了生存下去一直都在絞勁腦汁地想著各種方法的。

    所幸他們這種規(guī)模又存在護衛(wèi)的商隊因為比較難啃通常不會是盜賊的目標，這還是在沒有瑪格麗特他們這三名貴族的前提下。有了貴族的存在，只要不再碰上那種對于貴族存在極大仇恨的暴民，基上他們就可以高枕無憂。

    晚飯過后，在入睡之前馬里奧大叔開始制訂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

    東海岸是一個相當(dāng)巨大的地方，由于并不存在坦布爾山脈這種高聳入云的巨物，這里的可居住面積實際上比起西海岸都要大上許多許多。

    地大物博滋養(yǎng)的不僅僅是拉曼人燦爛的文明，還有各種各樣的其他生物和智慧種族。

    在過帕德羅西帝國南部進入那些細的拉曼城邦王國再繼續(xù)朝著南方前去的群山之中，就住著里加爾五大種族之一的矮人族。帕洛希亞高原的北部則有著以能工巧匠著稱的侏儒王國，但在東海岸的世界各地，除此之外，還有著許許多多精靈的零散聚落。

    “嘩啦。”馬里奧大叔拿出了一張羊皮紙做的南部地圖——這其實是他的商品之一，盡管東海岸的印刷技術(shù)十分先進，一張詳細繪制的可靠地圖仍舊是價格不菲，甚至只有貴族能夠玩得起的。馬里奧原先是打算以成價出售給之前那個村莊的村長以維持今后的貿(mào)易關(guān)系，但眼下已經(jīng)是這種情況了，他也就不在乎那么多，直接拿出來使用了。

    正如其他許多方面一樣，在這個時代當(dāng)中地理相關(guān)的知識也是非常可貴的。

    由于紙張跟印刷的出眾，東海岸人判斷地圖的價值并非是以它的尺寸和囊括的疆域而定，而是其詳細以及可靠的程度。

    “從切斯特至帕爾尼拉，行程某某公里。”——如是的訊息以及道路的每一個彎曲的細節(jié)，每一處的地形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被標注出來的，自然是需要繪圖者親自一步一步前去行走，用自己的雙腳來丈量大地最終記錄下來的。

    背著一個裝滿羊皮紙的皮包，頭上戴著插有好幾根羽毛筆的大皮帽，徒步行走各地的繪圖師這種職業(yè)在東海岸十分吃香。而他們所需要一步一步去仔細觀察記錄并且繪制地圖，這耗費的時間和精力身就令成居高不下了，若再加上閱歷不足不懂?dāng)?shù)學(xué)和許多基礎(chǔ)知識者根無法繪制可靠地圖這一點的話，更是要將這價格炒上了天去。

    所以盡管只是一張南部的地圖，馬里奧的這件半贈禮性質(zhì)的商品，仍舊是屬于極度寶貴的存在。

    而這會兒商人大叔指著地圖上接下去打算前往的目的地，其周圍用綠色的墨水赫然用拉曼語寫著一個帶有警示意味的語句“精靈出沒領(lǐng)域”。

    這支在人類看來相當(dāng)具有神秘感又極度排外且十分善于魔法的種族身，自然不會是他們想要前去交易的對象。

    但穿過精靈的領(lǐng)土，有一條道可以前往南部一個叫做司考提的村鎮(zhèn)。

    盡管那兒的話他們這支商隊就不會算是獨家，商品頂多只能賣去個大半，但在結(jié)束以后再由周邊逛一逛的話，至少回再賺多一些利潤，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那么，有誰想去見一見森林精靈的？”馬里奧大叔微笑著對眾人道：“我是，空無一物的森林，畢竟那些家伙可害羞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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